我猛地后退一步，跪倒在地，“大人，民女不敢。”

丞相大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有何不敢？二十不到的年纪，敢游说整个码头的渔民养殖珍珠蚌，甚至敢想将生意做到东瀛。”

“你的野心能瞒得过你那愚昧的养父养母，却逃不过你亲生父亲的眼。”

“灵儿，我等着你的答复。”

我确实被他说动了心。

我爱赚钱，爱赚很多很多的钱，我从不觉得自己会长久的待在小渔村。

哪怕没有季无商这档事，我也迟早会离去。

我跟唐逸说了这回事。

“堂堂丞相，怎会来找我，难道真是为了气气季无商？”

唐逸弹了个脑瓜崩给我，笑道：

“怎么可能。”

他与我细细分析，不久前，阉党下场，丞相出狱。

新帝即位，大刀阔斧，开拓商户。

丞相需要在南洋一带，有个信得过的人，这个人得是常年混迹海上，又需得是自己的心腹。

我咬着筷子，听了个明白，继续问他：

“那么，季无商呢，就算需要我，丞相就这般丢弃季无商了？”

唐逸斟酌了片刻，和我说道：

“他们从不需要一个废了的孩子。”

我沉默住。

十年前的我，一身鱼腥味，所以丞相的那纸断亲书下的格外决绝。

而十年后的季无商，白眼狼的名号早已安上，有辱相府门楣，亦可果断弃之。

不得不说，丞相极擅洞察人心，皇商的诱惑力于我而言实在太大。

所以，我应下了。

原来的小船落了帆，挂上了明晃晃的“季”字。

有这通行证在，渔民们去东瀛卖珍珠多了层有力的保障。

码头上，唐逸为我送行，将我裹得里三层外三层。

“那边比咱这要冷，肚脐眼尤其要护好……”

“三年的时间呢，你可别被东瀛邪术勾了去……”

码头上风大，吹得我这雄鹰一样的女人也红了眼眶。

我别开头，“我可要富贵了，回来就不要你这穷医士了，你自己好生顾着。”

船快开了。

远处忽然传来呐喊声。

是满脸风霜的阿妈。

她来做什么？

“灵儿！”

“我听人说，你要出海去东瀛，三年时间啊，你不要阿妈和弟弟妹妹了吗！”

唐逸拦在我面前，将她隔绝在码头处。

我歪了歪头，讽刺的笑了声，“不是你让我滚出这个家吗？”

阿妈张着嘴讷然了一瞬，接着道：

“气话你也信！你真是长本事了，还瞒着我们养珍珠蚌，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和家里商量，甚至还骗大家你手筋断了！”

进船舱的脚步一滞。

我回过头，问她：“骗你？那你呢，当年为什么装病。”

七岁以前，我可黏阿妈了。

当年丞相见到我，虽然嫌弃，但对诺大的丞相府来说，多养一个粗鄙的像野丫头不是什么难事，更别说是他的亲骨肉。

可我还是担心重病的阿妈，选择留在她的身边，用一纸断亲书断了自己的退路。

结果打从一开始，一切都是假的。

阿妈脸色白了白，“阿妈那是舍不得你离开才装病的！”

我嗤笑了声，“你这话，骗得了七岁的江灵，骗不了现在的我。”

“阿妈，你是为了季无商吧。”

“怕我回去后，季家的人苛待了她。”

阿妈被戳穿，嘴唇抖了抖。

“灵儿，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别人乱说！”

我吸了吸鼻子，偏开头。

“我没有过其它阿妈，不知道其他阿妈对待闺女是什么样子的。”

“可我看了你对季无商的方式，我才明白，原来，阿妈可以对自己的女儿这么好啊……”

她顿时怔愣在原地。

不理会她，我登了船，升起帆。

身后的呼喊与挽留，全都淹没在了这一望无际的涛涛浪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