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就在我准备操作设备时，两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破了外围的警戒线。

“景阳！我的儿子！你在哪啊！”

一个中年妇女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嘈杂的现场。

是顾景阳的父母。

他们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顾景阳看到救兵，哭得更凄惨了：“爸！妈！我在这！我好痛啊！”

顾母一看到儿子被压在废墟下，立刻就疯了，冲过来就要用手去扒那些钢筋水泥。

“哪个杀千刀的！快来人救我儿子啊！”

顾父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准备救援的我，他几步冲到我面前，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机会，狠狠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我的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尖锐的碎石上，一阵剧痛传来，手肘也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擦出一道血痕。

他居高临下地指着我，满脸的理直气壮：“我儿子在那疼得哭爹喊娘，你还有心思在这慢吞吞地摆弄你那些破铜烂铁？我儿子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把你皮都扒了！”

我咬紧牙关，撑着地面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我最后警告你，你再不冷静妨碍救援，出现任何问题后果自负。”

“后果？我告诉你什么是后果！”

“我儿子是网红，几百万粉丝！他要是出事了，我让你下半辈子都活在网暴里，出门被人人喊打！你看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江岚看到他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也跟着激动起来：“叔叔阿姨，你们别跟他废话！他就是故意的！他嫉妒景阳比他受欢迎，比他会讨我喜欢！”

嫉妒？

我长得又不差，家境优渥，专业能力更是顶尖。我会去嫉妒一个靠P图和擦边博眼球的网红？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么一个脑子里装满豆腐渣的女人。

这下好了，一家人齐了。

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嗅到了戏剧性的味道，镜头立刻对准了我们这边，记录下这一幕。

顾母见我不为所动，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哭。

“没天理了啊！见死不救啊！穿着这身皮有什么用！心都是黑的！”

“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死在这，我看你们怎么交代！”

这泼妇骂街的架势，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我的队友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工号多少？”顾父还在不依不饶地质问我，“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把你的行为都录下来，我要去告你！告到你丢工作！”

我懒得再跟他们废话，直接对周姐喊道：“周姐，过来帮我稳住扩张器！快！”

我的声音穿透了顾家人的哭嚎，周姐一个激灵，立刻跑了过来。

顾母见状，竟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来抢我手里的工具。

“不准救她！先救我儿子！”

她一把抓住了我正准备操作扩张器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我的手背，瞬间冒出了血珠。

“你个小贱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她尖利的嗓音像是要刺破我的耳膜，“你想让我儿媳欠你人情，好趁虚而入，拆散他们是不是？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顾景阳在不远处，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哭声里都带上了一丝得意。

“妈......你别这么说”他假惺惺地劝着，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暗示，“沈砚哥只是比较主动，我听说只要能和江岚睡一晚，让他做什么都愿意......咳咳......”

他一边说着，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像随时都要断气。

“你听听！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现在还想当着我儿子的面勾引我儿媳妇？我今天非撕了你的脸不可！”

她的话音一落，周围顿时一片哗然，无数道鄙夷和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她想过来，被我的队友们拦下了。

江岚听着顾景阳虚弱的声音，心疼得无以复加，她赤红着双眼，对我嘶吼：“沈砚！你是不是非要逼死他才甘心！好吧，你成功了，只要你先救他，我答应你跟你睡，你满意了？”

我抬起头，用看智障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慢悠悠地开口：“江岚，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就你这被压得半身不遂的样子，还想跟我睡？”

“我是怕你不行，还是怕你不行，还是怕你不行？”

“我再说一遍，我的判断基于专业，不是个人情绪。”

“如果你们再质疑我的专业性，影响我的救援，导致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死亡，责任你们来负吗？”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灭了他们的气焰。

我不再理会他们，专心致志地操作着液压扩张器。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是余震！

“余震！大家小心！”队长的大吼声响彻废墟。

碎石和粉尘簌簌地从头顶掉落，砸在我的安全帽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顾景阳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顾家父母也吓得抱作一团。

江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景阳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

“景阳！”

而我，几乎是本能反应，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正在操作的液压扩张器和江岚的头部。

粉尘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

我死死地护住设备，这是救她的唯一希望。

余震只持续了十几秒，但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等晃动停止，我才直起身，拍了拍头上的灰。

江岚看着我，眼神复杂。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顾母的尖叫再次响起，她冲过来，疯了一样推搡我。

“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磨磨蹭蹭的！现在好了，余震了！我儿子要是有事，我跟你拼命！”

我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头磕到凸起的碎石上，一股温热瞬间染红我的视线。

同事看到了立刻过来给我止血，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造成伤口感染。

顾母一看见血了，也慌了：“我根本没碰着他，他自己没站稳啊，这就是坏心眼的报应，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周姐赶紧过来拉住她：“这位大姐，你冷静点！我们正在救人！”

“救什么人？你们根本就是在害人！”顾父也跟着指责，“拖延时间，故意不救！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

江岚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问：

“沈砚，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拒绝了你，所以才要这样报复我们，对不对？”

这句话，和上辈子顾景阳在媒体面前说的一模一样。

我又回想起跳楼后触碰到水泥地面的一瞬，疼痛的记忆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母一拍大腿，指着我的鼻子对周围的记者和群众大喊：“大家听到了吗？都听到了吗！”

“这个男的追我儿媳不成，现在要害死我儿子！这是因爱生恨！是蓄意谋杀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审视、怀疑和鄙夷。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呢。”

“啧啧，这心也太毒了吧，得不到就要毁掉？”

“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顾父也义正言辞地补充：“难怪我们让他先救我儿子，他死活不同意，原来是公报私仇！这种人根本不配穿这身衣服！”

我看着江岚，看着顾景阳，看着她那对跳梁小丑般的父母。

心累。

“江岚，我理解你担心男朋友的心情。”

“但如果你再用这种可笑的理由来侮辱我的职业，我就只能请我的队友来接手。”

“到时候耽误了最佳救援时间，后果自负。”

江岚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不再看她，头上血止住后，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救援上。

水泥板被成功抬高了三十厘米，足够她出来了。

“周姐，搭把手，把她拖出来！”

我和周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将江岚从废墟下拉了出来。

她被压住的半身血肉模糊，裤子已经被血浸透。

“快，上固定板，送去医疗点！”

几个医护人员立刻冲了上来，将江岚抬上担架。

在被抬走的那一刻，江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不解。

解决了江岚，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

我擦了把脸上的汗和灰，转身走向顾景阳。

然而，顾家父母却像两尊门神，直接拦在了我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顾母双手叉腰，一脸警惕。

“让开。”我的声音嘶哑，耐心已经耗尽。

“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顾父也挡在我身前，眼神不善，“你刚把我儿媳害成那样，现在还想对我儿子下手？”

我简直要被他们的逻辑气笑了。

“她那是被压的，不是我害的。我现在要去救你儿子，请你们让开。”

“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报复？”顾母不依不饶，“我儿子要是有个万一，我们找谁说理去？不行，你不能救！”

“我们要求换人！换个女的来！”顾父提出了更离谱的要求。

周围的队友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讲不讲道理？沈砚刚救了人，你们还想怎么样？”

“就是，现场就他一个男队员最熟悉情况，你们这不是胡闹吗？”

顾母脖子一梗：“我不管！我就是信不过他！他心术不正！谁知道他会用那些工具对我儿子做什么手脚！”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胡搅蛮缠的无赖，又看了看不远处一脸无辜、眼中却藏着得意的顾景阳。

我掏出了挂在胸前的对讲机。

“队长，A区3号点救援受阻，伤员家属妨碍救援，请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