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娶我那天，白月光在台下戴着黑色头纱。婚后三年，他总在深夜掐着我下巴说：“你这双眼睛真像她。”直到我查出癌症晚期，亲自为他找来替身。小姑娘怯生生喊他姐夫时，他突然红着眼冲进医院。

攥着我的手问：“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因为...她连哭的样子都比我像她啊...”---水晶吊灯的光像是把碎钻碾碎了，洋洋洒洒泼下来，落在婚纱繁复的蕾丝上，刺得人眼睛发疼。婚礼进行曲庄重又虚伪，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敲在鼓膜最不适的地方。沈牧攥着我的手，他的掌心很干燥，温度适中，力道也恰到好处，像完成一项演练过无数次的仪式。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冷冰冰地箍着皮肤，提醒我这场盛大演出的主题。台下宾客的面孔模糊成一片斑斓的光晕，唯有那一抹黑，锐利得像猝然劈下的闪电，生生撕裂了满堂虚浮的喜庆。她坐在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洋装，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纱帽。网纱半垂，遮不住她清凌凌的视线，毫不避讳地，穿透喧嚣的人声和音乐，落在我身边男人的侧脸上。我的指尖瞬间凉透，微微痉了一下。沈牧立刻察觉了，他侧过头唇角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弧度，嗓音低沉，只有我能听见：“紧张？”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转最终，定格在我的眼睛上。

那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像是透过我的瞳孔，在凝视另一双遥远的、他真正渴望触碰的眼眸。

我努力想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嘴角却僵硬得像打了过量的玻尿酸。只能几不可见地摇头，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司仪正在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讲述着千篇一律的爱情誓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无声的嘲讽。

交换戒指时，我的指尖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枚属于他的男戒。他稳稳地托住我的手，将戒指推进他的指根。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他的余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扫向了那抹黑色。礼成。他俯身，吻落下。宾客的欢呼浪潮般涌起。

在这个该闭眼的时刻，我却睁着眼，看见台下那顶黑纱之下两行清泪滑过苍白的脸颊，泪珠坠落在她膝上紧攥的手背，溅开细微的水痕。而他闭合的眼睫近在咫尺，温柔得近乎虔诚。不知道这份虔诚，是给眼前名正言顺的妻子，还是给台下那场无声心碎的新葬。婚宴敬酒时，她已悄然离席，如同滴入海中的墨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座席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的香水味。沈牧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谈笑风生，眉宇间看不出半分异样。只是偶尔，在人群间隙的沉默里，那点若有若无的失神，会悄悄爬上他的眼角眉梢。那晚的新房，红色的喜字剪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被窗外漏进的月光拉得很长。

他身上的酒气混合着高级古龙水的尾调，将我困在床头。手指抚上我的脸颊，带着微醺的热度，一路下滑，最终停驻在下颌，力道不经意地加重，抬起我的脸。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他的眼神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涌动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就这样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关于未来的承诺。可他只是用指腹反复摩挲我的下眼睑，嗓音被酒精泡得沙哑，滚烫地烙在我的皮肤上。“知道么，”他低语，气息温热，“你这双眼睛…真像她。”一句话，七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锋利匕首，精准地捅穿所有伪装的浪漫和期待。原来水晶灯可以是假的，誓言可以是假的，连此刻他眼底那点稀薄的温柔，都是借来的，映着别人的影子。我胸腔里那颗东西猛地一缩，尖锐的疼迅速蔓延开，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我闭上眼，没有躲开他的手，也没有回应。

只是感觉到他灼热的吻落下来，带着掠夺的气息，却不知道是在掠夺谁。

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发，冰凉一片。他或许看见了，或许没看见。

但那都不重要了。从那一天起，这句话就成了我们婚姻里一道永不愈合的疮疤，在无数个深夜里被他反复揭开，露出底下鲜嫩的血肉。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足以让很多情绪沉淀，或者腐烂。沈牧是个无可指责的丈夫，从世俗的意义上来说。

他提供优渥的生活，市中心视野极佳的平层公寓，衣帽间里当季最新的奢侈品，一张额度惊人的副卡。他记得每一个纪念日，礼物准时送达，包装精美。

偶尔推不掉的应酬会提前报备，从不在外过夜。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多么完美的婚姻模板。

如果，忽略掉那些深夜他并非总是夜归。但每次身上带着酒气，或是情绪莫名低沉的时候，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就会变得格外具有穿透力。他会把我困在沙发角落，或是压在卧室的床上，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我的脸，迫使我在昏暗的光线下与他对视。每一次，都像是婚礼那晚的重播。指尖划过眉骨，描摹眼型，反复流连。他的眼神痴迷又痛楚，像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却又不是原品的瓷器。

“别动，”他嗓音低哑，带着命令式的蛊惑，“让我看看…真像…”有时是：“这眼神…恍惚的时候，最像…”有时是：“哭给我看看…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我试过挣扎，试过在他偶尔清醒的白天试图沟通，换来的是他长久的沉默和一句轻飘飘的“你多心了”。

后来我也倦了，像一只被驯化的提线木偶，学会在他需要的时候，抬起这双备受赞誉的眼睛承接他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的浓稠思念。这具身体，仿佛只剩下这双眼睛是有价值的。其他的部分，连同里面那颗缓慢跳动、日渐冰冷的心脏，都无关紧要。直到那个阳光好得过分的工作日下午。例行体检后的医生办公室，白大褂严肃得刺眼。对面的医生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个个冰冷专业的词汇：“…晚期”、“…转移”、“…积极治疗的话，大概还有半年到一年…”窗外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一片生机盎然。我安静地听着，手指平放在膝上，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甚至还有心思分神去想，去年生日沈牧送的那条钻石项链，是不是更适合搭配那件黑色的晚礼服。

报告单上那些曲折的图像和冰冷的数据，陌生得不像发生在我身上。也好。

这具早就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如今连健康也要收回去了。走出医院大门，午后的阳光猛烈得让人晕眩。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第一次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那个用奢侈品堆砌起来的家？面对沈牧或许在家、或许不在，但注定只有我一个人的夜晚？

还是去公司，处理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上跳跃着“沈牧”两个字。我盯着那名字看了许久，直到铃声戛然而止。都没有意义了。

最后，我去了城郊的墓园。坐在一座无名墓碑前，看着远处灰蓝色的天空，坐了整整一下午。

风很凉，灌进喉咙里，引起一阵压抑的咳嗽。摊开掌心，几点腥红落在苍白的皮肤上，刺目惊心。死亡并没有带来恐惧，反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我得给他找个替代品。

在我离开之后，能让他继续看着、守着、寄托那份永无止境思念的替代品。不是为了他。

是为了让我自己，能稍微体面一点、安静一点地离开这个从未真正需要过我的世界。

寻找“她”的过程并不难。沈牧书房的抽屉深处，有一个上了锁的檀木盒子。我知道密码，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一个绝妙的讽词。里面是她的照片，从青涩的少女时期到风情万种的成年，信件，甚至还有几缕用红线系着的长发。

沈牧珍藏着她的一切，像虔诚的教徒供奉神祇。我翻拍了她各个角度的照片，尤其是眼睛的特写。那双眼睛，清澈，带着点娇憨的天真和不谙世事的妩媚，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总像含着欲落未落的泪光。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和金钱，像一个偏执的星探，搜寻着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孩。候选人不少，但总差一点。不是眼型不够像，就是神韵欠缺了那点脆弱的娇气。就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手下的人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站在一家花店门口，穿着简单的棉布裙子，怀里抱着一大束白色的雏菊。

她正微微侧头看着什么，阳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清澈透亮，眼尾那颗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褐色泪痣，都一模一样。

连眼角眉梢那点怯生生的、易碎的神态，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晚。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在这家花店做兼职。我找到了那家花店。风铃叮咚作响，女孩闻声抬头，带着职业性的、柔软的微笑：“欢迎光临，需要点什么？”声音也是清清脆脆的，带着南方女孩特有的糯。我的目光牢牢锁在她的眼睛上，近距离地看，更像了。

像到几乎让我产生一种时空错乱的眩晕感。心脏在胸腔里钝钝地撞着，分不清是病痛所致，还是别的什么。“这些向日葵，”我指了指，声音尽量平稳“我都要了。”她略显惊讶，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好的，请您稍等。”她熟练地修剪花枝，包扎。我站在一旁，状似无意地闲聊“看你很面熟，是不是参加过什么才艺比赛？比如…舞蹈？

”女孩包扎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

我大学是舞蹈专业的，参加过一些比赛。”“看来我没记错。”我笑了笑，递过去一张名片“其实我是星探，觉得你的外形和气质非常特别，很有潜力。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往演艺圈发展？我们公司正在招募新人。”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手指绞着包装绳，眼神里流露出惊喜和忐忑“真、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