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海风，是咸的。吹在脸上，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人生疼。我站在悬崖边上，脚下是翻滚着白色泡沫的，深不见底的蓝色。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上那个名字，曾经是我全部的信仰，现在，是我催命的符咒。傅晏辞。我接了。“在哪儿？”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低沉，冷静，像大提琴。也像，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声音。“在看海。”我说，声音很平静，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电话那头，沉默了。我能想象到他现在的样子。

坐在他那间，比手术室还冰冷的办公室里，皱着眉，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沈鸢，”他叫我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没时间陪你玩离家出走的游戏。

白薇薇的手，被你烫伤了，现在还在医院。你回来，跟她道歉。这件事，就算了。”哈。

算了。白薇薇，他心尖上的白月光。她自己打翻了咖啡，烫红了一小块皮肤，他就心疼得，像是天塌下来了。而我呢？我被她的保镖，推下楼梯，额头缝了八针。他却连一眼，都没看过我。他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傅晏辞，”我笑了，笑声被海风吹得支离破碎，“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呢？”“够了。”他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言。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是啊。他的耐心，从来，都不会分给我一分一毫。“我知道了。”我说，“傅晏辞，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他不信。我没再说话。我把手机，轻轻放在了崖边的石头上。

然后，我张开双臂，像一只，终于可以飞翔的鸟。朝着那片，深邃的蓝色，纵身一跃。

失重感，席卷而来。风，在耳边呼啸。我看见了，我短暂又可笑的一生。被家人卖给他，被他囚禁，被他折磨。我像他养的一只金丝雀，剪断了翅膀，关在华丽的笼子里。

唯一的区别是，他连一颗糖，都吝啬于给我。傅晏辞，我曾经，那么那么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可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现在，我不爱了。我也，不恨了。因为，我自由了。“砰。”身体，砸进冰冷的海水里。意识，在瞬间，被黑暗吞噬。

2我以为，死亡，是终结。可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我正飘在半空中。

我的身体，是半透明的。阳光，可以穿透我的手掌。我……变成了，灵魂？我低头，看见了海面上，那一片，刺眼的，红色。也看见了，悬崖边上，那个，疯了一样，冲过来的身影。是傅晏辞。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他的车，几乎是甩尾，停在了悬崖边上。

他冲下车，跑到我放手机的地方。他看到了，我留在石头上的，那条，他送我的，手链。

他捡起手链，死死地，攥在手心。然后，他走到悬崖边，往下看。他看到了，海面上，那片，属于我的，红色。我以为，他会喊，会哭，会崩溃。可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站得，笔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吹动了他昂贵的，西装衣角。他一动不动。我飘过去，想看看他的表情。他的脸，白得像纸。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一片空洞。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然后，又被，一种，更加恐怖的东西，填满了。他站了很久。直到，搜救队赶来。他们，把我的，尸体，捞了上来。很狼狈。头发，像海草一样，缠在脸上。白色的连衣裙，被海水，泡得发涨。

很难看。傅晏辞，他有洁癖的。他肯定，会嫌弃的吧。可是，他却，推开了所有人。

一步一步，走到我的，尸体前。他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拨开了我脸上的，乱发。

他的手，在发抖。我第一次，看到他发抖。然后，他把我，抱了起来。用一种，极其珍视的，姿态。像是，在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他抱着我，转身，往他的车，走去。

所有人都被他，吓到了。“傅……傅先生，”搜救队长，结结巴巴地说，“您……您要把，遗体，带去哪里？”傅晏辞，没有理他。他只是，抱着我，一步一步，走回车上。他把我，放在副驾驶座。帮我，系好安全带。那个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个，睡着了的，爱人。然后，他发动车子，离开了。我飘在车后，看着他，绝尘而去。我心里，一片茫然。

傅晏辞。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是在，演一出，深情不悔的，戏码吗？可是，观众，已经死了。你的表演，还有什么意义？3傅晏辞，没有把我送到殡仪馆。他把我，带回了，我们的“家”。那栋，位于半山腰的，华丽的，囚笼。他抱着我，走进，那个，我曾经，无比厌恶的，主卧室。他把我，轻轻地，放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然后，他走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盆温水，和一条干净的毛巾。他坐在床边，开始，一点一点地，帮我擦拭身体。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怕弄疼我。我飘在旁边，看着他。

他脱掉了我，那身，湿透了的，连衣裙。我的身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有旧伤，也有新伤。都是，他留下的。在他，失控的时候。他看着那些伤痕，眼神，暗了下去。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手腕上，那道，最深的疤。那是我，第一次，自杀时，留下的。当时，他发现了。他没有送我去医院，而是，叫来了私人医生。他说：“沈鸢，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我死了。傅晏辞，你是不是，很生气？他帮我，擦干净了身体。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我最喜欢的，真丝睡衣，帮我穿上。他甚至，还拿来了吹风机，帮我，吹干了头发。做完这一切，他躺在了我的身边。他把我，揽进怀里。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鸢鸢，”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别闹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是，一直想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吗？

我们明天就去。”“鸢鸢？”他一声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可是，怀里的人，再也不会，回答他了。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抱着我，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把脸，深深地，埋在我的颈窝里。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润的液体，滴在了我的皮肤上。

是……眼泪吗？那个，高高在上的，冷血无情的，傅晏辞。竟然，会哭？我飘在空中，看着他，那副，脆弱又无助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傅晏辞。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4我死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上流社会。傅晏辞，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来的人很多。商界名流，政界要员……他们，都不是来看我的。他们，是来看，傅晏辞的。来看这个，商界帝王，如今，是什么样子。傅晏辞，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阴郁的，死气里。他站在我的，黑白遗像前，一言不发。很多人，都想上前，跟他说话。都被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逼退了。白薇薇也来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脸上，画着精致的，楚楚可怜的妆。她走到傅晏辞身边，伸出手，想去拉他的手臂。“晏辞，”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别这样，我好担心你。沈鸢她……她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傅晏辞，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看向她。那眼神，冷得，像一把冰刀。“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白薇薇的脸，瞬间，白了。“晏辞，你……”“我让你，滚。

”傅晏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别让我，再说第三遍。”白薇薇，被他吓得，连连后退。最后，在所有人，看好戏的目光中，狼狈地，跑了。我看着这一幕，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快意。葬礼结束。傅晏辞，一个人，回到了别墅。他没有，把我下葬。他把我，放在了，一个，用水晶打造的，冰棺里。就放在，我们的卧室中央。他，每天，都会，对着冰棺里的我，说话。给我讲，公司里的事。给我念，我最喜欢的诗。他，好像，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只是睡着了的，爱人。可是，尸体，是会腐烂的。即使，是在冰棺里。他，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焦躁。他开始，疯狂地，查阅各种，医学资料。甚至，请来了，世界上，最顶尖的，生物学家。他想干什么？

他想，复活我吗？这个疯子。他一定是，疯了。一天晚上，他坐在冰棺旁，抚摸着，冰冷的棺盖。“鸢鸢，”他喃喃自语，“他们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我不信。

”“我傅晏辞，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从阎王手里，我也要，抢回来。”他的眼神，坚定得，可怕。我飘在一旁，看着他，只觉得，不寒而栗。傅晏辞。你到底，想做什么？5傅晏辞，没有疯。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冷静得，可怕。他停止了，那些，妄图复活我的，荒唐研究。他开始，做另一件事。报仇。他第一个，对付的，是那些，曾经，在背后，非议过我，嘲笑过我的，名媛。其中，叫得最欢的，是一个叫，张梦的女人。她是白薇薇的，跟屁虫。也是，在那场，让我声名狼藉的宴会上，第一个，站出来，指责我的人。

她说：“沈鸢，你这种，靠身体上位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傅晏辞，找到了她。

他没有，用什么，商业手段。他只是，把一段视频，发给了她。视频里，是她的丈夫，和一个，年轻的男大学生，在酒店里，翻云覆雨的画面。张梦，当场就崩溃了。

她去找傅晏辞，求他，放过她。傅晏辞，就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我的照片。“你当初，羞辱她的时候，”他头也没抬，淡淡地问，“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张梦，跪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我错了……傅总，我真的错了……都是白薇薇，是她让我这么做的……”“哦？”傅晏辞，终于，抬起了头，“她让你，做什么了？”于是，张梦，像倒豆子一样，把白薇薇，怎么教她，怎么设计我，全都说了出来。傅晏辞，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等她说完了，傅晏辞，才开口。“说完了？

”“说完了……”“很好。”傅晏辞，点点头，“你可以走了。”张梦，以为自己，得到了原谅，千恩万谢地，走了。可她不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始。第二天，她丈夫，是同性恋的丑闻，传遍了，整个圈子。她家的公司，股票，一夕之间，跌停。她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她疯了。在一个深夜，从自己家的阳台上，跳了下去。和我一样。选择了，同样的方式，结束生命。我飘在空中，看着这一切。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我只是，看着傅晏辞。他坐在，黑暗的卧室里。对着我的冰棺，轻声说。“鸢鸢，第一个，解决了。

”“你，开心吗？”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像魔鬼的，低语。6傅晏辞的复仇，像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冷静，利落，一刀毙命。他一个一个地，收拾了，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用他们，最害怕的方式。第二个，是王家的公子。他曾经，在酒会上，借着酒劲，想对我动手动脚。被我，泼了一脸的酒。傅晏辞，知道了。他废了，王公子，那只，碰过我的手。还把他，最引以为傲的，赛车事业，毁得，一干二净。第三个，是李家的千金。她嫉妒我，曾经，在我的礼服上，泼了红酒，让我当众出丑。傅晏辞，就把她，送到了，非洲的难民营。让她，去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丑陋和绝望。

……短短一个月。整个A市的，上流社会，风声鹤唳。所有，曾经，得罪过我的人，都活在，恐惧之中。他们不知道，傅晏辞的，下一把刀，会挥向谁。我飘在傅晏辞的身边，看着他，一步步，为我，织起一张，复仇的大网。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恨他，是他，把我逼上了绝路。可是，看着他，为我做的这一切。我的心里，又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原来，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用错了方式。他的爱，太沉重，太偏执，太窒息。像一把火，烧死了我，也烧毁了他自己。这天，他正在书房，看文件。他的特助，敲门进来。“傅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