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与猫1“晓时光”书店开在小镇街尾，不大，就两排书架，一个柜台。苏晓是老板，还有个员工——橘猫年糕，去年冬天捡的，现在胖得像个毛球。九月天还暖，太阳照进书店，亮堂堂的。苏晓蹲在柜台后，给年糕喂猫条，听见门口“哗啦”一声响，不用看就知道是陆周来了。“年糕，过来。”陆周的声音刚落，年糕叼着半根猫条就跑过去，尾巴卷着他的裤腿。陆周弯腰摸它的头，帆布包往桌上一放，掏出颗奶糖：“苏晓，今天的糖，橘子味的。”苏晓接过来，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丝丝的。

她把早就泡好的热可可推过去：“加了两勺糖，你上次说淡。”陆周坐下，杯子碰着桌面“当”一声。他是自由撰稿人，每天都来书店写稿，说这里安静。苏晓知道，他是怕自己一个人看店闷。“昨天找的《摄影世界》，给你找到了。

”苏晓从柜台下拿出两本旧杂志，递过去。陆周翻了翻，眼睛亮了：“谢了，我找这两本好久了。”他写稿的时候，年糕就趴在他腿上，呼噜声跟笔尖划纸的声音混在一起，苏晓看着，觉得心里踏实。快到傍晚，陆周收拾东西要走，突然说：“明天我早点来，帮你整理书架吧，最上面那层你够不着。

”苏晓点头：“好啊，我煮点粥，你一起吃。”陆周笑了：“行，我爱吃你煮的青菜粥。

”他走后，苏晓摸着年糕的头：“年糕，你说陆周明天会不会真的早点来？

”年糕“喵”了一声，蹭了蹭她的手。2第二天陆周真的早来了，八点刚过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袋青菜：“路上看见卖的，新鲜，给你煮粥用。”苏晓把粥煮上，两人一起整理书架。最上面那层堆着旧童话书，陆周踮脚拿下来，灰尘落了他一身。

苏晓递过抹布：“小心点，别呛着。”“没事。”陆周擦着书脊，突然笑了，“你看这本《小猫钓鱼》，封面都掉了，你还留着？”“以前我小时候看的，舍不得扔。

”苏晓接过书，摸了摸破损的封面，“说不定以后有小朋友来买呢。”整理到一半，苏晓踩在凳子上够中间层的书，没站稳，晃了一下。陆周赶紧扶住她的腰：“小心点，别摔了。”苏晓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下来：“我自己来就行。”“你够不着，我来。

”陆周把她拉到旁边，自己伸手去够，很快就把书摆整齐了。年糕蹲在旁边，歪着头看他们，尾巴时不时扫一下地面。粥煮好了，两人坐在柜台后吃。陆周舀了一勺，说：“比我妈煮的还好吃，以后我天天来蹭饭行不行？”苏晓咬着粥勺，点头：“行啊，只要你不嫌弃。”那天陆周走得晚，帮苏晓锁了门，还说：“以后晚上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苏晓没拒绝，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橘子糖的甜味还在嘴里。

3十月初，陆周来的时候，背着个大纸箱，喘着气：“苏晓，给年糕买的猫窝，你看看喜不喜欢。”苏晓打开箱子，是个浅木色的小窝，还有个小帐篷顶。年糕凑过来，闻了闻，跳进去转了两圈，居然直接卧在里面了。“它喜欢。”苏晓笑着说。

陆周也笑：“我昨天在宠物店挑了半天，老板说这个最结实，能用到年糕老。”他蹲下来，开始组装猫窝的小梯子，“以后年糕就能爬上去晒太阳了。”苏晓帮他递螺丝，指尖偶尔碰到他的手，她就赶紧缩回来。陆周好像没察觉，还说：“等周末，咱们去买贴纸，把猫窝贴得好看点，跟你书店配。”周末两人真的去了小商品市场，挑了星星和月亮的贴纸。

回来后，苏晓贴贴纸，陆周抱着年糕，不让它捣乱。年糕不乐意，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爪子还抓了他一下，留下道浅印。“你这小家伙，还不老实。”陆周点了点年糕的鼻子，却没生气。猫窝贴好后，放在靠窗的位置，太阳一照，亮闪闪的。年糕跳进去，再也不出来了。陆周坐在旁边，看着苏晓：“苏晓，以后这就是咱们仨的小家了，好不好？

”苏晓的心跳快了，低着头“嗯”了一声。她看见陆周的耳朵红了，跟自己一样。

4十一月天气转凉，苏晓还是每天泡热可可，可陆周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以前两点准到，现在有时候三点，有时候四点，甚至有次快关店了才来。“你最近怎么了？稿子很忙吗？

”苏晓问他。陆周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嗯，客户催得紧，在家多写了会儿。

”他拿起热可可，喝了一口，却皱了眉：“今天的可可有点甜，我最近不爱喝甜的了。

”苏晓愣了——以前他总说加两勺糖刚好。她没多问，把可可收了回来，心里有点空。

后来陆周更反常了。年糕跳上他的腿，他会轻轻抱下去：“我写稿呢，别闹。

”以前他总把年糕抱在怀里，说暖和。是腻了，厌倦了吗？有次苏晓看见他写稿时，手里拿着个小放大镜，凑近屏幕看字。“你眼睛不舒服吗？”苏晓问。

陆周赶紧把放大镜放进包里：“没有，旧杂志上的字太小，用它看清楚点。”苏晓没再问，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开始留意陆周的包，有天趁他去厕所，偷偷翻开看了一眼——里面有张眼科医院的缴费单，科室写着“视网膜专科”。

她的手一下子抖了，包掉在地上。陆周回来，看见她蹲在地上捡包，赶紧过来：“怎么了？

摔着了吗？”苏晓抬头，眼眶红了：“你眼睛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周的脸白了，捡起缴费单，攥在手里：“这是帮朋友拿的，他眼睛不好，让我帮忙缴费。

”“真的吗？”苏晓看着他。陆周别过头：“真的，你别多想。”那天陆周走得很早，没送苏晓回家。苏晓站在书店里，看着空桌子，年糕蹲在她脚边，“喵呜”了一声，好像在安慰她。5十二月头天下小雨，苏晓正整理旧书，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还有年糕炸毛的“喵呜”声。她抬头，看见陆周走进来，身边跟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

女生长得白，笑着说：“这就是你说的书店呀，挺可爱的。”陆周没说话，径直走向靠窗的桌子。女生挨着他坐下，伸手想摸年糕，年糕往后缩，躲到苏晓脚边，爪子还挠了挠她的裤腿。“苏晓，这是林薇，我女朋友。”陆周的声音很淡，“我们下个月搬去她的城市，以后我不来书店了。”“女朋友？

”苏晓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声音在安静的书店里特别响，“你以前说，要跟我和年糕守着书店的。”“以前是以前。”陆周看着窗外的雨，“大城市机会多，我不想耗在小地方。”林薇挽住陆周的胳膊，笑着说：“苏晓姐，你别介意呀，陆周现在想拼事业，以后我们说不定还会回来看看的。”苏晓蹲下去捡书，指尖攥得发白。

她没再说话，陆周也没停留，跟林薇一起走了，伞都忘了拿。他们走后，苏晓坐在地上，抱着年糕哭。年糕不闹，就乖乖趴在她怀里，尾巴轻轻扫着她的背。晚上关店，苏晓在收银台发现张纸条，是陆周的字：“别等我，好好过。”她没回家，绕去陆周常去的咖啡馆。透过玻璃，看见他坐在角落，手里攥着本盲文课本，指尖抖得厉害，面前的咖啡没动过，早凉透了。6苏晓还是每天开书店，只是靠窗的桌子总空着，热可可也不泡了。年糕总趴在那个位置，有人靠近就躲开，只有苏晓摸它的时候，才会蹭蹭她的手。有天整理货架，苏晓翻出罐猫罐头，是陆周上个月买的，说“等年糕生日给它吃”。罐头还没开封，保质期还有半年，可买的人却走了。

她把罐头放在年糕碗边，年糕闻了闻，没吃，又走回窗边趴着。苏晓去进书，路过眼科医院，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陆周的妈妈，正站在门口擦眼泪。“阿姨。”苏晓走过去。

陆周妈妈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苏晓啊，你怎么在这儿？”“我来进书，路过。”苏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阿姨，陆周他……还好吗？

”陆周妈妈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不好，他快看不见了。查出来是视网膜色素变性，医生说治不好。他怕拖累你，才找朋友演女朋友骗你，说要去大城市……”“他现在在哪儿？

”苏晓的声音发颤。“在家呢，天天练盲走，还总问年糕胖没胖，问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苏晓没再说话，买了束向日葵——陆周以前说喜欢这花的劲儿，去了陆周家。门开了，陆周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本盲文练习册。听见声音，他愣了愣：“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