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会磨损(倪夏谢谨言)免费小说完结版_最新章节列表爱会磨损(倪夏谢谨言)
一窗外飘着漫天雪花。街边偶尔出现三三两两的行人,双手插兜,微缩着身子不知去往何处。
火锅店的空调温度调的很高,玻璃起雾了。对面娱乐城的霓虹灯光映在带有雾气的玻璃上,朦胧了起来;在那些光影里,现出一圈又一圈缤纷的光圈。窗户的右上角,我不久前用手写下的“未来可期”还清晰可见。我和阿黄经常来这家火锅店吃饭,是这里的常客。周末,店内座无虚席。餐桌旁的过道,几个小孩子在追逐打闹,闹哄哄地“走南闯北”,家长对此不闻不问,万一出了事还要找餐厅理论,毕竟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店员在顾客一句句“服务员!”的叫喊声中,在各桌之间忙的不可开交。店里播放着周杰伦的歌曲,听不清歌词。
听不清歌词不是周杰伦唱法的原因,是因为它被顾客与顾客之间的话语声搅扰。
白色热气随着咕噜声从汤锅里窜出来,像人在冰天雪地中呵出的白雾。透过缭绕的热气,阿黄这几年不变的样貌在桌对面若隐若现,他还和高中时一样有着少年气,面容稚嫩,不免一阵感慨。阿黄嘴里咀嚼着不知从锅里捞出的什么食物,烫得龇牙咧嘴,嚼的吧唧响。
这时,他突然停下动作,好像想到了什么,来不及咽下口中食物,含混不清地嘟囔道:“你还记得咱高中同学李之之吗?”我不明所以,不知为何阿黄会突然提到她。我和李之之高中时非常要好,他是知道的。我答道:“记得啊,怎么了?”“她前段时间出车祸去世了。”阿黄咽下嘴中的食物,一脸平静地说道。
我愣住了。周围的世界好像被降低了音量,直至完全静音。火锅升腾的雾气中,我隐约看到一张出现在青春里的脸。我和之之已经好多年没有联系了。联系方式还在,但我们的关系就像小时候最后一次观看的少儿频道,关闭电视机,便再也没打开过;不知在何年何月,我和她结束了最后一次聊天,从此那个聊天框再没出现。
李之之在高中毕业时的风中留给我的腼腆笑容,其实一直存在于我脑海中一个隐秘的角落,等待着被唤醒。只是,万万没想到,唤醒它的,是死亡。
那个在体育课上坐在操场读课外书的女孩,初秋的风裹挟着刚刚飘落在地面上的枫叶,吹向了她的白色衬衫和瘦削的身影。她很瘦,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
我和之之是在高三认识的。那时候高三分班,她坐在我右前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扎着一条马尾辫,皮肤白皙,一双杏仁眼扑灵扑灵闪着光,高挺的鼻尖下是两瓣未曾润色的薄嘴唇。那天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棂,照射着她脸上细碎的绒毛,给它镀了一层金黄。脸颊泛起红晕,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能捏出水儿来。当时,我冒出一个想法,我要认识她。那天,我问她借一支笔,她脸上露出一副诧异亦或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分班第一天,不认识也没说过话,上来就和人借笔,还专找她借,明明同桌之间更方便。或许碍于同学间的情谊,她终究是借给我了。当然,我的小心思远不是借一支笔那么简单。
我的想法是不会主动还给她,要让她主动和我要,从而制造我俩说话的机会。那天晚自习,我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胡思乱想,右手中的那只笔随着我手指间的翻转而翩翩起舞——这是我苦练很久的绝活。那是之之的笔。
我收回飘飞的思绪,停下手中的动作,反应过来,之之怎么还不向我要回她的笔?她忘记了?
我目光看向之之,映入眼帘的只是她的侧影。她正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本想着之之和我索要那支笔,我能和她说说话,看来计划泡汤了。“之之,你的笔。
”我用那只笔戳了她一下。之之猛地抬头看向讲台,手中迅速地把看的课外书收入课桌内。
讲台哪有老师的身影,随即回过身,微蹙着眉头,瞅了一眼我手中的笔,又看了看我:“吓死我啦!”回过神后,又说“你咋知道我名字?
”“我在你作业本上看到了。”我一边晃着手中那只圆珠笔一边说道。“哦。
”之之夺过那只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之之慌乱收回课外书的动作中,我看到她看的那本书的封面,是马尔克斯的书。“你在看《霍乱时期的爱情》?
”我探着身子,凑近了说。之之转头,我俩四目相对。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我得以看清之之眼睛里棕褐色的虹膜包裹着漆黑的瞳孔,鸭蛋青的眼白分布着淡淡的血丝。
那双眼睛,就如同一片平静的湖面,水中倒映着我,而我的眼中,相信也倒映着她。
那次近距离的对视后,我如愿以偿打破了和之之之间的陌生的壁垒,效果比那支圆珠笔作用还要好。二记得中秋后一个有着微风的周末上午,天气不冷不热。
之之扭头拍了拍我的桌子,问我下午干什么去。我们学校周末下午不上课,是我们口中的“放风”时间,意思是我们可以走出校园,去看看电影,逛逛超市,买些小吃,犒劳犒劳自己的胃,毕竟学校的饭菜,吃过的都知道。
之之说她下午要去东沙河边练习吹笛子,问我要不要陪她一起。我想都没想,欣然答应。
东沙河是我们县城唯一的一条河流,南北贯穿整个县城。我到现在都不知它从何处而来,最终又向何处流去。东沙河在那天的阳光下,涌动着金光闪闪的微波,像一条流动的金色丝绸。岸边的两排柳树在风中尽情地舞动,柳枝抽打着空气。
偶尔会有几只麻雀在柳枝间串来串去,或停歇在柳枝上,斜着身子,啄着什么东西。
河边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像有一条鱼游过鼻尖,并不难闻。
吹来的风中夹着一丝淡淡的香水味道,那是之之身上的。之之面朝东沙河,我坐在之之身后的长椅上,看着她把笛子横在嘴边调整着姿势。不久后,笛声传来,婉转悠长,如东沙河水般静静流淌;有时又像狂风骤雨敲打着玻璃窗,或化成一股微风抚摸岸边的青石。我看着之之留给我的背影,一阵风吹,卷起无数柳叶,有几片好像受到笛声的吸引,落在之之用紫色蝴蝶结扎起的马尾辫上,慵懒地听着,好像别处听不到似的。河边的垂钓者左右转着头,好奇地寻找笛声的来源,鱼竿被鱼拖走了都不知道。
一只四眼狗眼睛上方长着两小块圆斑的土狗循着笛声慢跑过来,刚要坐在长椅边的地上,又好像听到主人的呼唤,东瞅瞅西瞅瞅,转过身,低头跑开了。吹笛子是之之唯一的爱好,这是我在后来知道的。反观我自己,身无长处,当时还有一些自卑萦绕在心头。一曲终了。
之之转身说道:“好听吗?”之之的声音把我从悠扬的思绪中拉回来,我看到她在对我笑。
一双杏仁眼弯成一对月牙,嘴唇微启,两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好听。
”我在阳光下回答。“严格来说,你可是除了我家人以外的第一个听众。”之之有些忸怩。
“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的第一个听众。”之之双手握着笛子,右脚踢着岸边的杂草。
脚边有一朵不知名的黄色野花,之之蹲下摘了下来,凑近鼻尖轻嗅花的味道。许久之后,她说:“那我再给你吹一首。”那天,我和之之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即使在未来不再联系的日子里,它也曾一次次地出现我的脑海中。
三校园里的几棵梧桐树下落满了叶子,棕黄、金黄的枫叶像星星一样在地面上连成一片。
花坛里的花枝不再有片片绿叶,少了一抹艳丽,冷冷清清。戴眼镜的同学走进教室时,会摘掉起雾的眼镜,眯缝着眼睛,摸索着回到座位。我们身上的衣服也从短袖换成外套,最后变成了棉服,越来越厚,却越来越冷。冬天来了。以往这个时候我肯定在逗之之玩儿,丰富课间十分钟的活动内容。但今天,我感冒了,身体软绵绵的,好像漂浮在空中,一阵阵的天旋地转。相信我,那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感受。喉咙刀割一般地疼,说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齉音,人类的语言从我的口中说出来,总会自动打开唐老鸭的变声器。
免不了被之之一通嘲笑。“唐老鸭!你水杯还有水没?”之之坐在座位上,半转过身子对我说道。“没了,喝完了。”我艰难地抬起眼皮,眼睛向上挑,有气无力的说。
“水杯给我,我去给你接热水。”之之敲了敲我的课桌,“你药吃过了吗?”“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