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林舟，是个有声说书人。没电台，没团队，就一人、一屋、一话筒，每天对着空气说话。说给陌生人，说给熬夜的人，说给爱听故事的人。住在城西老楼四层，窗外曾是一座红砖老厂——锈铁门、烟囱朝天，像根沉默的手指。我们互不打扰，日子过得像录音波形般平稳：早七点起床，泡普洱，开嗓，九点准时开播。

武侠、悬疑、市井故事……我的声音顺着网线溜进别人耳机，像雨滴砸进干涸的土。

没人管它从哪来，有人听见就行。直到那天，锤声来了。起初以为是路过。

第二天我戴降噪耳机。第三天关窗贴棉，搬衣柜堵墙。第四天录了二十多遍开头，全卡在“那是一个雨夜”——背后电钻在笑。老厂要拆，建“静悦府”。多讽刺。

锤声不是声音，它是一种生物。它钻进你的骨头，咬你的节奏，吞你的呼吸。它不讲理，不休息，不道歉。它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还在加班。它不要你的钱，它只要你疯。

我试着去协商，去找工地，去找物业，去找居委会。我笑着说：“我是个说书的，声音是我的饭碗，能不能……”他们点头，说理解，然后转身去打电话，说“那个神经病的又来了”。我开始失眠，声音开始沙哑。听众留言：“舟哥，最近是不是累了？声音不对。”我回：“是啊，感冒了。”其实我没事，只是……说不下去了。存款像沙漏一样流，房东像闹钟一样催。我试着去外面录，去图书馆，去朋友家，去宾馆。可那不是我的“录音棚”，那不是我的“声场”。我说书，不是念字，我要那间屋子，我要那扇窗，我要那个曾经安静的下午。有一天，我回到房间，坐在麦前，戴上耳机，按下录音键。锤声在背景里，像一头野兽。我低声说：“那是一个雨夜，街上没人，只有风在走路……”我说着说着，突然哭了。不是哽咽，是崩溃。

我冲着墙喊：“你他妈能不能停一天！就一天！我求你了！”锤声没停。它根本听不见我。

我删了那段录音，也删了所有未完成的文件。我关掉了灯，关掉了麦，关掉了自己。

就在我准备打包设备、退租、离开这座城市时，门被敲响了。门外站着房东，手里拿着一张“停电通知”，和一份“催租单”。他看着我，像看着一个失败者，说：“小林，你再不交租，我就换锁了。”点点头，没说话。我得出门去找钱了——哪怕，是去送外卖。---2我蹲在漆黑的屋里，电表红字闪三下，彻底熄了。喉咙像被掐住，只剩铁锈味。最后一根蜡烛抖着，影子在墙头比我更瘦。手机电量17%，流量800M，后台收益0.27元——连蜡烛都买不起。点开直播，标题七个字：停电了，说书人还在。

头像刚亮，稀稀拉拉飘进七人、十人，最高二十。烛火劈开我的脸，活像个阴阳人。

压低嗓子，用旧时用惯的气音：“今儿不讲江湖，讲一个被拔掉插座的夜行者。

”没人刷礼物，只有一条弹幕飘过去：嗓子这么哑，是刚哭完？我笑了笑，嘴角扯得发疼。

下一秒，系统提示：收到“火箭”一枚，价值38元。我愣住，刚要道谢，对方又发：学狗叫，再刷一个。屋里静得能听见蜡芯爆裂，我张了张嘴，喉咙里滚出一声“汪”。火箭升空，直播间瞬间热闹，弹幕像碎玻璃砸过来：再来一个！

转圈！磕头！我掐了直播，额头抵膝盖，手机烫得像烙铁，电量剩3%。

38元能换两桶水、一包面、一瓶降压药。38元，够买两桶矿泉水、一包挂面、一瓶最便宜的降压药。抬头时，锤声从墙缝钻进来，给那声“汪”打着拍子。分不清谁在耍谁，只知道面子成了饭票。夜里两点，我抱着空电饭煲睡着，梦里弹幕埋住嘴。凌晨四点，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是房东，他举着手机电筒，脸色比停电的屋子还黑：“再不交租，换锁！”喉咙发干，我却笑了——声儿没了，债还在，故事得接着讲。我点头，目送他电筒晃远。烛灭机熄，只剩锤声和心跳，在漆黑里对拍。摸出外卖制服，拍掉水泥灰——明天，这张脸和这身骨头，都得交出去，换点亮电表的铜板。---3制服XL号，套我身上像给电线杆穿了裙。

电动车座包裂口，露出黄海绵，一踩油门就放屁似的响。

系统派单：十五份盒饭送静悦府——正对我窗的工地。盯导航三秒，手抖接单。

逆风如刀割眼皮，心里默念：一单八块，十五单一百二，够买十斤米加两板蛋。

围挡口机器轰鸣，泥浆溅到脸上，带着铁锈味。工头叼着烟签字，多看了我一眼：“哎，你不是那个电台的？”我低头装聋，转身太急，餐箱勾到脚手架，“哗啦”塌了三盒，鸡腿滚进泥水。系统扣款480，余额变负，我蹲在地上捡鸡腿，泥浆顺着指缝往袖口爬，像冰凉的蚂蟥。夜里十一点，推车回出租屋，车灯只剩一条惨白。

路口交警敬礼：“逆行无牌，罚一百。”我掏出仅剩的五十，双手递过去，手在抖。

他瞅瞅我制服上的泥浆，最终只开了警告单。我鞠躬，腰弯到九十度，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那曾是我演播武侠时最擅长的低沉抱拳，如今却连“谢谢”都哑得听不见。回到黑漆漆的走廊，摘下头盔，头发湿得拧水，不知雨或汗。平台提示：因多次投诉，该账号暂停接单。靠墙滑坐，瓷砖的冷意顺着脊椎往上爬。锤声从窗外传来，像给这倒霉夜加了个鼓点，一下一下，敲得我耳膜发疼。抬头，看见门缝里塞着一张新单子——房东催租，滞纳金已飙到两百。

我攥着警告单，忽然笑出声，笑声在空荡走廊里转了个圈，又原封不动砸回脸上。

抹脸把罚单折飞机，掷向垃圾桶——没中。纸飞机落在脚边，像提醒我：再没路走了，除非把自己也折成飞机，扔出去。---4警告单被我展平，压在外卖箱底下，像给失败盖了章。手机电量剩9%，我钻进地铁站，想蹭免费wifi上传最后一段干音——哪怕背景是报站声，也比断更体面。末班车厢空旷，铁轨“况且况且”，节奏正好配我新写的悬疑开头。我压低嗓子：“雨夜，十二点，最后一班地铁……”录到第三句，保安的手电猛然怼到脸上：“地铁里禁止商业拍摄！

”我解释只是录音，他指摄像头：“要么删，要么罚款五十。”我掏出仅剩的四十，手一抖掉地上，硬币滚到他脚背。他皱眉，最终收下钱，看我当面删文件。轨交晃动，胃里空得发疼，却想起刚才那句“雨夜”被铁轨切成碎片，像极了我现在的日子。出了闸机，外面下着小雨，我没伞，把外卖箱顶头上。手机最后1%自动关机，世界瞬间静音，只剩雨滴砸在塑料箱上的嗒嗒声，像无数细小的鼠标键，把我一点点注销。仰头，看见工地塔吊灯穿破雨幕，冷白光柱里雨丝纷飞，像一台巨大的激光打印机，正把我的生活打成灰色底片。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走，箱轮磨破鞋底，脚底板火辣辣。

路过便利店，关东煮的味道飘出来，咽了口唾沫，继续往前走——口袋里只剩三个钢镚，得留着明早买馒头。雨越下越大，外卖箱缝隙渗水，里面还躺着下午那盒泥水鸡腿，像讽刺的奖杯。我低头，发现鞋带散了，蹲身去系，却看见排水口漂着一沓旧报纸，上面依稀是我三年前的采访：“网络说书人林舟，用声音温暖无数夜归人。

”照片被雨水泡得发皱，我的脸裂成两半，一半在笑，一半在哭。捡起报纸，折好塞进怀里，像给自己揣了张过期地图。雨声盖住锤声，也盖住心里的鼓点——明天，得去找个不罚款、不扣款、不查身份证的地方，把声音卖出去，哪怕按斤称。

---5暖气片烘一夜，报纸皱脸渐平，像熨过的旧时光。我盯标题出神，烛泪滴在“温暖”二字，覆了层塑料膜。天刚泛青，拿起折成一坨的报纸，出门去早市——那里有人摆摊收旧书旧报，四毛一斤。称完一块二，硬币上还沾鱼鳞。

转身看见旁边有人在直播：手机架在三轮车上，主播是个秃叔，正对着镜头啃黄瓜，身后牌子上写“早市实况，打赏买包子”。围观的大妈笑成一片，零钱叮叮当当扔进地上的铝盆。站在人群外，忽然听见自己肚子叫得比背景音还响。

我蹲到镜头外缘，压低嗓子插了句旁白：“黄瓜的脆响，像极了初夏的晨雨……”秃顶愣住，直播间瞬间刷屏：这谁的声音？电台腔？再来一段！我低头要走，被他一把拽住：“兄弟合作，五五分！”我摇头，指自己喉咙——声带还肿着，像被砂纸磨过的旧唱片。他怼麦：“哼两句，十块！”我张了张嘴，只发出气音，观众哄笑，铝盆两硬币滚脚边，烫手，像打赏的耻辱。我弯腰捡起那两个币，挤人群逃，背后秃顶还在喊：“下次再来啊！”没回头，把硬币攥得发烫，心里却盘算：十斤米七块八，还剩四块，可以买最便宜的止咳糖浆。回到家关门，像把世界关在门外，其实只是把贫穷关在了里面。

门背便签如膏药：交房租、补社保、还信用卡、买降压药……最新一张写着“活下去”，撕下它，揉成团，塞进嘴里，嚼成苦味的纸浆，再吐进垃圾桶。垃圾桶满了，像我的日子，一碰就溢。回到房间，只有四平米，却回声巨大。戴上耳机，打开录音软件，想录一段“雨夜故事”骗流量。“那是一个雨夜……”“砰——！”电钻像鬼叫，从隔壁毛坯房直插耳膜，声波炸成锯齿，划破屏幕，也割我喉咙。盯着撕裂的波形，忽然明白：这就是我的自画像。次日短信把我叫醒：“欠缴社保，停医保。

”阳光从窗帘缝探监。喝光泡面汤，盐腌喉咙。洗脸、梳头、穿唯一起球衬衫。

镜中人咧嘴一笑，牙缝卡着昨日纸浆，如未写完的“活下去”。我拍拍他的肩：“兄弟，出门去，把贫穷关在门外，或者——让它先咬别人。”---6抽屉里，现金卷成春卷，像最后的口粮；房租加滞纳金，数字像高利贷的牙，已咬到骨头；医保卡余额零，比脸干净。

九点习惯性开机开直播，标题偷爆款：“老林陪你说夜雨”。平台后台灰得发亮：暂停更新，流量归零。我点“提现”，弹窗嘲笑“余额不足”，笑笑，给屏幕点根烟，让它陪我再呛一口。系统提示陆续有人进出：有人问“主播怎么不露脸？”，有人发广告“尊享静谧生活”，有人刷“隔音棉找我，量大从优”，然后他们一起走了，像约好去奔丧。我对着黑屏挥手：“谢谢大家陪我。”耳机里只剩电流的沙沙，像雪崩。

下楼买泡面，便利店的小电视循环放豪宅广告：落地窗、中央空调、女主穿真丝睡衣煮咖啡。

我低头看自己的拖鞋，左脚大拇指探头说晚安，我笑得直咳，咳到弯腰，腰里最后一枚硬币滚出来，滚到广告女主脚边，被剪辑成打赏。我弯腰去捡，背脊发出咔啦一声，像命运也按了“暂停”。回到楼上，我贴最后一块隔音棉，它花了我信用卡十二期，还了三期，剩下九期像九根绞索。把棉按在墙上，电钻刚好停顿，世界忽然安静得吓人，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像有人在隔壁钉棺材。我躺进地板的凹槽，那是身体这两年磨出来的模型，锤声又来了，隔着墙，像心跳的孪生兄弟。

我轻声说：“林舟，你得活。”回声在隔音棉里转了一圈，变小，变哑，变成一句废话。

社保短信跃上屏幕：“欠费三个月，医保将停。”盯着那行字，像看死刑判决书，签名栏写着“自己”。阳光从窗帘缝钻进来，像探监。爬起来喝光泡面汤，盐味腌住喉咙，洗脸梳头，穿上唯一不起球的衬衫，揣着医保卡出门——得去窗口求一线生机。

---7社保大厅很干净，叫号机机械重复A07，像催命咒。我攥着号码条缩在角落，塑料椅冰凉，把体温一点点吸走。高马尾的女经理坐在防弹玻璃后，睫毛翘成鱼钩，——那两排倒刺上沾着金粉，每眨一次就掉下一粒光，砸在我脚背，烫出个窟窿。

口红溢出唇峰，像刚喝完血。指甲上的水钻拼成“穷b”缩写，闪得我眼球生疼。

她每敲一下键盘，指甲上的水钻就闪一次“穷人勿近”，我数到第三下，感觉腿肚子开始转筋。“补缴？”她眼皮都不抬，声音像冰碴子掉进铁盘，“表先填，后面有笔。”我弯腰去找，听见她朝旁边新来的实习生努嘴：“看见没，又是把医保当提款机的。”实习生噗嗤笑出声，赶紧用文件夹挡脸。水钻闪得更欢了，像给这句话打追光。表格像生死簿，我勾到“失业原因”那栏，笔尖悬停。

写“自由撰稿”怕她笑出声，写“灵活就业”怕她翻白眼，最后写“收入中断”，墨迹晕开，像给我自己画遗像。她“啪”地盖章，章声脆响：“本金加滞纳金一千二，微信还是支付宝？

我喉结滚动：“现金只有四百，能不能先补医疗，养老缓缓？”椅背发出轻蔑的吱呀，像老太监冷笑：“政策捆绑，要么全交，要么全停，系统又不是我写的。”说完低头刷手机，黄色软件跳出团购弹窗——十八块一杯生椰拿铁，正好是我三天的饭钱。

后面的大叔拽我：“快点。”我被拍出队伍，回头看她，她正用吸管戳杯底的珍珠，一戳一个“爆浆”，像戳我的血管。走出大厅，太阳白得晃眼，对面楼盘气球拱门朝我弯腰，像给我上香。我捏着兜里最后一枚硬币，它烫得想跳，像要替我投下一趟公交，又像替我投进棺材。风把“静悦府”的传单拍我脸上，我张嘴叼住，尝到油墨味——原来贫穷是苦的，还带甲醛。走到巷口，一只流浪狗翻桶，见我龇牙低呜。

我蹲下来，把兜里最后一块小馒头撕成两半，一半递给它，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我们隔着两步对视，它先低头吃了，尾巴轻轻摇了一下。忽然想起直播间里那句“学狗叫”，喉紧泪悬——我与它一样，拼尽全力换一口吃的。抹脸起身往家走，狗在身后跟了两步又停住。我回头，它叼着半块馒头，眼黑发亮。今夜纵被赶出门，也要卖出声音——按斤按秒，总比摇尾巴强。---8我把狗取名“黄瓜”，因为它啃馒头的样子比秃顶叔啃黄瓜顺眼。夜里，我把它塞进外套，偷偷带回出租屋，怕房东发现，拿旧毛巾给它垫了个窝。手机充电开机，我刷到一条热点：#气音大叔说市场#，原来早市那段被路人录屏，剪成十五秒短视频，点赞已过十万。弹幕飞涨：这嗓子是宝藏！跪求完整版！我盯着屏幕，手指发抖——宝藏？

在我嘴里不过是破锣。我连夜注册新账号，昵称改成“破锣说书”，头像用蜡烛背光照的剪影，签名写：声音坏了，故事还在。第一条视频，我对着手机气音讲完《夜行者》开场，黄瓜在旁边打哈欠，尾巴扫到麦，啪一声脆响，成了天然音效。发出去半小时，点赞破万，私信塞满：快更！开直播！付费也听！

我低头看狗，它歪头看我，黑眼珠里映着手机屏幕，像映着一轮小月亮。

我把打赏二维码贴在简介，当晚收到第一笔：8.88元，备注“买润喉糖”。紧接着，火箭、游艇、热气球接连升空，数字跳到三百多，我攥着手机，掌心全是汗。

黄瓜凑过来舔我手指，咸的。我给它倒半碗牛奶，它喝得呼噜响，我低头笑，喉咙里滚出一句“谢谢”，声音还是哑，却不再像破锣，像钝刀磨石，带着铁锈，也带着火星。锤子声从窗外传来，我下意识皱眉，却看见弹幕飞过：这背景声真实！

代入感拉满！我愣住，原来噪音也能当氛围。我把手机对准窗户，让锤声透进来，压低嗓音：“雨夜，工地，追杀……”点赞瞬间飙到两万，礼物特效遮住了我的脸，像给我戴上一层金光面具。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声音坏了没关系，故事只要真，就能在裂缝里开花。我低头揉黄瓜的脑袋，轻声说：“明天咱们去地铁口录，让铁轨当鼓点。

”它尾巴摇得风扇似的，我却盯着窗外塔吊灯——那地方，是我明晚要直播的背景，也是我曾拼命想逃离的牢笼。这一次，我要带着狗，带着破锣嗓子，回去收租金。

---9地铁末班车凌晨一点，铁轨空荡，回声像巨人的呼吸。我架好手机，黄瓜被我用牵引绳绑在立柱上，它坐得笔直，像保安。

我对着镜头气音开口：“最后一班地铁驶进隧道，灯闪三下，忽然熄灭……”铁轨“况且”接话，弹幕刷屏：这节奏绝了！付费续集！我压低帽檐，嗓子烧得发疼，却舍不得停——每多说一秒，打赏数字就往上窜，像给声带贴金箔。

录到高潮，我起身想换个角度，脚下一滑，膝盖磕在轨道上，疼得眼前一黑。黄瓜扑过来，尾巴扫到手机，镜头天旋地转，正好拍到远处列车头灯逼近——直播间瞬间爆炸：真火车！

快跑！我咬牙抓起手机，拖着狗冲向站台边缘，列车擦着后背呼啸而过，风掀起外套，像给我一记耳光。回到安全区，我低头看后台，打赏破了五千，弹幕还在飞：这比特效燃！

我蹲在地上喘，喉咙里涌上血腥味，却笑得比谁都大声，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

黄瓜舔我手指，我摸摸它头，小声说：“咱们火了。”可火的是视频，不是钱包——平台提现要T+7，房租却等不了七天。我关掉直播，抱起狗，走向出口，夜里风很冷，怀里却热得发烫，像抱着一团刚点燃的棉絮，不知道会先照亮前路，还是先把我自己烧成灰。走出闸机，我收到一条私信：静悦府工地负责人想请你去现场直播，价格面议。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回复框上——那地方，曾让我失声，现在却要给我买单？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而答案，藏在明早的锤声里。---10第二天一早，我牵着黄瓜站在静悦府围挡外，工头换了个年轻的，姓陈，戴白盔，笑得像售楼部销售。

他递给我一张A4纸：直播合作意向书，单场五千，要求带背景施工声，时长一小时，内容自选。我盯着“五千”俩字，喉咙发紧，像吞了块热炭。黄瓜在我脚边转圈，尾巴扫起尘土，像提前庆祝。我提出加一条：需提供临时静音间，让我术后恢复。小陈挠头，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指着活动板房：“那间仓库，给你用，隔音棉现成的。”我走进去，板壁晃悠悠，却真安静，像把世界按了静音键。我关上门，对着手机试录，波形平稳，没有 spike，我眼眶一热——多久没这么安静了？黄瓜趴在我脚边打哈欠，尾巴轻拍地面，像给新录音室剪彩。合约签了，直播定在周六傍晚，黄金时段。

我回到出租屋，房东正在贴换锁通知，我递给他两千现金，他愣住：“哪来这么多钱？

”我笑：“卖声卖的。”剩下的三千，我买了药、续了话费、赎回话筒，还给自己和黄瓜各买了一只烧鸡腿。夜里，我关上窗，锤声依旧，却不再像野兽，像鼓手——给我打拍子，给我挣钱，给我活下去的节奏。直播前夜，我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别用工地背景，有人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我盯着屏幕，眼角发颤——是谁？开发商、工头、还是曾经投诉我的邻居？明天，我是去赚钱，还是去踩雷？锤声在窗外笑，像等看一场好戏。---11短信没署名，号码属地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