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再等等，”我低声自语，"这钱是用来结婚的。”上个月母亲还在电话里念叨，去个漂亮的老婆回来，老大不小了。"快了”，我心里“已经有女朋友啦”下班铃声响了，把存折塞回贴身口袋，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路过传达室时，大爷叫住我："志明，有你个深圳来的电话，说是你老同学，叫王卫强？”"王卫强？”愣了下，想起是高中时一起落榜的同学，听说三年前南下了。快步跑去接电话，听筒里传来带着粤语腔的声音："志明！我是卫强！

跟你说个大事——我拿到美国玩具的百万订单了，缺10万启动资金，机械技术员懂技术，咱俩合伙，半年就能回本！”摸了摸口袋里的存折，喉咙发紧："卫强，这事儿……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他的声音透着兴奋，"我这儿有港商的合同，还有合作工厂，等我回县城，咱当面聊！你那10万，可不是结婚钱，是咱俩的‘敲门砖’啊！”挂了电话。

我站在传达室门口，晚风刮得后背发凉。掏出小本子，难道"合资办厂”来了——等的契机，好像真的来了。刚把车间的工具归位，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喊我的名字。抬头一看，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锃亮，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正笑着朝我走过来。"志明，认不出我啦？”男人走近，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混着烟味飘过来。愣了愣，才从记忆里捞出这个身影——是王卫强，高中时和我一起高考落榜的老同学，听说三年前就去了深圳。"卫强？”擦了擦手上的机油，"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给咱县带商机啊！”他晃了晃手里的公文包，眼神里透着股得意。

"我现在在港资鸿达贸易公司当副总，专门做外贸生意，这次回来，是想拉你一起赚大钱。

”心里一动，没立刻接话，只领着他往车间外的休息区走。我们坐在长椅上，他打开公文包，掏出一叠文件，推到我面前："你看，这是美国客户的玩具订单，足足一百万的量！

我这边有订单、有渠道，就缺个懂技术的合伙人，还有点启动资金。”"启动资金要多少？

”"十万。”他压低声音，凑近我，"你出十万，再负责工厂的技术把控，我出订单和外贸渠道，咱合资办个玩具厂。你算算，半年就能回本，一年下来，百万利润跑不了！到时候，你还愁在机械厂当这个副科长？

”盯着文件上"美国某玩具公司”的字样，心里心涌澎湃。"这订单靠谱吗？

万一……”"放心！”他从公文包里又掏出个公章，在文件上盖了个红印。

"这是港商公司的公章，还有报关单，都是真的。”“我还能带你去看合作工厂，人家那可是有ISO证书的正规厂子，专门给外贸供货。” 他说着，拍了拍我的胳膊。

"志明，咱是老同学，我能坑你吗？你懂技术，我懂外贸，咱俩搭档，就是黄金组合！

你那十万，说是结婚钱，可攥在手里能有啥用？不如投进来，过两年咱都是百万富翁，到时候你想把县机械厂买下来都有可能！” 这话正好戳中我的心思。"我再想想。

”我强压着激动，知道这不是小事，十万是所有的积蓄。王卫强看出我的犹豫，只把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深圳的电话，想通了随时打给我。后天回深圳，要是愿意，咱明天就去看子公司的合作工厂，当面把合同细节聊清楚。”送走王卫强，拿着名片，站在原地没动。晚风一吹，回过神，低头看了看名片上"港资鸿达贸易公司副总经理”的字样，又摸了摸贴身的存折——那十万块，难道我会成为百万富翁，天赐良机吗？

想起白天王卫强说的"百万订单”。想起自己改造车床的技术，终于拿起电话，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卫强，明天我跟你去看工厂，是我们的子公司。”抱着试试。

第二天一早，王卫强就开着辆借来的小轿车来接我，说是去看"合作工厂”。路上，他从公文包掏出一叠文件，塞到我手里："你看，这是港商那边的正式合同，还有报关单复印件，盖了公司公章的，假不了。”我翻着文件，目光落在"百万美元订单”的字样上抬头问："这合同条款，我得再琢磨琢磨，比如设备采购的标准……”"放心，技术上的事全听你的！”他立刻接话，方向盘打了个弯。

"前面就是工厂，咱先看实地，心里更有底。”他领着我走进一栋厂房，里面堆着几台闲置的注塑机，墙上显眼处贴着张ISO证书。"这是咱的合作代工厂，设备都是现成的，只要你投了钱，咱马上就能开工。”他拍着一台机器，声音拔高了些。

"你看这设备，做玩具零件绰绰有余，到时候你负责调试，保证效率。”我蹲下来，摸了摸机器的滑轨，发现上面积了层薄灰，心里掠过一丝疑虑："这机器多久没开了？

”"前段时间赶完一批订单，刚歇下来。”他眼神坚定，对未来充满希望。对他的眼神吸引，感觉这不是假的。"咱去办公室聊合同细节，我跟厂长都打好招呼了。

”说着就拽着我往旁边的小房间走，路上还不停念叨："你那十万投进来，先付一部分设备定金，剩下的用来买原材料，我这边订单一到，立马就能生产，半年准能回本。”回到县城，我们在小饭馆找了个隔间。他把合同摊在桌上，掏出钢笔："志明，咱都是老同学，我也不跟你绕弯子，这合同你签了，明天咱就去银行转账，早一天启动，早一天赚钱。”盯着合同上的"资金用途”条款，眉头皱了起来："这里只写了我出资十万，没写资金怎么监管，万一……”"还信不过我？

”打断我，把笔塞到我手里。"我王卫强在深圳混了三年，能骗你这点钱？再说了，你懂技术，工厂生产还得靠你盯着，我能跑哪儿去？”"你忘了你说的，想把县机械厂变成江北第一私营厂？这十万就是第一步，错过这机会，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事了。”“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想起自己花两百块改造苏式车床时，车间里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最后还不是成了？

现在有订单、有工厂，就差这十万启动资金，没什么好犹豫的。"行，我签。”接过笔，在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江北第一私营厂”的梦想难道要实现了他见签了字，脸上立刻堆起笑。"这就对了！明天早上九点，咱在县银行门口见，转账完我就去深圳对接订单，争取一周内把正式协议带回来。”我点点头，心里既激动又有些忐忑。想这十万块，是他全部的积蓄，结婚的彩礼。当晚，在宿舍墙上的资金曲线旁，用红笔写了"合资办厂——启动”，写完后盯着看了很久。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我攥着存折站在县银行门口。王卫强骑着辆摩托车赶过来，车还没停稳就喊："志明，快，银行刚开门，咱赶紧办手续，我下午还得赶去深圳。

”快步走进银行，我跟着王卫强到三号窗口。柜员接过存折，抬头问："先生，要转多少钱？

”"十万，转到这个账户。”"转账成功了。”柜员把回执单递给我，接过来，反复看了两遍"转账金额100000元”的字样，才小心折好放进兜里。"志明，这事就拜托你多盯点，我去深圳对接订单，最多一周，准把正式合资协议带回来。

到时候咱就租厂房、调设备，争取下个月就开工。”"你路上注意安全，有消息随时联系我。

”"放心！”他跨上摩托车，发动引擎前又喊。"技术上的事你拿主意，设备采购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先问我！”说完，摩托车"突突”地驶远了。

望着王卫强的背影，我嘴角忍不住上扬。后转身往宿舍走。路上，满脑子都是百万富翁的美梦。回到宿舍，把"未来五年资金曲线、10万启动资金”旁边标注"工厂筹备阶段”。又找来一张白纸，开始写设备采购清单，边写边琢磨："苏式车床改改就能做零件加工，能省不少钱；注塑机得买二手的，先凑合用，等第一批订单回款了再换新的……”写着写着，想起未婚妻，掏出传呼机想给她发个消息，告诉她自己要办厂了。

可手指悬在按键上又停住了——现在还没定数，等正式协议签了，工厂开工了，再给她惊喜也不迟。接下来几天，每天都往传达室跑。车间里的同事见我总是魂不守舍，打趣道："志明，你最近是不是有啥好事？天天乐呵呵的。”"快了，等成了再跟你们说。

”晚上回到宿舍，我会拿出王卫强给的合同，反复研究订单细节，想象着玩具零件从机器里生产出来，打包发往美国的场景。到了第六天，还是没收到王卫强的消息。心里有点慌，拨通了王卫强留下的深圳电话，可听筒里只传来"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的提示音。第七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想起王卫强离开时的急切，想起那张写着账号的纸条，突然冒出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自己被骗了？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再也坐不住了，转身往火车站跑。我要去深圳，找到王卫强，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来到深圳。连续三天，他拨王卫强留下的号码，听筒里永远只有"已停机”的机械提示音。拦了辆三轮车，来到"华强北鸿达贸易公司”地址。才发现所谓的"公司”，只是个不足两米宽的门面，卷闸门紧闭，门上贴着张"此铺转让”的纸条。旁边卖电子元件的老板见我来回踱步，探出头问："你找这家啊？前几天就搬空了，听说老板欠了钱跑路了。”"跑路了？

”"你知道他叫王卫强吗？说是港资公司的副总。”老板嗤笑一声："什么副总，就是个租门面的皮包商，天天拿着假合同骗外地人。前阵子还带个人来这儿，说要办玩具厂，现在人都找不着了。”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想起王卫强带他看的"合作工厂”，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我疯了似的赶往"合作工厂”，远远就看见厂房门口贴了张"仓库出租”的告示。守门的大爷拦住我："你找谁？

这仓库前阵子租给一个姓王的，昨天刚到期，人早就走了。”"那墙上的ISO证书呢？

”抓住大爷的胳膊追问。"什么证书？那是姓王的自己贴的，跟仓库没关系。

”大爷拨开我的手，"小伙子，你是不是被骗了？最近好多人来找那个姓王的。

” 瘫坐在仓库门口的台阶上，浑身冰凉。就在这时，一个穿快递服的小哥递给他一个包裹："请问是周志明吗？这是姓王的留给你的。

”颤抖着拆开包裹，里面的狗肚子里塞着张纸条。展开纸条，上面是王卫强的字迹："你的梦想，我带走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我的心脏。

猛地把玩具狗摔在地上，纸条被风刮走，他却没力气去追。起自己攒了多年的10万，想起宿舍墙上的"江北第一私营厂”计划，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当晚，买了回县城的火车票。看着夜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债主，更不知道失去了这10万这么弄回来。"志明，你妈昨天来好几趟了，说有急事找你。还有，你未婚妻也来过，留了句话，让你别再找她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走进楼道，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两个陌生男人蹲在门口。

其中一个站起来，拦住我："你就是周志明？欠我们的钱该还了吧？

” 债主的逼问、未婚妻的分手、王卫强的欺骗……所有的压力瞬间压垮了我。"完了，一切都完了。”我刚挣脱债主的拉扯，跌跌撞撞冲进家门，就见母亲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手里攥着一张信纸。"志明，你看看这个……” 接过信纸，是未婚妻写的分手信，字里行间满是失望："我没想到你会拿结婚钱去冒险，现在钱没了，我们的婚事也算了吧。

”捏着信纸，信纸边缘被揉得皱成一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还有张婶、李叔他们，今天都来问那笔钱了。

”母亲抹了把眼泪，"咱家就这点家底，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我垂着头，喉咙像堵了块石头。就在这时，里屋传来爷爷急促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

我们赶紧冲进去，只见爷爷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爸！”母亲扑过去抱住爷爷，急得大哭，"志明，快叫救护车！快啊！” 我手忙脚乱地拨通急救电话，看着爷爷紧闭的双眼，心里又慌又悔。救护车赶来时，爷爷已经快没了意识，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