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暴雨中的初遇五月二十六日，傍晚六点十七分，江城滨江区的老街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雨水顺着屋檐砸下，在青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卷着油污和落叶往低处流。巷口的路灯闪了两下，昏黄的光晕在湿滑的地面上摇晃。远处高楼的霓虹映在积水中，像打翻的颜料，而这条老街，夹在新旧城区之间，仿佛被遗忘的角落。裴野二十六岁，是这条街上修车铺的老板，也是几个后生嘴里的“野哥”。他皮肤古铜，左眉骨有道旧疤，常年穿着沾满机油的工装裤，袖子永远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靠修车养活耳聋的奶奶，白天敲扳手，夜里清零件，生活像一辆老旧摩托，勉强维持运转。最近老街传拆迁风声，他的铺子和奶奶的茶叶蛋摊都悬在刀尖上，但他从不露怯，照常抽烟、骂人、用拳头说话。

沈知夏二十四岁，刚调入江城重点中学任教，是一名语文老师。她齐肩黑发，穿米色针织衫配棉布裙，工牌挂在胸前，走动时发出轻微声响。她放弃市中心学校的职位，主动申请来这所老城区中学，只因这里的学生更需要耐心与理解。此刻，她正撑伞走在回家的路上，暴雨突至，只得匆忙寻找避雨处。

巷尾那间亮着灯的修车铺成了唯一选择。门被推开时用力过猛，带起一阵风，撞倒墙边一排扳手与螺丝盒。金属零件哗啦洒了一地，有些滚到车底，有些卡进缝隙。

裴野正蹲在一辆摩托车旁拧螺丝，听见动静猛地抬头。他皱眉走过去，声音冷：“谁让你乱碰的？”沈知夏站在门口，发梢滴水，脸颊微红。她低头看着满地狼藉，轻声说：“对不起，风太大，我没收住。”她说着就蹲下捡工具，手指不小心蹭过铁皮边缘，划出一道细红印子。她没喊疼，只是缩了下手。裴野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也蹲下来，动作粗但仔细地把扳手一支支插回架子，螺丝盒扶正。他没说话，肩膀挡住了头顶漏雨的缝隙。沈知夏愣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谢谢。裴野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灰，“下次进门前先看路。”她点头，抱着伞退到墙角，离工具堆远了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冲进来，浑身湿透，脸色发白。

他是阿飞，裴野的小弟，修车铺帮工。话多心软，崇拜裴野又怕他发火。

手机屏保是奶奶做的老虎鞋照片，每次挨骂就偷偷看一眼，觉得踏实。阿飞喘着气：“野哥，他们来了！”裴野眼神一沉：“谁？”“讨债的！说上次替小林垫的八百块必须今晚还，不然砸店。”话音未落，两个男人已经堵在门口。一个胖，一个瘦，手里都拎着短棍。

胖的那个一脚踹开半掩的铁门，环视店内：“裴野？钱呢？三分钟，不然这破铺子明天就成废墟。”裴野没动，靠在工作台边，手里慢慢拿起一把扳手，指节捏得发紧。他扫了眼阿飞，后者缩在墙角，嘴唇发抖。“谁准你们进我地盘要账？

”裴野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进水泥地。胖男人冷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小子别装狠。”瘦的那个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推阿飞。阿飞踉跄后退，撞翻了货架，几瓶机油砸在地上，液体顺着地面蔓延。裴野手腕一转，扳手抵在肩头，肌肉绷紧，眼看就要动手。这时，墙角传来一声清晰的“咔”——是伞骨展开的声音。沈知夏撑开伞，走到两人中间，伞面横在裴野与讨债人之间，声音冷静：“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五分钟后到。

”胖男人嗤笑：“小姑娘，别多管闲事。”沈知夏没退，反而往前半步，伞尖突然一挑，精准戳向对方持棍的手腕虎口。那人闷哼一声，棍子脱手落地。

她目光盯住另一个：“监控拍得很清楚，你们强行闯入、持械威胁，袭警罪够你们坐三年。

”瘦男人愣住，看向店内角落的摄像头——其实那只是个坏掉的灯头，但从外面看，红点确实像在闪烁。两人对视一眼，脸色变了。“走！”胖男人捡起棍子，转身就往外冲。

瘦的那个临出门还不服气地瞪了一眼，却被沈知夏直视回去，最终低下头，快步跟上。

门被摔上，雨声重新占据空间。修车铺里安静了几秒。阿飞靠着墙，腿还在抖，抬头看裴野：“野哥……他们走了？”裴野没答，目光落在沈知夏身上。她收了伞，呼吸略重，指尖微微发颤，但站得笔直。工牌在灯光下轻轻晃动，发出细微声响。

他忽然开口：“你不怕？”沈知夏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起来，笑了笑：“怕啊，可总得有人站出来。”裴野没再说话，转身走到门口，把歪倒的招牌扶正，然后坐在门槛上，摸出烟盒，点了一支。阿飞缓过神，偷偷瞥他一眼，发现他一直望着门外，眼神不像平时那样锋利，倒像是……在等人回头。“野哥。”阿飞试探着叫了一声，“你脸红了？”裴野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滚去擦地，机油流得到处都是。

”阿飞揉着头嘟囔：“凶什么，我又没说错……”沈知夏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轻声问：“刚才那两个人……还会来吗？”裴野吐了口烟：“这种人，见硬就软，不会再来。

”她点点头，把伞收好，准备离开。“伞。”裴野忽然叫住她。“嗯？”“你留下的。

”沈知夏一怔，才发现自己忘了拿。她走过去取，指尖碰到伞柄时，发现上面还有温度。

“谢谢。”她说。裴野摆摆手：“下次别管闲事，我不一定每次都来得及拦。”她笑了下，右脸浮现出浅浅梨涡：“可有时候，救人不需要等许可。”说完，她推开门，走进渐小的雨幕中。裴野坐在门槛上，没动。烟头明灭，映着他半边脸。他听着脚步声远去，直到完全消失。阿飞擦完地，探头看他：“真不撵她走？她可是看见咱这儿打架了。

”裴野掐灭烟，低声道：“她救了你。”阿飞挠头：“那也不能让她随便进出啊，万一……”“让她进出。”裴野打断他，“至少她知道，这儿不是只有脏和乱。

”阿飞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野哥，你今天怪怪的。”裴野没理他，起身关了店门，却没拉闸。灯还亮着，照着墙角那把伞。他走回工作台，拿起扳手，轻轻敲了两下铁皮。

节奏比平时慢，一下，又一下。窗外，暴雨渐歇，雾气弥漫在老街巷口。远处高楼灯火通明，近处这一片仍沉在潮湿的昏黄里。修车铺的灯没灭。那一夜，雨水冲刷着城市的裂缝，也悄悄在两个陌生人之间，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痕迹。第2章：词典与秘密天刚亮，裴野就站在修车铺门口抽烟。烟头明灭了几次，他把最后一口吸尽，踩进湿漉漉的地面里。

阿飞打着哈欠从后屋钻出来，手里还攥着手机。“野哥，真让我去买那啥词典？”“嗯。

”“可你不是说学校的东西沾不得？”裴野没理他，弯腰拧开油箱盖，拿布擦内壁。

动作很慢，像是在等什么。阿飞挠了挠头，“要不……我去文具店说是帮我表妹买的？

”“随便你怎么说。”裴野放下布，抬头盯着他，“买回来别拆封，直接给我。

”阿飞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又停住：“野哥，这书……是给那个老师送的吧？

”裴野眼神一冷：“管好你的嘴。”阿飞缩了缩脖子，赶紧溜出门。中午前，词典到了。

深蓝色封面，边角整齐，一看就是新书。裴野翻了翻，纸页干净，连折痕都没有。

他抽出一张便签纸，笔尖悬在上方许久，才一笔一划写下：**捡到的，可能学生丢了，放你桌上。**字写得笨拙，横不平竖不直，他反复擦了三次，最后用橡皮蹭掉整个句子，重新写了一遍。写完把便签夹进扉页，合上书，递给巷口卖菜的大婶，请她顺路带去学校交给沈老师。大婶笑着接过：“哟，咱们野哥也会做好事了？”他没回应，只低头拍了拍工装裤上的灰。---下午四点，沈知夏坐在办公室批改作业。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那本陌生的词典上。她早上就发现了它。没人知道是谁送的，门卫说是个老太太代交的，留下就走了。她翻开看，里面干干净净，唯独在一页空白处贴着一小块剪下来的报纸，写着两个字——“温润如玉”。

她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放学铃响后，她收拾好教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保温桶，轻轻摇了摇，里面有姜茶晃动的声音。她换下高跟鞋，穿上帆布鞋，走出校门。

老街的傍晚比白天热闹。小贩吆喝声、炒锅油烟味、自行车铃铛混在一起。她穿过人群，走到巷尾那盏灯下。修车铺的门半开着，裴野正蹲在地上拆轮胎，扳手卡在螺帽上用力一拧，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了看，动作顿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他站起身，顺手把袖子往上卷了卷。“来道谢。”她说，声音平静，“那本词典，是你送的吧？”他皱眉：“谁说的？”“没人说。”她走进几步，把保温桶放在工作台上，“但老街没人捡过书，废品站也没登记过捐赠教材。倒是有人说，你最近常去那边翻旧纸箱。

”裴野没接话，转身拿起抹布擦手，指节用力，仿佛要把什么搓掉。

“我知道你说是‘捡到的’。”她轻声说，“可这本书是新的，没有磨损，连塑封都没撕。

而且……”她从包里拿出那张剪报，“这个成语，是你特意贴进去的吗？”他猛地抬头。

她没避开视线：“‘温润如玉’，出自《诗经》，形容人谦和有德。你查过吗？

”空气静了几秒。“我不懂这些。”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我只是……看见店里有本多余的书，想着或许有用。”“那你为什么不让别人送？

非要托人转交？”他沉默。这时，里屋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两人同时转头。

一只瘦小的三花猫从旧棉袄里探出头，脖子上系着褪色红绳，怯生生地望着这边。

阿飞从角落蹦出来，一见两人表情，立刻捂住嘴。“哎呀！”他干笑两声，“这猫……它饿了！夏……不是，它该吃饭了！”裴野瞪他一眼。沈知夏却没动，目光落在猫身上：“它叫夏夏？”“谁起的名字？”裴野抓起扳手，敲了敲铁皮，“我随口喊的，听着顺嘴。”“可你每天都这么叫它。”阿飞小声嘀咕，被裴野一个眼神吓得缩回身子。沈知夏看着那只猫慢慢爬出来，蹭到裴野脚边，仰头喵了一声。裴野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碗，倒了些牛奶，放在地上。

她忽然问：“它什么时候来的？”“前两天。”他说，“被人扔在垃圾堆旁边，快不行了。

”“你救了它。”“没人管，总不能让它死在路边。”她说不出话。眼前这个男人，昨晚还在为八百块钱跟人对峙，此刻却蹲在地上，看着一只流浪猫喝奶，眉头松开了一瞬。

“你给它起名字的时候，想到什么了吗？”她试探着问。裴野没抬头：“没什么。

”“可它本来可以叫别的，比如‘小花’‘阿黄’，你偏偏叫它‘夏夏’。”他手一僵。

她继续说：“就像那本词典，你明明可以直接扔掉，却洗干净、写纸条、托人送过去。

你不只是顺手帮忙，你是想让我知道有人在意这些小事。”他站起来，背对着她，肩膀绷紧。

“别猜了。”他说，“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可我在意。”她往前一步，“在意一个愿意偷偷送书的人，会在暴雨夜里收留一只病猫；在意他说粗话、动手打架，却会为一句成语剪下报纸。”裴野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有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不该来这儿。”他说，“这里是修车的地方，不是讲诗意的地方。

”“可诗意也可以出现在脏手套和铁皮桶之间。”她笑了下，右脸梨涡浮现，“就像你，不该只活在拳头和扳手之间。”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阿飞悄悄探头，又迅速缩回去。

沈知夏拿起保温桶：“这是给奶奶的姜茶，听说她关节疼。我放这儿了。”裴野点头。

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框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明天上课，我要讲《诗经》里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如果你哪天路过学校，可以听听。

”门关上了。屋里安静下来。裴野站在原地，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然后他走回工作台，打开抽屉，翻出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撕下一页空白纸，拿起笔，一笔一划练习那个成语。

**温润如玉。**写了三遍，他停下，把纸折好塞进衣兜。阿飞凑过来：“野哥，你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闭嘴。”裴野抓起扳手，敲了两下铁皮。节奏很慢。一下。

又一下。门外，夕阳沉入巷子尽头，余光扫过墙角那把伞——它还靠在原来的位置，伞柄微微发烫。第3章：火光中的真相夕阳收尽最后一缕光，巷口那把伞还靠在墙边，伞骨微微发烫。裴野站在修车铺门口，盯着它看了几秒，转身进了屋。

他从工具箱夹层抽出一张皱纸，上面写满了“温润如玉”，笔画歪斜，却一笔不落。

他看了一会儿，重新折好，塞进工作台最里面的抽屉。接着弯腰打开柜门，在角落翻出一个新买的瓷碗，边缘有些毛刺。他拿来砂纸，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打磨，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阿飞探头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野哥，你真给猫换家伙了？

”裴野没抬头，“旧碗裂了口，容易伤嘴。”“可它就是个流浪猫啊……”话没说完，被裴野扫了一眼，阿飞立刻闭嘴，缩着脖子去擦货架。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嘀咕：“你这两天总收拾铺子，是不是……想让她再来？”裴野手一顿，砂纸停在碗沿上。他没说话，起身走到门口，把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衬衫取下来抖了抖，挂在通风处晾着。天黑前，老街来了几辆黑色面包车，车身上没有标识。

几个穿工装的男人下车后围着修车铺转了一圈，拍照，记东西。

阿飞认出其中一人是拆迁队的，赶紧跑回铺子告诉裴野。裴野正在给“夏夏”倒牛奶，听见这话，只“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喂猫。“他们说这地方明天就得清空。

”阿飞声音发紧，“不然断水断电。”裴野放下奶碗，站起身，“让他们断。”夜里十点多，风突然大了起来。阿飞裹着毯子在里屋打盹，忽然闻到一股焦味。他猛地睁眼，门外已经窜起火光。“着火了！”他冲出去，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修车铺的卷帘门半开着，火焰顺着油渍往里爬，噼啪作响。“野哥！野哥！”阿飞拍醒裴野。

裴野翻身坐起，抓起湿毛巾捂住口鼻就往外冲。“别进去！”阿飞死死拉住他，“消防还没到！”“夏夏还在里面！”裴野一把甩开他，弯腰冲进火场。屋里漆黑一片，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他凭着记忆摸到角落的旧棉袄，一把抱起瑟瑟发抖的猫，转身就往门口跑。头顶铁架被烧得通红，轰然砸下，他侧身闪避，右臂还是被滚烫的金属刮过，皮肉瞬间焦黑。他咬牙拖着身子往外爬，终于跌出门槛，重重摔在地上。猫在他怀里呜咽了一声，他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阿飞跪在地上喊他名字，声音都变了调。远处传来警笛声，人群渐渐围拢。

有人打了急救电话，也有人指着巷口——陈强带着两个队员站在那儿，手里拿着记录本，一句话没说，也没报警。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把裴野抬上担架时，他右臂衣袖已被血和焦痕浸透。沈知夏是接到学校保安电话赶来的，她一路跑进医院急诊室，头发被夜风吹乱，额角沁着汗。“他人呢？”她抓住护士问。“刚送进处置室，烧伤和吸入性损伤，暂时昏迷。”她冲到门口，却被拦下。透过玻璃，她看见医生剪开裴野的衣袖，露出整条手臂——伤口红肿溃烂，边缘泛着不正常的暗色。

她靠着墙滑坐在地，手指紧紧掐住掌心。凌晨两点，裴野被推进病房。沈知夏坐在床边，看他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她掏出纸巾，轻轻替他擦去额头的灰烬。就在擦拭他胸口时，一张折叠的纸从衣兜滑落。她捡起来，展开——满页都是“温润如玉”，写了一遍又一遍，有的字被反复描过，墨迹深浅不一。她的手指颤了一下，慢慢抚过那些字。眼泪无声落下，砸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模糊。阿飞坐在走廊长椅上，抱着头不说话。天快亮时，他抬起头，眼睛通红。“老师。”他叫住查房回来的沈知夏，“那晚……不是意外。”她停下脚步。

“我看见了。”阿飞声音低哑，“有人往门口泼了液体，点火的人穿着拆迁队的鞋。

陈强就在外面站着，看着火起来，都没喊一声。”沈知夏盯着他，心跳加快。

“野哥是为了救猫才冲进去的。”阿飞哽咽，“他明明可以不管的……可他还是去了。

”沈知夏回到病房，站在床边静静看着裴野。他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两人对视许久，谁都没开口。“疼吗？”她终于问。他喉咙干涩，声音沙哑：“还好。”“值得吗？

为了只猫……冒这么大险。”他望着她，眼神很静。“它叫夏夏。”他说，“不能死。

”她鼻子一酸，低下头。再抬头时，目光已不一样。“我知道了。”她说，“你是真的在乎。

”他想抬手，试了两次才勉强抬起，指尖碰到她放在床沿的手背。很轻的一碰，像试探，也像确认。她没躲，反而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窗外天光渐亮，晨风掀动窗帘。

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床头那张被泪水浸湿的纸上，“温润如玉”四个字清晰可见，墨迹未干。裴奶奶提着保温桶走进医院大厅时，天刚蒙蒙亮。她一路打听找到病房，见孙子醒了，一屁股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不放。沈知夏起身让座，裴奶奶抬头看她一眼，从保温桶里舀出一碗热粥，递给她。“喝点。”她说，“你守了一夜。”沈知夏接过碗，指尖触到陶壁的温度。裴奶奶没多说话，只是临走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阿飞坐在走廊尽头，掏出手机，点开本地论坛的爆料页面。他输入账号，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几秒，开始打字：“江城滨江老街，修车铺昨夜大火，店主救人受伤。

现场有汽油痕迹，拆迁人员未报警……”他按下发送键，抬头望向病房方向。

陈强站在医院后门抽烟，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划掉，又点开一条刚收到的短信，嘴角扯了一下，把手机塞进口袋。病房里，沈知夏把那张纸仔细叠好，放进随身包。

她俯身对裴野说：“等你好些，我去给你拿本书。”他眨了眨眼。“《诗经》。”她说，“你想听的那句，我想好好讲给你听。”他嘴角动了动，没说出话，但眼神亮了一下。

她笑了笑，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谢谢”。她没回头，手指握紧门把，指节微微发白。门开了，走廊灯光涌进来，照在她脚前的地面上。她走出去，门在身后缓缓合上。病房恢复安静。裴野望着天花板，右手慢慢攥紧了床单。窗外，第一缕真正的晨光穿过楼宇间隙，落在修车铺残留的废墟上，一根断裂的铁架斜插在地，像被砍断的旗杆。第4章：误会与告白前奏裴野出院那天，天没亮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