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醒来的那一刻，我正站在家族会议的中央。

前世被推下悬崖的剧痛还未消散，姐姐已经娇滴滴地指向那个英俊富有的男人：“我选陆云深。”

所有人都在等待我像从前那样乖乖接受安排，捡她不要的“废物”。

我却嫣然一笑，目光投向角落里沉默寡言的瘸腿男人：“真巧，我就喜欢姐姐看不上的那一个。”

没人知道，这位被全城耻笑的残废，即将成为权势滔天的商业帝王。

家族会议厅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刺眼的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我站在大厅中央，指尖冰凉，耳边还回荡着悬崖边呼啸的风声和姐姐唐婉最后那声得意的冷笑。身体仿佛还残留着坠落时骨骼碎裂的剧痛，每一寸肌肤都在尖叫着提醒我——我，唐柠，重生了。重生在了决定我和她命运分野的这一天。

“柠柠，婉婉，今天叫你们来，是想定下和陆家的联姻。”父亲唐国明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陆家两位公子，你们……自己选吧。”

他话音未落，母亲周雅芝已经温柔地接话，目光却只落在唐婉一人身上：“婉婉，你是姐姐，你先选。陆家大少云深年轻有为，陆二少……”她顿了顿，语气微妙地沉了沉，“陆二少沉砚，虽然腿脚不便，但也是陆家正经过继到名下的。”

客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唐婉身上，包括那几个旁支的叔伯，眼神里充满了审视与算计。

唐婉今天穿了一身精致的白色香奈儿套装，衬得她楚楚动人。她微微垂首，脸颊泛起恰到好处的红晕，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爸，妈……我，我选云深哥哥。”她飞快地瞟了我一眼，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迫不及待的炫耀和即将解脱的狂喜。

我知道她在狂喜什么。前世，她就是这般作态，抢先选了家世显赫、英俊风流的陆家大少陆云深，而把那个因车祸残疾、性情阴郁、被家族边缘化的二少陆沉砚，“不得已”留给了我。美其名曰，姐姐让我先选好的，是她牺牲了自己。

结果呢？结果陆云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挥霍无度，风流成性，婚后不久陆家就在他手上败了大半。而陆沉砚……那个坐在轮椅上沉默寡言的男人，却在短短三年内，以雷霆手段肃清内部，横扫商界，成了无人敢直视的商业帝王。

我直到被唐婉推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前一刻才知道，陆沉砚的残疾是假的，他隐忍多年只为复仇。而唐婉，我亲爱的姐姐，她早就知道陆云深靠不住，她抢着选他，只是因为她和陆云深那个同样被利益蒙蔽的弟弟陆云浩早已暗通款曲，打着侵吞陆家财产的主意！选陆云深，更方便他们暗中操作。

“柠柠，那你……”父亲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厅内所有人的视线也随之而来，有怜悯，有看好戏的兴味，有事不关己的冷漠。

母亲在一旁轻声补充，像是安慰，实则敲钉转脚：“柠柠，沉砚那孩子只是话少了点，人是好的。你们姐妹以后都在陆家，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前世就是信了这“照应”，我才万劫不复。

我深吸一口气，悬崖边的冷风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我抬起头，目光没有如众人预料的那般看向陆云深，而是越过他，直直投向客厅角落的阴影处。

那里，一个男人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膝上盖着一条薄毯。他低垂着眼，仿佛眼前这场决定他婚姻的闹剧与他毫无关系。侧脸线条冷硬，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这就是陆沉砚，外界传言中阴沉乖戾、因残疾而心理扭曲的陆家二少。

“柠柠？”父亲见我不语，又唤了一声。

唐婉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她大概以为我是不情愿，在闹脾气。

我忽然笑了。唇角弯起，眼睛也弯起，一个极其灿烂、极其明媚的笑容，像是一束强光骤然打亮了这个虚伪沉闷的客厅。我清晰地看到唐婉嘴角的弧度僵住了，父亲母亲也愣住了。

我转过身，面向父母，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和“羞涩”：“真巧，我和姐姐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唐婉骤然变得惊疑不定的脸色，然后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扔下这颗重磅炸弹：“我也觉得云深哥哥太好了，我配不上。姐姐喜欢，就让给姐姐好了。”

客厅里响起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母亲周雅芝脸色一变：“柠柠，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理她，目光重新投向角落，笑意更深，声音甜得发腻：“我就喜欢……姐姐看不上的那一个。”我的目光落在轮椅上的陆沉砚身上，“陆二少，沉砚，对吧？我觉得他挺好。”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角落里一直事不关己的陆沉砚，都倏地抬起了头。一双深邃的黑眸锐利如鹰，猛地攫住了我，那目光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愕然。

“唐柠！”父亲唐国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哐当作响，“你放肆！婚姻大事，岂容你儿戏！”

“我怎么儿戏了？”我眨眨眼，一脸无辜，“不是爸爸您让我们自己选的吗？姐姐选了她喜欢的，我选了我喜欢的，很公平啊！还是说……”我拖长了语调，眼神瞟向脸色煞白的唐婉，“只能选姐姐挑剩下的，才不叫儿戏？”

“你！”唐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那副温婉面具彻底碎裂，“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打断她，笑容天真又残忍，“我知道姐姐你喜欢云深哥哥喜欢得紧啊，我这做妹妹的，当然要成人之美。还是说……姐姐你其实不想选云深哥哥？”我故作惊讶地捂住嘴，“那你刚才是在骗爸爸妈妈吗？”

唐婉被我将了一军，噎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怎么可能不想选陆云深？她只是没想到我会不要她“施舍”的“好东西”，反而去捡她真正丢弃的“垃圾”！

“胡闹！简直是胡闹！”唐国明气得胸膛起伏，“陆二少……沉砚他的情况特殊，你……”

“他的情况我很清楚。”我收敛了笑容，目光平静地看向父亲，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爸爸，我选陆沉砚。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赌气。我清醒得很。”

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清醒地知道眼前谁是豺狼，谁是猛虎，谁又能真正给我一条生路，或者说，谁是我复仇路上最强大的盟友。

“你……”母亲周雅芝试图过来拉我，被我轻轻避开。

我转身，一步步走向角落的阴影，走向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尖上。

我在陆沉砚的轮椅前站定，微微俯身，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我伸出右手，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却比刚才面对家人时真诚了那么一点点：“陆二少，你好，我是唐柠。以后……请多指教？”

我故意用了“以后”这个词，暗示着这场联姻的落定。

他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牢牢锁着我，仿佛要透过我的皮囊，看穿我灵魂里所有的盘算和秘密。他的眼神太具压迫感，几乎让我喘不过气，但我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伸出去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无视我，让我下不来台时，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极其轻地、几乎只是一触即分地碰了一下我的指尖。

冰凉的温度一掠而过。

他没有说话。

但这一触，已然代表了默许，甚至是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回应。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