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便利店，冷柜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我把最后一碗红烧牛肉面摆上货架，袖口蹭到了柜角的油渍——这是上周给顾客泡面时溅上的，洗了三次都没完全掉。

“小满姐，换班啦！”小张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来，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信封，“刚才有穿西装的人来，说你中了大奖！”

我接过信封时手还在抖，指尖沾着刚擦货架的消毒水味。拆开一看，“《心动坐标》恋综素人嘉宾邀请函”几个烫金大字刺得眼睛疼，下面还粘着张粉色便利贴：“恭喜中奖！节目组十分钟后到店接您，直播即将开始～”

“直播？”我差点把信封甩出去，“我没报名啊！”

小张挠挠头：“好像是上个月便利店的抽奖活动，你填过问卷忘了？”

我这才想起，上个月为了凑满减，随手填了张“心愿抽奖”，当时写的是“想给妈妈换个新轮椅”，怎么就变成恋综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利店的玻璃门“哗啦”被推开，七八个人扛着摄像机涌进来，为首的女人穿黑色冲锋衣，挂着“总导演李姐”的工作证，举着对讲机喊：“镜头跟上！捕捉素人真实反应！”

闪光灯晃得我睁不开眼，我下意识往货架后躲，却被摄像大哥精准堵住。李姐上下扫我一眼，目光停在我沾着泡面汤的工服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眼睛亮了亮：“这身造型好，有真实感！”

“我不去！”我死死攥着工牌，“我妈还在医院，我得上班……”

“放心！”李姐把一个印着节目logo的背包塞给我，“节目组包食宿，录完给你发奖金，够给阿姨换轮椅了。”

她的话戳中了我的软肋。妈妈的轮椅早就吱呀作响，医生说再不换可能影响康复，可我月薪四千，除去医药费根本剩不下钱。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两个工作人员架着我的胳膊往外走。小张在后面急得直跳：“姐！你的工服还没换呢！”

这句话被麦克风清清楚楚收了进去，我听见摄像机后面有人憋笑。

黑色保姆车一路疾驰，我缩在角落，盯着背包里的节目手册发呆。上面印着嘉宾名单：二线小花白若琪、综艺咖赵宇辰、新人演员苏晓棠，还有特邀嘉宾——科技新贵陆沉渊。

全是星光熠熠的名字，只有我，林小满，便利店店员，身高一米五八，微胖，脸颊上还有从小就有的雀斑，跟“恋综嘉宾”这四个字搭不上半点边。

车停在城郊的别墅前，这里是录制现场。刚下车，铺天盖地的摄像机就围了上来，我下意识捂住脸，却被李姐拉开：“别挡，镜头要拍脸。”

别墅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最扎眼的是白若琪，穿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长裙，头发烫成精致的大波浪，手里拎着名牌包，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走过来：“妹妹也是嘉宾呀？刚从哪过来的？”

她的香水味呛得我鼻子发痒，我刚想说“便利店”，就被她身后的尖叫打断。

“是陆总！”

我顺着声音看去，一个高个子男人从另一辆车下来，穿黑白灰的极简西装，戴金丝边眼镜，冷白皮在灯光下近乎透明。他就是陆沉渊，财经杂志的常客，传闻身家百亿，性格却孤僻得很。

他扫了眼人群，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半秒，随即移开，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还有我还有我！”一个穿背带裤的圆脸女孩跑过来，差点撞到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苏晓棠，新人演员，第一次上恋综，有点紧张……”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受惊的小鹿，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台本。

这时，一个穿亮色潮牌的男人吹了声口哨：“哟，来了个接地气的？”是赵宇辰，他凑近我，打量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妹妹在哪混的？这身工服挺特别啊。”

他的话引来一阵低笑，我攥着衣角的手越收越紧，指甲掐进掌心。

“好了各位嘉宾，”李姐举着对讲机喊，“直播已经开始，跟观众打个招呼吧！”

摄像机齐刷刷对准我们，我看见旁边的屏幕上飘过密密麻麻的弹幕：

“那个穿工服的是谁？节目组凑数的吧？”

“长得也太普通了，跟白若琪简直没法比。”

“救命，她好像很紧张，不会是关系户吧？”

“别骂了，可能是真中奖的素人，看她那样子好可怜。”

我的脸瞬间烧起来，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白若琪适时地挽住我的胳膊，对着镜头笑得温柔：“这是小满妹妹，可能有点害羞呢。我们以后要一起住啦，多多关照～”

她的手指看似亲昵地搭在我肩上，却在镜头转开的瞬间，悄悄往下一扯——

“嘶”的一声，我工服的肩带松了，领口瞬间滑下来大半。

我慌忙按住衣服，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周围的笑声更明显了，弹幕刷得飞快：“哈哈哈怎么回事？衣服质量这么差？”“她是不是故意的，想博眼球？”

就在我无地自容的时候，一道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手滑？”

是陆沉渊。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目光落在白若琪搭在我肩上的手上，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却让周围的笑声瞬间停了。

白若琪的笑容僵在脸上，赶紧收回手：“陆总说笑了，我就是想帮妹妹整理一下衣服……”

陆沉渊没接话，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嘲讽，也没有同情，就像在看一杯凉掉的白开水。然后他转身就走，黑色的西装外套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我愣在原地，心脏却莫名跳得快了些。

李姐趁机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先去选房间！大家跟我来～”

人群簇拥着往前走，没人再注意站在原地的我。我低头看着自己松垮的肩带，又看了看屏幕上还在滚动的嘲讽弹幕，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不就是被嘲笑吗？忍过这几天，拿到奖金给妈妈换轮椅就好。

我攥紧背包带，跟上人群的脚步，却没注意到，刚才陆沉渊转身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口袋里的钱包——那里面，装着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纸币，纸币边缘还写着一个小小的“满”字。

别墅的楼梯又陡又窄，我跟在最后面，听着前面白若琪和苏晓棠讨论哪个房间带阳台，赵宇辰插科打诨说要选最大的主卧。

就在这时，李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对了，嘉宾一共六位，房间只有五间带独立卫浴，剩下一间是阁楼，大家自己选哈。”

我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几秒钟后，白若琪率先选了带露台的主卧，赵宇辰抢了最大的次卧，苏晓棠犹豫了一下，选了靠近楼梯的房间。剩下的两个房间也很快被另外两位嘉宾选走，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那阁楼……就给小满妹妹吧？”白若琪笑着说，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阁楼虽然小了点，但视野好呢。”

我抬头看向楼梯尽头的阁楼门，上面还沾着灰尘，似乎很久没人住过。

苏晓棠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声说：“小满姐，要不我跟你换吧？我不怕小……”

“晓棠，别闹。”白若琪打断她，“你是新人，住太差影响镜头。小满妹妹刚来，肯定不介意的，对吧？”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我，等着我的回答。我看着白若琪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又想起屏幕上那些嘲讽的弹幕，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挤出一个笑脸：

“没事，我住阁楼就行。”

就在我转身要去搬行李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陆沉渊站在二楼的栏杆边，手里拿着一杯没开封的矿泉水，正低头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移开了视线，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油渍的工服，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真的在意一个穿工服的普女呢？

我抱着背包，一步步爬上吱呀作响的阁楼楼梯。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冷风灌了进来，窗户果然是漏风的，玻璃上还有道裂痕。

我把背包扔在硬板床上，坐在床边，看着楼下传来的欢声笑语，心里空落落的。

突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小张发来的消息：“姐，直播间有人说你可怜，还说陆总好像看了你好几眼！”

我点开直播界面，弹幕里果然有几条不一样的评论：

“刚才陆总是不是在看她？”

“别多想，可能只是觉得她太狼狈了。”

“这阁楼也太破了吧，节目组故意的？”

我正想关掉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新的弹幕，是一个带着金色V标的账号发的：

“查一下阁楼的窗户，明天修。”

那个账号的名字很简单：陆沉渊。

我的手指猛地顿住，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是在说我的阁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