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拉着我的手哭求：“别送走你妹妹，她离了这个家活不下去的。

”我纳闷：“当年被换的不是个男孩吗？”缩在沙发角落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突然抬头，眼睛一亮：“姐姐！是你！”“三年前在国外绑架现场救我的就是你！”全家震惊时，我看向那个满脸恶毒的所谓“哥哥”。“爸，妈，我今年十九岁。

”“这位跟我同岁的‘哥哥’，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你们呢？

”1商场里灯光打得跟手术室一样亮，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钞票和香氛混合的、令人眩晕的味道。我站在试衣间外，看着镜子里的人。

短发利落，五官像是用刀削出来的，带着点未褪尽的硝烟气。身上是刚换上的一套黑色西装，剪裁精良，料子滑得不像话，贴着皮肤，陌生又别扭。比我习惯了的作战服拘束太多。

我那对刚刚认领的豪门父母，眼睛瞪得溜圆，活像看见了什么史前生物重新漫步人间。我妈，林婉晴，捂着嘴，眼泪要掉不掉。我爸，江弘毅，喉结滚动了一下。

“像…太像了…”我妈的声音发颤，走过来替我理了理其实压根不存在的衣领褶皱，指尖有点凉，“这西装…穿在你身上，怎么就这么…好看？”她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最后憋出一句，“比小哲还帅！不愧是我女儿！”小哲。我那素未谋面的“哥哥”，江哲。

我扯了下嘴角，没接话。帅？这评价新鲜。以前队里的家伙们顶多捶我一拳，说一声“夜莺，下手真他娘狠”。回去的车上，车轱辘压过路面，只有细微的噪音。

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我妈的手一直攥着真皮座椅，攥得指节发白。好几次，她偷偷看我，欲言又止。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侧过身，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恳求：“苒苒…妈妈有件事，想求你…”我转过脸。

车窗外流动的光影掠过她保养得宜的脸，那上面写满了真实的焦虑。“就是…家里的妹妹，汐汐…”她顿了顿，观察着我的脸色，“她身体不好，性子也软…我们商量着…你能不能…别送她走？她离了这个家，真的活不下去的…”2我心里那点模糊的怪异感又浮了上来。来接我的人，明明说当年是医院弄混，我家用一个男孩换回了他们真正的女儿。怎么男孩变成了女孩？

还叫汐汐？“跟我换掉的，”我打断她，声音平稳，没什么情绪，“不是说是男孩吗？

”我妈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没预料到我会问这个，或者说，没预料到我记得这个细节。她飞快地看了我父亲一眼。我爸清了清嗓子，接话道：“哦，那是…那是当时情况乱，底下人传话传错了。是你妹妹，江汐。”他语气尽量自然，但那份刻意，瞒不过我的耳朵。我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路还长，不急。

江家的宅子大得离谱，灯火通明，像一座小型宫殿。车开进去，绕了半天才停稳。

佣人躬身拉开门。脚刚踩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一股带着敌意的视线就钉在了我身上。

我抬眼看过去。玄关尽头，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个子不高，身形微胖，脸盘宽，眼睛挤得有些狭长。穿着价格不菲的家居服，却穿出一种紧绷绷的局促感。

他长得……跟我身边这对颜值超标的父母，毫不相干。这就是江哲。我所谓的“哥哥”。

他盯着我，毫不掩饰眼里的嫌恶和排斥，哼了一声：“爸妈，你们还真把她接回来了？

我可先说好，我只有一个妹妹，叫江汐！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阿猫阿狗都能当我妹妹的！

”声音刺耳，语气冲得让人皱眉。我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沙发上。角落里，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柔软的浅色裙子，肩膀单薄，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哭。

看着确实瘦弱，不像豪门养出来的女孩，倒像是……长期营养不良。或者，年纪很小。

3听见江哲的话，她抬起头来——那一瞬间，我对上了她的眼睛。通红，湿漉漉的，盛满了无措和害怕。可紧接着，那双眼睛里猛地爆开一种极其强烈的、难以置信的光彩，像是夜空中猝然炸开的烟花，亮得惊人。所有眼泪和怯懦都被那光芒冲散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几乎是用扑的，瞬间就冲到了我面前，一把死死抱住我的腿！

“姐姐！是你！！”声音又尖又亮，带着巨大的狂喜和哽咽，“姐姐！我好想你！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想报答你！可我找不到你！对不起！对不起我占了你的位置！

是我对不起你！！”她语无伦次，抱得死紧，像是抱住一根救命的浮木，嚎啕大哭起来，眼泪瞬间浸湿了我笔挺的西裤。整个玄关静得吓人。江哲张着嘴，一副被雷劈了的蠢相。

我父母也彻底懵了，看着挂在我腿上痛哭流涕的江汐，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我，完全搞不清状况。我低头，看着这颗埋在我腿上的脑袋顶，心里那点纳闷终于攀升到了顶点。

“你……”我迟疑地开口，“为什么要报答我？”我确实不记得她。女孩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急切地比划着：“姐姐你忘了吗？三年前！在国外！

那个很乱的镇子！我被绑架了！他们关着我，打我，说要卖掉我……是你！

是你带着人冲进来救了我的！”“你当时就是这样，短短的头发，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这里——”她突然松开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左边眉骨，“这里有一道刚结痂的疤！

你开枪的样子……我永远都记得！”“我被救出来之后就想报答你，可是你把我交给红十字会的人就走了，我追不上……我找不到你了……”她又开始哭，哭得喘不上气，“还好……还好你样子没怎么变，就是更好看了……更帅了……姐姐，你救了我，我却抢了你的人生十六年……我对不起你……我明天就走！

我把位置还给你……”4三年前。国外。绑架。几个词串联起来，记忆深处某个布满灰尘的角落猛地被撬开。好像……是有这么一桩事。

一次顺手的情报附带任务。一伙不入流的人口贩子，据点脏乱差，哭哭啼啼的被拐卖者里，确实有个亚裔小女孩，吓坏了，被打了几巴掌，脸肿着，也是这样死死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拉都拉不开。原来是她。我父母在一旁，已经听得眼眶发红，我妈更是捂住了嘴。

我看着腿上这个哭得快晕过去的小丫头，有点无奈，更多的是一种奇特的荒谬感。“你起来。

”我的声音不高，却轻易压过了她的哭声。她抽噎着，仰头看我，乖乖地，一点点松开手，站了起来，但手指还小心翼翼地捏着我的一点裤腿，像是怕我跑了。“你没有抢我的位置。

”我说。“姐姐我知道你善良……”她又要哭。我叹了口气，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一脸震惊的父母，最后，落在那脸色开始发青的江哲身上。“你们，”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抬手，指了指还在抽噎的江汐，她的眼睛红得像兔子，鼻头也红，可那五官的轮廓，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你们没看出来吗？”我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她长得，跟妈妈很像。”我妈猛地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江汐。我爸也愣住了，视线在两个女儿和儿子之间来回逡巡。

江汐傻傻地眨了眨眼，忘了哭。5江哲的脸色彻底变了，一种混杂着惊慌和愤怒的情绪涌上来，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尖声叫道，试图用音量掩盖什么。我没理他，继续看着我的父母，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声音不大，却像颗砸进冰面的石头：“而且，谁告诉你们，当年被换掉的，一定是女孩？

”死寂。绝对的死寂在昂贵的玄关里蔓延。我妈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像是第一次真正仔细地打量江哲，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的审视。我爸的眉头死死锁紧，目光如刀，刮在江哲脸上。江哲在那样的目光下，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看着他，看着这对名义上是我父母的人，看着紧紧抓着我裤腿、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的江汐。然后，我慢慢地，勾起了唇角。“爸爸，妈妈，”我依次叫了他们，声音清晰平稳，“我今年十九岁了。”我顿了顿，欣赏着江哲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我这位，好哥哥——”“他今年多大？”我顿了顿，欣赏着江哲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才慢条斯理地抛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我这位，好哥哥——”我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钉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上，“他今年多大？

”空气凝固了，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妈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猛地扭头看向江哲，声音发飘：“小哲……他、他当然也是十九……”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愣住了。

我爸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那是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他不再看江哲，而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巨大谎言愚弄后的暴怒前兆。

还不明显吗？6年龄相同，性别却与最初的“男孩”说法对不上。

一个长相与他们毫无相似之处。另一个，却眉眼间依稀有我妈的影子。

江哲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涨得发紫，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劈叉：“你放屁！你胡说！

爸！妈！你们别听她瞎说！她是嫉妒！她就是想把我赶走！她——”“闭嘴！

”一声带着哭腔却异常凶狠的尖叫打断了江哲的嘶吼。是江汐。刚才还哭得软绵绵的小丫头，此刻像只被激怒的小兽，猛地从我腿边弹起来，冲着江哲就扑了过去！谁都没想到她会动手。

包括我。她个子小，力气却不小，或者说，愤怒给了她超乎寻常的力量。

她一头撞在江哲肚子上，趁他吃痛弯腰的瞬间，抬脚就狠狠踹在他的小腿骨上！“嗷！

”江哲痛呼一声，猝不及防，竟被她踹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你敢吼我姐姐？！

”江汐眼睛还是红的，里面却烧着两簇火苗，她指着江哲的鼻子，声音又脆又厉，“怪不得你长得这么丑！从小到大，别人都嘲笑我有个丑八怪哥哥！敢情你根本不是！

你是个冒牌货！你抢了我姐姐的位置这么多年！你还敢对她吼？！我踹死你！

”她说着还真想再上去补一脚，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捞了回来。小丫头在我怀里还不安分，气得呼哧呼哧的。这一闹，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玄关通往客厅的拐角处，传来两声苍老却难掩激动的咳嗽。我们全都看过去。两位老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显然已经听了一会儿。老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中式褂子，手拄着拐杖，眼神锐利如鹰。老太太穿着旗袍，雍容华贵，此刻正用手帕按着眼角，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激动和难以置信的慈爱。7“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爸连忙迎上去。“我们再不来，这个家是不是要翻天了？”老爷子声如洪钟，拐杖重重顿了一下地，目光却越过儿子，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着，那目光里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确认和激赏，“好好好！像！这通身的气派，才像我江家的种！

”他根本没看一旁脸色惨白如鬼的江哲。老太太已经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有些抖，温暖而干燥：“孩子……苦了你了……”我看着她泛红的眼圈，那里面是真切的心疼。我沉默了一下，依着刚才的称呼，低声叫了一句：“奶奶。

”又看向老爷子：“爷爷。”两位老人浑身一震，奶奶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连声应着：“哎！哎！好孩子！乖孙女！”爷爷也激动得胡子微颤，重重哼了一声，却是对着我爸和我妈：“看看！看看！这才是我们江家的女儿！

被你们糊涂得……”他目光终于扫向僵立当场的江哲，只剩下冰冷的厌恶，“让个野种欺到头上来！”“爷爷！我不是……”江哲像是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嘶哑地辩解，带着哭腔。“闭嘴！”老爷子厉声喝断，眼神像刀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我妈似乎还有些不忍，看看状若癫狂的江哲，又看看我，嘴唇翕动了一下：“爸，妈，小哲他……他毕竟也叫了我们这么多年爸妈……这孩子虽然不聪明，但……”她似乎想求情。

爷爷却根本不容她说完，直接看向我，语气是商量的，眼神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苒苒，你的意思呢？这件事，你是苦主，你来说。

你看……能不能……”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难以启齿，“能不能留下他？

家里也不多他一口饭吃。他这性子，离了家，怕是活不出个人样。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我身上。江哲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点可怜的、乞求的光。我怀里，江汐猛地抓紧了我的手臂，小声急道：“姐姐！不能留他！他坏！

”8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我抬起头，迎上爷爷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清晰而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不能。”江哲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变成一片死寂的灰败。“苒苒……”我妈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没给她机会，直接看向我的父母，以及刚刚到来的爷爷奶奶。“爸，妈，爷爷，奶奶，”我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些事情，我觉得你们有必要知道。”我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最简洁的方式，撕开这最后一道遮羞布。“当年医院抱错，或许有巧合。但这么多年，你们就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一个‘抱错’的男孩，会长得与你们毫无相似之处？而一个被换出去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