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像把钝刀子，一下下刮着秦筝的鼻腔。她手里捏着一张纸，很薄，却有千斤重。临床诊断：早孕。这几个字，她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指尖都把纸张捻得发烫。结婚三年，她流产两次，被婆婆指着鼻子骂是“不下蛋的鸡”，丈夫顾言洲的眉头也一天比一天皱得紧。现在，她终于又怀上了。秦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狂跳，摸出手机，拨给顾言洲。她想好了，电话一通，她就告诉他，用最雀跃的声音告诉他，他们又有孩子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冰冷的机械女声。秦筝愣了愣，又打了一遍。还是这样。

他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可能是在忙吧。她这样安慰自己，收起手机，决定去公司给他一个惊喜。刚走到住院部大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撞进了她的视线。

是她的婆婆，张美兰。张美兰正满脸焦急地抓着一个护士问话，声音尖锐：“产妇怎么样了？

许小姐怎么样了？大人要紧！一定要保大人！”秦筝的脚步，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许小姐？

哪个许小姐？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子。她浑身发冷，手脚冰凉，一步步，僵硬地挪过去。“妈，您怎么在这儿？”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张美兰回头看到她，先是惊愕，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皱着眉呵斥道：“你来干什么？

不在家好好待着，到处乱跑！”“我来做检查。”秦筝的目光死死盯着产房的方向，“您呢？

您说的许小姐，是许幼薇吗？”许幼薇。顾言洲藏在心里的那道白月光，那根拔不掉的刺。

张美兰的脸色彻底变了，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你……你问那么多干嘛？

就是……就是一个朋友，生孩子，我来看看。”“朋友？”秦筝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什么朋友，需要您这么紧张？需要我丈夫顾言洲，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守在这里？

”她看到了。就在产房门口的长椅上，那个她打了无数遍电话都打不通的男人，正焦灼地坐在那里。他身上穿着昂贵的西装，此刻却皱巴巴的，领带也扯开了，头发有些凌乱，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担忧。那样的担忧，在她前两次流产躺在手术室里时，她都没见过。轰的一声。秦筝感觉整个世界都炸了。她手里的那张孕检单，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像一只被射穿了翅膀的蝴蝶。顾言洲也看到了她，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尽失：“筝筝……你怎么来了？”秦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可那水底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疯狂漩涡。

张美兰一看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几步冲到秦筝面前，压低了声音，却字字诛心：“看见了又怎么样？幼薇怀的是我们顾家的种！是言洲的儿子！你呢？

你揣着个肚子有什么用？次次都保不住！废物！”废物。这个词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插进了秦筝的心脏。“所以，”秦筝的目光缓缓从张美兰脸上，移回到顾言洲脸上，声音轻得像烟，“所以，你一边让我喝着苦得掉渣的中药，一边在外面，让你的白月光给你生孩子？”顾言洲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沉默，就是最残忍的回答。“言洲，”张美兰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你跟她废什么话？

幼薇还在里面给你生儿子呢！这才是天大的事！这个不下蛋的母鸡，理她干什么？

”“哇——”就在这时，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顾言洲浑身一震，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他想冲过去，可秦筝的眼神像铁链一样锁着他。一个护士跑了出来，满脸喜色：“恭喜顾先生，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儿子！我孙子！

”张美兰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推开挡路的秦筝，冲了过去。秦筝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顾言洲下意识地伸手想扶，可他的脚，却不由自主地朝着产房的方向挪动。

他看着秦筝，脸上带着哀求和愧疚：“筝筝，你听我解释……我……我只是想要个孩子……我晚点再跟你说，好吗？”他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那个充满了新生喜悦的房间。那个房间里，有他的儿子，有他的白月光。而她，秦-筝，他的合法妻子，此刻，像个笑话一样，被丢在了冰冷、空旷的走廊里。周围人来人往，那些同情、鄙夷、看好戏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她身上。疼吗？不。已经不疼了。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吧。

秦筝慢慢地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张被她视为珍宝，此刻却无比讽刺的孕检单。

她看着上面的“早孕”两个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掏出手机，当着还没走远的顾言洲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周律师吗？”“是我，秦筝。”“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我净身出户，只有一个要求，今天，现在，立刻，马上，我要离婚。”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清晰地传到了顾言洲的耳朵里。

顾言洲猛地回头，满脸的不可置信。秦筝却不再看他一眼，挂了电话，转身就走。她的背影，决绝得像一把出了鞘的刀。顾言洲，这三年，我为你洗手作羹汤，为你收敛起所有的锋芒，为你卑微到尘埃里。我以为，只要我够爱你，就能捂热你的心。原来，你他妈的是个中央空调，只暖婊-子，不暖老婆。也好。你选了她和你的儿子。那我，也该为我自己，和……我肚子里这个，还没来得及让你知道的孩子，选一条新的路了。一条，没有你的路。一条，能把你们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路。2. 新的猎物民政局门口。

秦筝从出租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那几个烫金大字，嘴角勾起一抹冷得掉冰碴的弧度。

多讽刺啊，三年前，她满心欢喜地挽着顾言洲的手臂走进去，以为那是幸福的起点。没想到，这里也会是她婚姻的终点。周律师已经在门口等她了，西装革履，表情严肃：“秦小姐，都准备好了。按照您的意思，您放弃所有婚内财产，只要离婚。”“嗯。

”秦筝淡淡地应了一声。周律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您……真的想好了？顾家的财产，不是一笔小数目。”“想好了。”秦筝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钱，我自己会挣。我嫌他脏。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又轻又狠。周律师没再说话，点了点头，陪她一起走了进去。

顾言洲还没到。秦筝也不急，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开始处理邮件。仿佛今天来这里，不是结束一段三年的婚姻，只是为了签一份无关紧要的合同。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顾言洲才风尘仆仆地赶来。他眼下有乌青，神情疲惫，看到秦筝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无名火。“秦筝，你非要闹成这样吗？”他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秦筝连眼皮都没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闹？顾先生，我以为成年人之间，好聚好散是最基本的体面。”“体面？”顾言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电话里那么说，是给我体面？我妈都快被你气出心脏病了！”“哦？”秦筝终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妈因为我提离婚要犯心脏病，那她逼着我去医院，检查为什么不能生的时候，怎么就精神抖擞呢？她站在产房门口，骂我‘不下蛋的鸡’的时候，怎么就中气十足呢？”顾言洲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筝筝，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他放软了语气，试图打感情牌，“幼薇……幼薇她身体不好，我不能不管她。但你才是我的妻子，我心里是有你的……”“停。”秦筝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脸上露出一丝嫌恶，“顾言洲，别说了，我恶心。”“你……”“协议带来了吗？签了吧，我赶时间。

”秦筝不想再跟他废话。顾言洲看着她冰冷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疼又闷。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秦筝，像一只竖起了所有尖刺的刺猬，又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

周律师适时地将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顾言洲看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只觉得刺眼无比。他拿起笔，手却在发抖，迟迟落不下去。“怎么？”秦筝挑眉，“舍不得了？舍不得你的白月光刚生完孩子，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还是舍不得，顾太太这个位置，马上就要换人了？”“你胡说什么！”顾言洲怒道。“我胡说？

”秦筝嗤笑一声，“你敢说，你妈没盘算着，等我一滚蛋，就让许幼薇带着你儿子，风风光光地进门？”顾言洲的沉默，再次证实了她的猜测。秦筝觉得没意思透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顾言洲，给你最后三分钟。你不签，我就让周律师起诉。到时候，你婚内出轨，逼迫妻子净身出户的丑闻，我想媒体会很感兴趣。”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顾言洲脸色煞白，死死地瞪着秦筝，最终，还是颤抖着，在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三个字，龙飞凤舞，却透着一股不甘和狼狈。办手续很快。

当两本红本换成两本绿本的时候，秦筝感觉压在心口三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她走出民政局，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顾言洲跟了出来，抓住她的手腕：“筝筝，你会后悔的。”“后悔？”秦筝甩开他的手，像碰了什么脏东西，“顾言洲，记住，是我不要你了。”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一辆黑色的库里南，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英俊深邃的侧脸。

男人穿着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气质矜贵而疏离，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秦筝的脚步顿住了。傅既沉。北城傅家的掌权人，杀伐果断，手段狠戾，是顾言洲在生意场上最大的死对头。传闻，这两人有私仇，斗得你死我活。

一个绝妙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秦筝的脑海。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车前，屈指，敲了敲车窗。傅既沉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探究，却并不意外，仿佛早就在等她。“傅总。”秦筝红唇轻启，脸上带着明艳又危险的笑容，“刚离婚，单身，有没有兴趣，跟我结个婚？”顾言洲追上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傻了。他看着自己的前妻，对着他最大的敌人，发出了结婚邀请。

这他妈是怎样一种疯狂的羞辱！傅既沉掐灭了烟，深邃的眸子在她和顾言洲之间转了一圈，薄唇微勾，吐出两个字：“上车。”秦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顾言洲那张扭曲到变形的脸。黑色的库里南，如同一只优雅而凶猛的野兽，绝尘而去。车里。秦筝看着身旁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她知道自己疯了。但那又怎样？顾言洲能为了白月光和儿子，背叛他们的婚姻。她为什么不能为了复仇，给自己找一个最强的盟友？“为什么是我？

”傅既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像大提琴的弦音。“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秦筝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畏惧，“顾言洲让你不好过，我也想让他家破人亡。傅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这个朋友，能成为‘傅太太’，我想，我们的合作，会更愉快。

”傅既沉看着她。眼前的女人，美得极具攻击性，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淬了火的星辰，烧着熊熊的野心和恨意。他忽然笑了。“有点意思。”他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份文件，丢给她。

“看看。”秦筝疑惑地打开，瞳孔骤然紧缩。那是一份——婚前协议。甲方：傅既沉。

乙方那一栏，赫然是她的名字：秦筝。他早就准备好了？他怎么知道她会来找他？这个男人，到底有多深不可测！“你……”“签了它，从今天起，你就是傅太太。”傅既沉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霸道，“我帮你，把顾家踩在脚下。而你，只需要扮演好你的角色。”秦筝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找一个盟友。

而是在与虎谋皮。不过，她喜欢这种刺激。她从包里拿出笔，没有丝毫犹豫，在乙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清秀，却力透纸背。“合作愉快，傅先生。”“不。

”傅既沉纠正她，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现在，该叫老公了。

”3. 签了，傅太太傅既沉的办事效率，快得惊人。

秦筝刚签完那份堪称“卖身契”的婚前协议，他的助理就拿着两人的户口本，出现在了民政局门口。于是，秦筝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经历了离婚和结婚。

从顾太太到傅太太，无缝衔接。拿着那本崭新的红本本，秦筝还有些恍惚，感觉像在做梦。

“后悔了？”傅既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筝回过神，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摇了摇头，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开弓没有回头箭。傅先生，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很好。

”傅既沉对她的回答似乎很满意，“从今天起，搬去御山府邸。你的东西，会有人帮你收拾。

”御山府邸，北城最顶级的富人区，傅既沉的私人住所。“我的工作……”“不用辞。

”傅既沉打断她，“做你想做的。但记住，你是傅太太，别给我丢人。”他的语气很霸道，但秦筝却不觉得反感。至少，他把规则摆在了明面上。不像顾言洲，嘴上说着爱她，背地里却捅了她最狠的一刀。“知道了，老公。”她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这两个字，她说得又甜又软，像裹了蜜的毒药。傅既沉的黑眸深了深，喉结不着痕迹地滚动了一下。

他亲自开车，送秦筝回了她和顾言洲的“家”。一栋市中心的平层公寓。开门进去，屋子里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玄关处，顾言洲的鞋子随意地踢在一边，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水味。一切都好像没变，但一切又都变了。

秦筝面无表情地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她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几件衣服，一些专业书籍，还有她母亲留给她的一对玉镯。傅既沉没有进来，就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像一尊神祇，安静地看着她在屋子里走动。他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占有欲，让秦筝觉得有些不自在。“我的东西不多，很快就好。

”她头也不抬地说。“不急。”傅既沉淡淡道，“顺便等你前夫回来，把事情一次性说清楚。

”秦筝收拾的动作一顿。她倒是忘了，顾言洲肯定会回来。果不其然，不到半小时，门锁传来响动，顾言洲带着一身酒气冲了进来。当他看到客厅里那个如帝王般存在的男人时，酒意瞬间醒了一半。“傅既沉？！”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既沉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卧室。顾言洲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秦筝提着一个行李箱，从里面走了出来。“秦筝！你……”他的目光落在秦筝身上，又转向傅既沉，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猜测，疯狂地涌上心头，“你们……”“如你所见。

”秦筝走到傅既沉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昂起下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顾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婚丈夫，傅既沉。”新婚丈夫。这四个字，像四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顾言洲的心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指着秦筝，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疯了！秦筝，你为了报复我，竟然嫁给了他？！”“报复？

”秦筝歪了歪头，一脸无辜，“谈不上报复。应该说，是及时止损，然后……高位接盘？

”她看向傅既沉，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的询问。傅既沉非常配合地勾起唇角，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动作亲昵又霸道：“我太太说得对。”这副夫唱妇随的恩爱模样，刺得顾言洲眼睛生疼。“秦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低吼道，“你以为傅既沉是什么好人吗？他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来恶心我！”“那又怎么样呢？

”秦筝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给我傅太太的名分，给我钱花，还帮我出气。而你呢？顾言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