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夜雨初歇，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扯出模糊的光影。

市中心边缘的老旧小区，此刻却被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宁静。让一让！现场什么情况？

刑警队长赵猛拨开警戒线，大步流星地走来，皮鞋踩在积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脸色紧绷，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最先到达的片警赶忙汇报：赵队，死者男性，张超，三十五岁，独居。报案的是他邻居，早上出门发现他家门没关紧，闻到异味，推开一看……人已经凉透了。初步看像是……意外滑倒，后脑磕在了茶几角上。

现场勘查灯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法医老陈正蹲在尸体旁，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他戴着白手套，动作一丝不苟。赵猛环顾四周。房间陈设简单，略显凌乱，但没有明显打斗痕迹。一张小茶几歪斜着，边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死者张超仰面倒在茶几旁，双眼圆睁，似乎凝固着某种极致的惊愕，与周围意外

的现场格格不入。意外？赵猛哼了一声，这表情可不像安详离世。老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语气平稳却带着一丝疑虑：磕击角度和力度，确实符合意外滑倒所致。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但是……他顿了顿，指着死者的眼睛，瞳孔收缩的程度有点异常，不像瞬间剧痛或恐惧该有的反应，倒像是……极度困惑，或者接收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信息。而且，尸僵程度似乎也稍微快了一点点，需要回去详细检验才能确定。这时，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气质干练的年轻女性走了进来，她是局里特聘的心理专家林薇。她小心地避开地面可能存在的痕迹，目光敏锐地扫过整个房间，最后停留在死者的脸上。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林薇轻声道，她的视线又移向客厅角落打开的电视机，屏幕已经黑了，昨晚有什么节目能让人露出这种表情？技术队的警员接口道：查过了，昨晚停电了两小时，九点到十一点。来电后，电视可能是默认开启的，播放的是本地新闻台。

停电？赵猛看向物业负责人。负责人紧张地点头：是、是的，这片区线路老化，昨晚跳闸了，抢修了两小时。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

停电——来电——电视自动打开——死者可能正起身想去关电视或做别的，不小心滑倒——后脑撞击——死亡。证据链看似完美。林薇却走到插座旁，看着电视和旁边一个老旧收音机的插头都插在一个多功能插座上。停电再来电，电器重启……很常见的现象。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但秀眉微蹙，总觉得有哪里被忽略了。

那种极度困惑的死亡表情，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队长，一个年轻警员拿着初步走访记录过来，邻居说昨晚停电期间很安静，没听到任何异常动静。

来电后不久，好像隐约听到他家电视新闻的声音，然后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张超这人平时有点闷，没什么朋友，也没和人结怨。没有仇杀，没有劫财，没有闯入痕迹。

现场勘查完毕，没有发现可疑指纹和脚印，除了死者自己的。技术警员汇报。

赵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挥挥手：收队吧。初步按意外处理，等法医的详细报告。众人开始收拾设备。林薇最后看了一眼死者张超那凝固着惊愕的脸，又瞥了一眼那黑屏的电视机和旁边的老旧收音机。

停电……重启……新闻声……她脑海里仿佛捕捉到什么，却又一闪即逝。回去的警车上，气氛有些沉闷。怎么，林博士觉得有问题？赵猛开着车，瞥了一眼副驾上沉默不语的林薇。说不上来，林薇摇摇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只是觉得太『完美』了。完美的意外，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还有一个……完美的困惑表情。

赵猛笑了笑，带着点疲惫：干我们这行，有时候就是想太多。哪有那么多完美犯罪？

大概率就是运气不好，点儿背。林薇没有反驳。她知道赵猛说的是大多数情况下的现实。

但那种直觉，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2 模式的阴影结案报告还没写完，又一个电话像惊雷一样炸响了赵猛的办公室。赵队！

城西滨河公园！又发现一具男尸！初步勘查……又像意外！电话那头的手下声音急促，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赵猛的心猛地一沉，昨天张超那张惊愕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

他一把抓起外套：通知老陈和林薇！马上出现场！滨河公园的清晨本该是宁静美好的，但此刻临近河岸的一处观景平台却被警戒线重重包围。晨练的老人们远远围观，议论纷纷。

死者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穿着运动服，俯卧在石头观景平台边缘，头部下方有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身边倒着一辆昂贵的公路自行车，看起来像是在晨练时车速过快，失控撞上了平台边缘的矮柱，整个人翻折过去，头部重重砸在石台上。李哲，某公司中层，有晨骑习惯。报案的是同样来晨练的人。

现场民警快速介绍。赵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盯着那辆自行车和死亡位置，又看了看不远处平滑的路面。老陈已经蹲在尸体旁开始初步检查。林薇则站在稍远的地方，观察着周围环境——平整的骑行道、微微凸起的观景平台边缘、冰冷的石柱。怎么样？

赵猛走到老陈身边，声音压抑。老陈站起身，眉头紧锁，表情比昨天更加凝重。

撞击伤符合高速摔倒所致，角度、力度看起来……也没太大问题。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赵队，太像了。什么太像了？表情。

老陈指着死者李哲因为撞击有些扭曲，但依然能看出的面部肌肉状态，虽然不是张超那种极致的惊愕，但你看他的眼神，凝固前的瞬间，不是纯粹的痛苦或恐惧，更像是一种……强烈的迷惑和不解。而且，他加重了语气，他的尸僵形成速度和某些细微的生理指标，跟我昨天在张超尸体上观察到的那种『非典型性异常』非常相似！这句话像一道冰锥，刺进赵猛的心里。一个可能是意外，两个如此相似的意外，还有高度相似的生理异常？

林薇走了过来，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死者，又看向那根沾了血的矮柱：赵队，你看这柱子。

赵猛看过去，那石柱棱角分明，但高度并不足以对高速骑行者造成如此致命的威胁，除非是极其巧合的角度和力度。还有这路，林薇用脚点了点平滑的沥青路面，没有障碍，没有坑洼，视野开阔。一个经验丰富的骑手，怎么会在这里突然失控，精准地撞上这根并不显眼的柱子？她蹲下身，仔细观察自行车。刹车片磨损正常，轮胎也没有爆胎痕迹。两个『意外』，林薇抬起头，看着赵猛，眼神明亮而锐利，两个死者生前最后时刻都出现了极度困惑或不解的表情，两名死者的生理指标都呈现出某种无法解释的相似异常。赵队，这还是巧合吗？

赵猛腮帮子的肌肉鼓动了一下，他无法再用点儿背来说服自己了。他猛地一挥手：查！

给我把这两个人的底细扒个底朝天！他们认不认识？有没有共同点？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发生过什么事？技术队，把以这两个现场为中心，所有能调到的监控，全部给我过一遍！

一遍不行就十遍！他吼完，深吸一口气，看向老陈和林薇，声音低沉下来：老陈，详细尸检报告尽快出来。林薇，你跟我回局里，并案处理！回到市局，会议室的白板上很快写满了张超和李哲的信息。

两人生活轨迹截然不同：一个是不起眼的公司职员，住在老旧小区；一个是企业中层，住在高档社区。社交圈没有重叠，工作毫无关联，就像是两条平行线。

找不到任何明面上的联系！一个警员沮丧地汇报。监控排查同样进展缓慢。

张超小区老化，监控探头稀少，停电期间的记录更是空白。滨河公园的监控离事发地点较远，画面中只能看到李哲骑车的身影在进入某个区域后突然扭曲了一下，然后就连人带车冲向了观景台，细节根本无法看清。像是……突然愣了一下神？

一个盯着监控屏幕眼睛发红的年轻警员不确定地说。愣一下神就送命了？

赵猛烦躁地捋了挠头发。压力无形地笼罩在专案组每个人的头上。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手，比拿着刀的歹徒更让人心悸。林薇坐在角落里，面前摊开着两份初步的档案。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新闻……晨骑……突然的失控……困惑的表情……异常的生理指标……两个完全不同的场景，两种不同的死亡方式。但为什么那股诡异的违和感如此相似？她闭上眼睛，努力在脑海中还原两个现场。忽然，她猛地睁开眼，看向白板上记录的死亡时间范围——张超是昨晚十点到十二点，李哲是今天清晨五点半到六点。都是相对安静的时间段。都是看似单独一人的时候。

都发生了某种突如其来的、让死者本人都感到极度困惑的变化。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在兩個死者的名字之间画了一条线。也许联系不在他们之间，她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许联系在于，对他们做了某件事的『那个人』，或者说，『那种方式』。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她。赵猛盯着那条线，脸色无比严肃。

他知道，林薇指的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凶手。

一个幽灵般的念头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他们面对的，可能真是一个从未遇到过的高智商、高手段的罪犯。而他留下的唯一痕迹，仅仅是死者脸上那一抹凝固的、令人不安的困惑。并案调查。赵猛最终沉声下令，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代号……蜂巢。3 无声的指令市局会议室，烟雾缭绕。

蜂巢专案组的白板上，张超和李哲的照片并排贴着，中间画着问号，像一道无解的难题。

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技术队的同事眼圈乌黑，把一摞报告扔在桌上：头儿，两个死者通讯记录、财务状况、网络社交圈都查遍了，干净得像张白纸！

唯一共同点就是他妈的都死了，还死得莫名其妙！人际关系网没有交叉点！

生活轨迹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八竿子打不着！抱怨声此起彼伏，调查陷入了死胡同。

赵猛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烟灰缸一跳：那就给我挖！挖地三尺！

他们死前二十四小时干了什么，吃了什么，放了什么屁，我都要知道！赵队，林薇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焦躁的氛围，她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面前摊开着厚厚的笔记，也许我们方向错了。纠缠于他们『是谁』，不如聚焦于他们『遭遇了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她。两个现场，两种截然不同的死亡方式，却出现了高度相似的异常生理反应和死亡瞬间的困惑表情。林薇站起身，走到白板前，用笔尖点着两张照片，这不像仇杀，不像情杀，更不像随机杀人。

这像是一种……『程序』。程序？赵猛皱眉。对。林薇眼神锐利，一种预先设定好的、精准执行的『死亡程序』。而触发这程序的『开关』，可能就隐藏在他们死前接触过的某些东西里。她翻动笔记：张超，死前小区停电两小时，来电后电视自动开启播放新闻。李哲，清晨滨河公园晨骑，戴着蓝牙耳机。她顿了顿，抛出关键问题，有没有可能，他们在死亡前的那一刻，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会议室安静下来。这个思路跳出了常规侦查框架，显得有些异想天开，却又诡异地切中了那丝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听到？看到？一个老刑警怀疑地开口，林博士，你是说有人通过电视新闻或者音乐催眠他们去死？这太……太玄乎了，我知道。林薇打断他，语气却异常坚定，但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我们现在，就处在『所有不可能』都还没排除的阶段。

老陈的尸检报告已经明确指出，两人的生理指标异常高度相似，这绝非偶然！

这指向某种特定的、作用于神经系统的外部刺激！

她看向技术队：我需要你们重新筛查两人死前最后一段时间，所有可能接收到的视听信息。

张超家电视和收音机断电前后的信号源，附近所有无线电波频段有没有异常波动？

李哲的蓝牙耳机连接记录，手机里最后播放的音频文件，甚至公园附近有没有隐藏的喇叭或者特殊频段的信号发射器？

技术队负责人面露难色：林博士，这范围太大了，尤其是无线电波和隐藏发射器，这……

再难也要查！赵猛下了决心，林薇的推理虽然大胆，却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线头，就从最有可能是共性的地方查起！他们两个死前最后去的地方是哪里？

给我查他们最后消费的场所，常去的地点！底下人立刻忙碌起来，重新梳理行程轨迹。

很快，初步结果反馈回来。张超，公司小职员，下班后偶尔会去家附近一家叫『静谧港湾』的咖啡厅坐坐，死前一天晚上下班后去过！

李哲，企业中层，有喝下午茶的习惯，公司附近常去一家叫『午后阳光』的咖啡厅，死前一天下午也去了！汇报的警员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但随即又泄了气：……可是两家咖啡厅名字不一样，而且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完全没关系啊。咖啡厅？两个完全不同地点的咖啡厅？刚刚燃起的希望似乎又要熄灭。

但林薇的眉头却紧紧皱起。咖啡厅……声音？背景音乐？

还是……她猛地抬起头：两家咖啡厅用的音乐系统？有没有播放列表？

有没有什么共同的、不同寻常的背景音？或者……有没有什么共同的、不同寻常的视觉元素，比如特定的装饰画、闪烁的灯饰、甚至菜单上某个特殊的符号？她的话提醒了众人。

视觉刺激同样可能是介质！马上联系两家咖啡厅负责人！调取监控！

查他们的播放列表和店内装饰！赵猛立刻下令。侦查方向瞬间拓宽，但也变得更加繁复和抽象。警员们面面相觑，感觉像是在抓一团迷雾。与此同时，技术队对张超家电器和李哲耳机的初步检测也出来了。赵队，林博士，技术员表情古怪，张超家的电视和收音机我们拆开检测了，硬件没问题。但是……停电再来电后，电视默认启动的频道频率，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非标准的偏移，像是被什么信号极其短暂地干扰过，但无法确定来源和内容。

李哲的蓝牙耳机和手机检查过了，音频文件正常，连接记录也只有他自己的手机。

但是……另一个技术员接口，在他死亡时间段，公园附近的公共 WiFi 信号和蓝牙频段存在非常复杂的背景噪音，无法完全排除有精心伪装的特定指令信号混在里面的可能性，但这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和时间来分析。线索依旧模糊。林薇深吸一口气。

两个死者都去了咖啡厅……困惑的表情……异常的生理指标……这些碎片在她脑中飞速旋转，试图拼凑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图景。她拿起笔，在白板上蜂巢两个字的下面，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介质。然后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如果『蜂巢』真的存在，她声音低沉，仿佛带着寒意，那么它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它不需要直接接触受害者，它可能通过我们无处不在的声、光、电……像幽灵一样，下达死亡的指令。

所有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凉气。赵猛看着白板上那两个字，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感觉对手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威胁。查！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就从那两家咖啡厅查起！就算是幽灵，我也要把它揪出来！

4 蜂巢的印记静谧港湾和午后阳光两家咖啡厅的调查几乎同步进行。

赵猛带一队人去了城西的午后阳光，林薇则跟着另一组人前往城东的静谧港湾。

午后阳光窗明几净，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老板娘是个热情的中年女人，对李哲的死表示震惊和惋惜。她积极配合，提供了近期的音乐播放列表——全是常见的商业授权轻音乐或钢琴曲，毫无特别之处。

店内监控显示李哲死前一天下午只是正常喝咖啡、看手机，待了约半小时便离开，期间没有任何异常接触或事件。店内的装饰画也是批量采购的印刷品，毫无特殊符号。

赵队，看起来……完全正常。手下低声汇报，难掩失望。赵猛皱着眉，环视这家充满阳光和咖啡香气的店，那股无形的阻力感再次袭来。

他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与此同时，静谧港湾咖啡厅。

这家店风格更复古昏暗一些，人流量也不大。老板娘是一位极其美貌的年轻女子，气质温婉，自称姓蜜。她对警方的到来显得有些意外和紧张，但同样表现得很配合。张先生？

他确实偶尔会来，通常坐在那个角落的位置，点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蜜老板指着靠窗的一个卡座，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太可怕了。

警员们例行公事地检查播放列表同样是寻常音乐、查看监控，画面显示张超那天只是安静坐着，停电前就离开了，期间无异常。

店内装饰多是些绿植和旧物，一面墙上挂着几幅顾客留下的拍立得照片，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林薇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四处翻看，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店内中央，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里的氛围。背景音乐是一首旋律重复性略高的冷门爵士乐，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一丝淡淡的、甜腻的香薰味道。一切似乎也无懈可击。

调查再次陷入僵局。两组人在局里汇合，情绪都有些低落。头儿，两家店都干净得过分了！

播放列表没问题，监控没问题，老板反应也正常！难道真是巧合？去午后阳光

的警员抱怨道。林薇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太干净了，反而让人觉得不自然。

尤其是那家静谧港湾，那位蜜老板的反应……温婉得体，却总让人觉得有层隔膜。

还有那首重复性略高的爵士乐和那丝甜腻的香气……它们像背景噪音一样盘旋在她脑海里。

就在会议气氛再次变得沉闷时，技侦部门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急促和兴奋：赵队！

有发现！我们扩大了张超和李哲死亡地点周边的无线电信号扫描范围和时间段，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共同点！所有人精神一振。说！

在两个案发时间点前约一小时左右，在死者活动区域附近，到一段持续时间极短不足 0.1 秒、频率非常特殊、像是经过加密的定向微波脉冲信号！

功率很低，混杂在大量的背景无线电噪音里，几乎无法捕捉！

我们也是反复比对滤波后才确认的！微波脉冲信号？！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刑侦的范畴。这……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年轻警员茫然地问。

林薇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骇然：意思是，可能真的存在一种『指令』！

一种通过特定频率的微波信号传递，可能直接作用于人脑神经、无需通过耳朵接收的『无声指令』！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现场找不到声源，为什么耳机里没有记录！这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那咖啡厅呢？赵猛追问，他觉得线索快要连起来了。

咖啡厅……可能不是指令发射点，而是……『标记点』或者『预处理点』！

林薇思维飞速运转，凶手可能在咖啡厅通过某种方式，比如那音乐、那香气、或者其他我们还没发现的介质，对目标进行了初步的催眠或潜意识植入，设定了一个『触发开关』！然后，等到目标到达预定地点，再通过远程发射那段特定的微波脉冲信号，激活这个开关，导致他们瞬间出现意识恍惚、行为失控！这个推理逻辑上似乎能说通，但依然缺乏直接证据。就在这时，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现场勘查组，声音无比凝重：赵队！我们……我们可能找到那个发射信号的人了！什么？在哪？

赵猛猛地站起。在滨河公园案发现场三公里外的一栋废弃写字楼天台！

我们根据信号源大致方向进行地毯式搜索，发现了这个！

电话那头发来几张照片：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垃圾和灰尘。但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改装过的便携式信号发射装置残骸，电池已经被取走，外壳上有明显的暴力拆卸痕迹。设备被故意破坏了，无法追踪。但是……

勘查人员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我们在放置设备的角落附近，发现了一个新鲜的烟头。

而在烟头旁边的水泥柱上，发现了一个……刻上去的图案。一张特写照片传了过来。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一个粗糙但结构清晰的刻痕——那是一个蜂巢的图案。

图案旁边，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像是随手刻下的编号：07。

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蜂巢！又是蜂巢！还有编号？07？这是什么意思？

是第 7 个？还是执行者的代号？信号发射器！他们真的在用这种方式杀人！

证据链似乎瞬间闭合了大半！一个利用高科技手段进行催眠操控杀人的组织蜂巢的存在，似乎不再是猜测！赵猛一拳砸在桌上，既是愤怒也是兴奋：妈的！终于露出马脚了！查！

以那栋楼为中心，调取所有监控！查那个烟头上的 DNA！

把那个编号『07』的所有可能性都给我列出来！所有人都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忙碌起来。只有林薇，盯着屏幕上那个蜂巢图案和编号07，眉头却越皱越紧。

太明显了。一个能设计出如此精妙杀人手段、使用加密微波信号、事后完美清理现场的组织，会犯下在天台留下明显刻痕和烟头这种低级错误？这感觉不像是不小心暴露。

更像是一个……故意留下的标记。或者，是一个诱饵。她心中的不安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强烈。5 扭曲的正义

废弃天台发现的信号发射器残骸、蜂巢刻痕和编号07的烟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让蜂巢专案组彻底沸腾起来。技术队连夜比对烟头上的 DNA，结果却令人失望——数据库里没有匹配记录。对方是个干净的人，或者，根本不在他们的记录范围内。对废弃写字楼及周边海量监控的排查更是如同大海捞针。

案发时间段前后，附近几个老旧摄像头拍下的不是模糊不清的人影，就是根本无法辨识身份的包裹严实的可疑目标，且很快消失在不同方向的巷弄里，线索中断。

编号07的调查也陷入僵局。它可能是执行者的代号，可能是批次号，也可能是随意留下的误导信息。唯一的实质性进展，来自于按照赵猛之前挖地三尺

的命令，对两名死者张超和李哲背景进行的极其深入的二次挖掘。这一次，侦查员们抛开了常规的社会关系调查，转而潜入更阴暗的角落——那些未曾曝光的、可能隐藏在冰山下的秘密。赵队！

有重大发现！一名负责调查张超的侦查员几乎是冲进会议室的，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资料，脸色异常复杂，这个张超，根本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公司职员！三年前，他在一起醉酒驾车肇事逃逸案里，是嫌疑人！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但那起案子因为证据不足，目击者证词模糊，现场监控损坏，最终不了了之！受害者是个十六岁的学生，当场死亡，家属至今还在上诉！

侦查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我们重新秘密走访了当年的一些知情人，拼凑出的线索高度指向张超！他极可能就是那个逍遥法外的肇事司机！消息还没消化完，另一名负责李哲案的侦查员也拿着档案袋走了进来，表情同样凝重。

李哲这边……也有问题。他深吸一口气，他所在的公司去年曾发生一起严重的性骚扰并导致女员工自杀未遂的事件。

内部调查最终以『证据不足』、女员工『精神不稳定』为由压了下去。

但我们找到了已经离职的那位女员工，她提供了新的线索和一些当时不敢拿出来的私密聊天记录碎片，强烈指向李哲利用职权进行胁迫！女员工因为绝望和恐惧才选择了极端行为！

两份沉重的报告放在桌上，像两块冰冷的巨石。刚才还因发现凶手线索而激愤的会议室，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两个看似普通的受害者，竟然都背负着未被审判的罪恶？

他们的死，并非随机，而是有着明确的指向性？这……一个年轻警员张了张嘴，声音干涩，这是……私刑？替天行道？这个词像毒刺一样扎进了每个人心里。放屁！

赵猛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眼睛因愤怒而布满血丝，什么是天？谁给他的道？

法律才是道！程序正义才是道！就算他们真的犯了罪，也该由法律来审判，而不是被某个藏头露尾的疯子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处决！今天他能杀这两个『有罪』的人，明天他就能看谁不顺眼给他安个罪名也杀了！这不是正义，这是谋杀！是赤裸裸的犯罪！

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掷地有声，代表着法律不容置疑的权威。

但底下并非没有不同的声音。几个警员交换着眼神，沉默里藏着别样的情绪。私下里，难免有低语：可是……赵队，法律有时候确实……奈何不了那些人渣。

两个孩子……一个前途尽毁，一个差点没命……凶手却逍遥法外……虽然方式极端，但……也算是报应了？这种微妙的情绪在弥漫，调查的正义性第一次出现了内部裂痕。

林薇一直沉默地听着，她的目光扫过同事们复杂的面孔，最后落在赵猛因愤怒而紧绷的脸上。

赵队，我同意你的观点。她清晰而冷静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绝不是正义。

甚至从心理学角度，这更像是一种极度傲慢的『扮演上帝』的心理变态行为。凶手，或者凶手背后的组织，享受的不是『伸张正义』的结果，而是『操控生死』的过程和权力感。

她走到白板前，指着张超和李哲的名字：他们选择这些有污点的人，不是因为道德感，而是因为这些人更容易被社会潜意识所『放弃』，他们的死亡引发的同情和追查力度会相对更小，更能凸显凶手的优越和聪慧。

这是一种精心计算的冷酷行为，而非热血上头的替天行道。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一些人心中刚刚萌芽的那点模糊的认同感。林博士说的对！赵猛厉声道，目光扫过全场，都给我清醒点！我们的职责是抓住罪犯，维护法律，不是在这里评判死者该不该死！从现在起，分组行动！一组，继续追查『07』号和信号发射器的来源，就算把全市翻过来也要找到线索！二组，深入调查张超和李哲的旧案，把他们那些破事给我查个水落石出，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未被清算的『罪人』，这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命令下达，所有人再次行动起来，但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之前是对未知罪犯的愤怒，现在却掺杂了关于正义与法律、私刑与程序的复杂挣扎。林薇坐回位置，看着忙碌的同事，心情同样沉重。她成功说服了大家，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凶手的这种选人模式，极其危险。

它不仅挑战法律，更在潜移默化地腐蚀人心。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搜索起近几年本市内类似的、证据不足最终悬置或不了了之的严重案件。

一条三年前的纵火案新闻映入眼帘，一家三口丧生，嫌疑人因证据链问题释放……一条去年某富二代聚众斗殴致人重伤瘫痪，最终以巨额赔偿和解……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如果蜂巢真的存在，并且以此为标准……那么名单，可能还很漫长。而下一个意外，或许已经在倒计时。

6 雌蜂的审判专案组内部的低气压尚未散去，新的警报就以一种极端残忍的方式，撕破了短暂的平静。城南，一个高档公寓内。最先赶到现场的民警甚至没能忍住，冲出门外干呕起来。赵猛、老陈、林薇等人进入现场时，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死者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性，赤身裸体地被捆绑在客厅的餐椅上。

他的面部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但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其下身一片血肉模糊——他被残忍地阉割了。致命伤是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干净利落。现场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门锁完好，像是死者主动放凶手进来的，或者凶手有钥匙。确认身份，王栋，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离异独居。

现场勘查的警员声音发颤地汇报，根据血液凝固程度和体温，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之间。老陈强忍着不适上前初步检查，脸色越发难看：阉割是生前进行的……工具非常专业，像是手术刀或者极锋利的外科器械。

胸口的刀伤是死后补的，可能是为了确保死亡，或者……一种仪式性的结束。

仪式性……赵猛咀嚼着这个词，目光扫过血腥的现场。这手法，与之前张超和李哲那种意外伪装截然不同！它充满了宣泄式的愤怒和展示意味。

林薇没有靠近尸体，她的目光在房间里仔细搜寻。客厅很整洁，甚至可以说奢华，但在沙发一角，她发现了一点不寻常——几根长长的、栗色的、明显属于女性的头发。

而在昂贵的实木地板上，靠近尸体的地方，有几个极其模糊的、部分被血迹掩盖的脚印痕迹，技术队正在取证，初步判断是某种不太常见的女式短靴鞋印。手法变了。

林薇的声音有些发冷，她看向赵猛，不再是伪装意外，而是公开的处刑。挑衅意味十足。

赵猛脸色铁青：查这个王栋！立刻！马上！看看他屁股底下到底有多不干净！

根本无需深入挖掘。仅仅初步调查，王栋不堪的底细就迅速浮出水面。

他曾多次被匿名举报性骚扰女下属，甚至有过两起金额巨大的私下和解的性侵指控，但都因其人脉和金钱操作而被压了下去，从未接受过真正的法律审判。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又一个……一个警员喃喃道，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的血迹。

蜂巢，再次出手。但这次，它撕下了温和的伪装，露出了狰狞血腥的獠牙。

技术队的初步报告很快出来：在现场提取到的女性头发 DNA，不属于任何已知的住户或保洁人员，数据库内无匹配。那模糊的靴印，品牌是一款偏冷门、注重功能性而非时尚的工装靴，常见于某些特殊行业或喜好者。

凶手是个女人？赵猛盯着报告，眉头紧锁，或者，是男扮女装？故意留下的误导？

不像误导。林薇摇头，指着现场照片里那精准而残忍的切口，执行阉割需要冷静到极致的心理和稳定的手法。结合受害者生前的罪行，这更像是一种……带有强烈报复性和象征意义的『审判』。执行者，很可能是一名女性，并且对受害者这类人有着极深的恨意。她脑海中浮现出蜂巢的结构：蜂王，工蜂。

如果之前执行意外的是普通工蜂，那么这次出手的，像是一个更核心的、拥有独特技能和癖好的骨干成员。蜂巢里，有一只负责『清理』人渣的『雌蜂』。林薇低声道。这个代号，让所有人心头一寒。

就算王栋是个人渣，这也太……一个年轻女警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快，那个女人……她是在报仇吗？为所有被欺负的女人？

注意你的立场！赵猛厉声打断她，但眼神同样挣扎，无论她出于什么理由，这都是故意杀人，是虐杀！如果我们默认甚至同情这种行为，那和那些无视法律的人有什么区别？！会议室内再次沉默，道德与法律的拉锯战更加激烈。

新的线索汇总过来：公寓楼道监控在案发时间段奇怪地出现了几分钟的信号干扰，画面雪花一片，什么也没拍到。小区其他监控没有拍到符合靴印特征的可疑女性身影，凶手很可能极其熟悉监控盲区。同时，对王栋通讯记录的调查发现，在案发前一天，他接到过一个未知归属地的网络电话，通话时间很短，内容不明。技术追踪过去，发现是一个早已被废弃不用的虚拟号码服务器。一切迹象都表明，这是又一起精心策划、执行老练的蜂巢案件。但风格迥异，仿佛在向警方宣告：我们不止一种处决方式。压力如山般压在每个人肩上。

凶手从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变成了一个能留下毛发和脚印、却依然无法捕捉的残忍执行者。

林薇看着白板上新贴上的王栋血腥的照片，在旁边写下了雌蜂两个字，又打了个问号。

她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预感。蜂巢似乎并不介意暴露更多它的成员。甚至，有点像是在……展示。展示它的多样性，它的能力，以及它对所谓罪人进行审判

的多种形式。这更像是一场针对警方、针对社会秩序的公开挑衅。下一个，会是谁？下一个，又会以怎样的方式被审判？

赵猛猛地站起身：把所有和王栋有类似污点、尤其是涉及性犯罪但逃脱了法律制裁的人，给我列一个名单！加强监控和保护！不能再有下一个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藏在暗处的蜂巢和那只冷酷的雌蜂，可能早已选定了下一个目标。狩猎，仍在继续。

7 幽灵黑客雌蜂的血腥登场，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本就波澜暗涌的湖面，让蜂巢

案的调查工作变得更加紧迫和复杂。警方一边加紧排查王栋社会关系中的潜在受害者，尤其是女性，试图寻找雌蜂的真实身份，另一边则按照林薇的建议，开始梳理近几年所有类似悬案、旧案，试图预测蜂巢下一个可能的目标。然而，就在警方全力运转，试图抢在下一场审判之前时，一股无形的、强大的阻力悄然出现。

首先出现问题的是内部通讯。

专案组的加密通讯频道偶尔会出现极其短暂、难以察觉的杂音和延迟，有时甚至会出现几秒钟的完全静默，恢复后却又一切正常。起初，技术部门以为是设备故障或网络波动，并未深究。紧接着是监控系统。

对几名重点监控的、有类似王栋背景的潜在目标的监视点，其传输回指挥中心的画面，偶尔会出现细微的跳帧或极其短暂的画面重复，就像是有人从庞大的数据流中精准地掐掉了一两帧，又用之前的画面填补上去，不仔细对比根本发现不了。赵队，不对劲！负责监控的技术警员小刘猛地抬起头，脸色发白，三号监控点，刚才有零点三秒的画面循环！我做了比对，绝对有问题！

这不是正常故障！赵猛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冲到监控屏幕前：能追踪来源吗？

对方手法非常高明，信号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层跳板和伪装，来源 IP 显示是……海外的一台肉鸡服务器，根本追不下去！

小刘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仿佛是为了验证小刘的话，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正在实时更新的全市交通卡口数据突然开始疯狂乱码滚动，几秒后，屏幕一黑，彻底瘫痪。

怎么回事？！遭到攻击！防火墙被穿透了！快切备用线路！

技术部门瞬间乱成一团。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红灯闪烁。五分钟后，系统勉强恢复，但部分数据已经出现了混乱和丢失。更令人心惊的是，技术员在清理入侵痕迹时发现，对方并非单纯搞破坏，而是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似乎……拷贝走了一部分内部人员信息和案件相关的基础数据目录。

他们……他们在看我们手里有什么牌！技术负责人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还没完。一名警员急匆匆跑来：赵队！

我们派去秘密调查『静谧港湾』咖啡厅老板娘社会关系的兄弟，刚刚发现他的个人邮箱被黑了！里面一些非机密的调查笔记不见了！

对方还……还留下了一个表情符号：(¬_¬)嘲讽！赤裸裸的嘲讽！

所有试图向外延伸的调查线索，仿佛都撞上了一堵无形但坚韧无比的墙，并被墙后那双冰冷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是那个黑客！

林薇立刻将这一切与之前的发现联系起来，信号干扰、监控修改、数据窃取、入侵个人设备……这不是普通的黑客，这是最顶级的！

是『蜂巢』里的技术骨干！他在监视我们，他在干扰我们，他在向我们示威！

赵猛额角青筋暴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面对枪林弹雨他从未退缩，但这种来自虚拟世界的、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的攻击，让他有力无处使。能不能反向追踪？

能不能锁定他？他几乎是咬着牙问技术部门。

技术负责人一脸挫败地摇头：对方水平远超我们，甚至可能远超我们接触过的任何黑客。

他像幽灵一样，进来逛一圈，留下点『到此一游』的标记，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现有的技术手段……根本抓不住他。我甚至怀疑，之前那个微波信号，可能也和他有关！

幽灵黑客。这个词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这意味着蜂巢

不仅拥有能进行心理操控的蜂王、拥有雌蜂这样残忍的执行者，还拥有一个能随时窥探警方动向、瘫痪调查手段的电子幽灵。他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