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地盯着她，隐隐约约地看，温柔的看，犀利的看，不动声色的看。

他看她如一座雕像一动不动，他看她静如止水，他看她偶尔灵动，他看她如看沧桑的岁月，就这样看，就在同一个位置，同一个距离，整整看了六天，开会的空档，他全用来看她了。

这是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对于这样一个厅级干部来说，这是不寻常的，不能被人知晓的机密，除了工作，他有一小块心灵空地，她突然出现在。

这二十多年来，奖杯总是在那里，鲜花总是在那里，各种各样的或贤惠的或能干的或别人说来门当户对的女人总是在那里，这些他都可以忽视，唯独这个女人，仿佛有种魔幻的力量，他不得不承认，他被吸引了。

他阅人无数，一双眼睛有洞穿人心的力量。

这是他在基层从警中历练出的本领，也是从小就拥有的灵性。

他隐隐躁动起来，有一种预感，这么多年的单身生活，似乎也该结束了。

孟飞扬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的叹了口气。

他从不说一个脏字，这是他多年职业素养的习惯，他不需要维护什么，尊严和威望就写在他的脸上。

这个时候，他的安静看起来有些严厉，高速运转的思绪仿佛抽离有限的肉身，让他脸部的线条显出石刻般刚毅的线条。

眼前这个会议，说起来算个学习会，可是突然把他从全局的繁忙冗杂的工作中给无限期的剥离出来，把曾经的重任从他肩头夺走，来参加一个这样普通的干部培训会，本身都是不寻常的。

肩头轻松了，脑袋倒是出奇的重，昏昏沉沉的重，两个手机意外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跟他平时嗡嗡嗡的轰炸机一般的繁忙仿佛是在两个世界。

安静的惊心动魄。

接下来的时间里是没有事情的，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然后继续明天的学习。

他抬头望了下天，天空发黄，乌云一片连着一片，稠乎乎黏黏的铺将开去，似乎是要哭泣起来。

林铭坐在云宁干部培训基地操边石头长凳上，隐隐觉得有些凉，她瞥了一眼天上的云，又看了看时间，轻轻的站起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她也看不到，她挺胸仰头首首的走，似乎是丢了魂，又似乎很坚定。

她的男人死了。

一年前死了。

强亮还有一丝意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轻飘起来，他晃晃悠悠站起来，飞起来，看见自己后背上冒出红色的血沾满自己的衬衫，周围空旷安静的瘆人。

“人，人......”他呜呜啦啦的呻吟，五彩的金光照的他什么也看不见，一片白茫茫，啊，白色的，“小林，帅帅......！”

他再也说不出话，他追随着白光飞去。

他死了。

林铭站在她儿子帅帅的学校门口，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带着他一起回到城郊一处铺着青砖，巷子幽深的的老宅院里。

这个院子坐北朝南，建于上世纪90年代，西平八方，墙面上涂了白色的染料，院子里水泥地坪，干干净净，屋子里陈设简单，但必须的家具物件倒是一样不少，厨房单独一个小屋，抽油烟机轰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