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从小缺乏父母管教、只知以暴制暴的熊孩子，我能在他宫里忍到第二年才开始发疯，就……挺不容易的。

我蹲在浅水池边，伸出万恶的爪子，在水里搅弄风云，把原本闲适的神仙鱼吓得灰头土脸。

我爬上桃花树，抱着树枝拼命摇晃，看桃花雨飘洒而下。

老树兮允被我吓得花容失色，瑟缩嘶喊：「你不要过来呀！」

我溜进弦清书房，猫爪子沾上墨汁，在白纸上印满梅花。

书童昭临差点跪地求我：「祖宗，你快停下吧，这可是上神好不容易从凡间得来的徽墨和宣纸。」

他们轮番去弦清那里告状。

弦清听了，眯着桃花眼，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

他对神仙鱼说：「嘘，你小点声，阿音胆子小，你别吓到她。」

对桃树说：「你一年四季都开花，抖掉点花瓣子，你不正好当减肥了？」

对昭临说：「无妨，大不了本尊多去几趟人间，你不要影响阿音作画的兴致。」

阖宫上下，都说弦清是个昏尊。他的心，都歪出六界了。

有弦清撑腰，我更加乐此不彼地将魔爪伸向星河宫的每个角落，平等地霍霍宫里的每位神仙、每只动物、每株花木。

池子里的老龟申妙，年岁最长，每日语重心长的给我洗脑，试图感化我，让我改邪归正。

「阿音，你有没有听说过『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什么？风太大，听不清。」

天界学霸炽羽的马甲不能掉，我只能装作听不懂。

开玩笑，炽羽根正苗红、战功赫赫，要是以她的身份，我还怎么愉快地摆烂、发疯？

老龟重复了一遍，又细致解释了『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的意思。

「龟爷爷，人家只是个出生没几年的小猫咪，还是个宝宝呢。您不能对人家要求太高。」

老龟锤了锤头，原地自闭。

次日，他又找我。

「阿音啊，你要是没事，不如跟着我修炼，有备无患嘛。」

「修炼什么？」

「龟息功。你学会了这个，方便装死。」

「听起来不错。」

奈何我天赋异禀，没几日便将龟息功学了个炉火垂青，并迫不及待地付诸实践。

那日清晨，弦清摸到浑身僵硬、呼吸全无的我，慌得不行。

他跌跌撞撞地去丹房找了最昂贵难得的还魂丹，掰开我的嘴打算投喂，我醒了。

——虽然我是个熊孩子，但也知道不能败家。

弦清的脸色，一言难尽。

得知实情后，他问嫦娥借了只玉兔，罚老龟连续一月在天街上同玉兔赛跑，且双方不能使用法力。

天上的笋都被他夺完了。

老龟每次必输。他活这么大年纪，没丢过这么大的龟，直接抑郁了。

他再也不敢念叨我。

我耳根子又清净了。

熊孩子的时光，总是快乐而短暂。

阿音这个壳子，虽不威风，甚至还有点怂，却让我扎扎实实地享受到了摆烂和发疯的快乐。

每日，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怕是把星河宫翻个个儿，也没谁敢说什么。

这种睁眼不用想业绩、不用考虑拯救六界的日子，实在是太爽了。

跟以前刀口舔血的日子比，如今的日子过得太好，我心里竟生出不安来。

这大概是打工人的通病。

宁可相信老板不画饼，也不相信自己有一夜暴富、逆天改命的好运。

我问弦清大佬，这样的好日子，我能过多久。

他望着漫天星河，将我揉进怀里。

「放心，只要有我在，这样的日子，阿音想过多久，便过多久。」

我从他怀里探出脑袋，跟他一起仰望那星河。

「弦清，为啥只有你宫里能看到这么美的星河？」

不公平，我的流焰宫里，看到的都是火烧云。

「所以这宫殿，叫星河宫。阿音，想不想听曲子？」

「你愿意弹，那自然是最好。」

弦清将我从怀里抱出，放到屋顶上，隔空取来流光琴。

他纤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也撩拨起我的少女心。

——按照神仙动辄上万年的寿命来说，我说自己是少女，好像也没毛病。

一曲《相思引》，如昆山碎玉，丝丝绕梁，缠绵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