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云如堕冰窖。

宾客们陆陆续续进门，有人认出了她。

“那个好像是少帅的未婚妻。”

“怎么站门口？”

骆竹回神，当机立断拉了苏忆云赶紧离开。

苏忆云呆呆的，直到走出这条街，她才似回神，愣愣问骆竹：“姆妈，他不让我们进去？”

“他居然不让我进去！”

“姆妈，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激动。

骆竹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街上三两行人，有些好奇看过来。

骆竹将她拉到了一家店铺的屋檐阴影处。

苏忆云咧开嘴要哭。

“不许哭！”骆竹低声呵斥。

“姆妈，我受尽了委屈，你为什么还要打我？”苏忆云低泣道，“我是不是完了？我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未婚妻，他一点体面也不给我！”

骆竹的心口，也在发凉。

不仅仅苏忆云在场，她这个准丈母娘也在。

姬宜年已经瞧见了她们，竟是让副官直接讲她们俩赶走。

这说明了很多问题。

要么是姬宜年怀疑广城的事了，他可能拿到了证据；要么就是他改了主意，不想用婚姻来报恩。

骆竹一样心慌，却必须稳定下来。

若方寸大乱，会出更多的错。

“不要急。”骆竹轻轻替她擦泪，“督军到底没邀请咱们，进去了反而尴尬。”

“可……”

可你在家不是这样说的。

骆竹继续道：“咱们先回去，往后的日子还长。姬家已经议亲了，聘礼都下了，你必定是姬家的大少奶奶，将来的督军夫人！”

苏忆云看着她母亲凶狠又坚毅的目光，点点头：“我必定是！”

她们母女俩回去了。

姬宜年的副官长唐白，派人跟踪了她们俩一路，回去把苏忆云和骆竹的行为，以及偷听到的三言两语，说给唐白听。

唐白转而告诉了姬宜年。

姬宜年此刻在饭店的小休息室抽烟。

他沉默听完。

“少帅，广城还是得查。”唐白说，“这个苏七小姐，不对劲。”

姬宜年静静听着，突然道：“那个男孩，没找到。”

“哪个？”

“有个小孩，看身形小小的，约莫八九岁。他总喊阿云，时常给我们送新鲜瓜果。

我派人去那个村子核查，每个孩童都见到了，但没有他。我记得他左腿有点跛。”姬宜年说。

因为言语不通，村子里的孩童都到了跟前，没那个跛足的孩子。

大家都说是苏忆云一直住在她祖父的老宅房子里。

忆云在广城话里，的确叫“云云”。

阿云……

“继续查吗？”唐白问。

姬宜年：“继续查。”

查到他彻底死心为止。

他至今都不愿意接受，他的阿云就是苏忆云。

不过没关系，答应的事情，他还是会做到。

他仍会娶她，给她想要的荣华富贵、尊贵地位。

姬宜年将雪茄按灭。

万锦饭店的大堂里，苏念挽着督军夫人的手，正在与一些高官太太寒暄。

她贞静内秀，哪怕是笑，唇角的弧度也那么克制而优美。

姬宜年看得有点痴。

而后，郭袁师长也来了。这次，他没有带他的三姨太，而是他自己的正房太太。

郭太太有点胖，白白净净的，非常和善可亲，和郭师长不太一样。

郭师长看到苏念，脸色不太好。

“夫人，二夫人来了。”副官进来，低声告诉督军夫人。

苏念瞧见督军夫人脸上笑容不改：“请他们进来吧。”

很快，便进来一大群人。

为首的女人，今年五十岁了，又高又瘦的。

因为瘦，她面颊没什么肉，看上去很显老，和督军夫人盛氏像是相差了十几岁。

其实，盛氏是先进门的，她和姬城相恋，姬城三媒六聘娶了她；过了两年，姬城的叔叔才替他娶了二夫人吴氏。

吴氏比督军夫人大四岁，天生的高颧骨，又太瘦，她看上去老十几岁不止，还得喊督军夫人叫“姐姐”。

“这是姐姐认的义女？”二夫人看着苏念问。

督军夫人：“我和督军一起认的。往后，念儿是自家人了，妹妹。”

“真是漂亮。”二夫人笑着，表情里却意味深长，“姐姐，你真是心宽仁慈。”

这话，莫名其妙。

二夫人又道：“这么漂亮的义女，成天放在家里，不会要了督军的命吧？”

苏念脸色一沉。

督军夫人盛氏也微微变色。

待要说话，一个青年人上前，拦住了二夫人：“姆妈，您给新妹妹准备的礼物忘记了拿。”

他将一个锦盒，递给苏念，“妹妹，听说你屡次救我阿爸，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往后也常去我们西府玩。都是一家人，别见外。”

苏念看了眼督军夫人。

督军夫人微微颔首，又介绍说：“这是仲凛。”

姬仲凛是西府的二少帅，督军姬城的次子。

他生得一表人才，戴一副金属边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神，凉凉的，说话倒是周到客气。

苏念接了过来：“多谢。”

姬宜年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他高大而健壮，气势迫人，二夫人很是有点怕他。

他一来，西府众人就散开了。

苏念安慰督军夫人：“姆妈，您别生气。”

“她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几十年了，要是和她生气，早气死了。”督军夫人笑了笑。

倒是真心不介意。

可能也是认命了。

哪怕光鲜如督军夫人，也有她的无奈。

苏念很能理解她。

很快，宴席开始了。

今日邀请一共八桌，全是军政府要员和家属。

自己人，宴席也很随便。

姬督军说了祝酒词。

长篇累牍一大串，最后才说了重点：“我这个女儿，是个福星。因她年纪比我其他女儿们都大几岁，往后她就是我的长女了。”

众人连声鼓掌，称呼苏念为“大小姐”。

从此之后，不用称呼她为“厉家的四少奶奶了”，直接叫她“大小姐”即可。

人的称呼，都要捡了最尊贵那一个来。

苏念含笑站起身。

督军又请了记者，特意让苏念站在他和夫人中间，拍了一张照片，让记者刊登。

明早，杭城的人都可以从早报上，看到督军府新出炉的大小姐了。

苏念忍着情绪，眼眶还是有点湿。

她知道，命运在一点点改变了。

“……除了给你正名，阿爸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饭后，督军和夫人请苏念去小休息室，拿了礼物给她。

姬宜年坐在旁边，含笑看着她。梨涡深深，眼神专注。

苏念避开他的目光，去看督军给她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