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靠止疼药物存活。

时间的流逝会加重疼痛，我无法承受，只好吃止疼药抵抗。胃癌带来的是呕吐，我也开始逐渐吃不下东西。

后来，仅仅是一口水，我都会感受到胃部的疼痛。

营养摄入的减少使我逐渐消瘦，本就不太合身的衣服变得越发空荡荡。

晚上时，我只能搂着小恒的玩具熊，玩偶上还带着淡淡的小恒的味道，我翁动鼻腔，把这股味道吸入，昏昏沉沉步入睡眠。

我总在想，小恒去世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他没有止疼药可以吃，走的时候应该很痛苦。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我的小恒……

某天，又是一个难熬的时间，我刚刚呕吐完，正在收拾自己，却听到了一下一下的敲门声，要不是痛感还在，我大约要把这当成索命的钟声。

门前站着的夏医生，让我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我请教他问题，他总是爱答不理的，经常嘲讽我只知道睡觉。现在是怎么了？变得如此缠人。

看到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眉头皱的很高。

“叶香莱，你的状况很不好，应该尽早去医院检查身体。”

他是医生，是位好医生，一眼就可以分辨我的病情好坏。

仔细观察，夏梅寒的样貌跟过去相比变化不大，长开了一些，眉眼间的倨傲更重了。

夏梅寒是清高的，清高的人，是受不了侮辱的。

尽管不太忍心伤害一个真心实意关心我的人，但现在我只想独自一人，只能浪费他的好意了。

“夏医生，你是没有别的病人了吗？”

我回想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怒力将自己演绎成一个刻薄的女人。

“多让我做几项检查，你可以拿多少抽成？”

夏梅寒眼皮跳了跳，“叶香莱……”

“我给你钱，你别缠着我了。”

说完，我走进屋子里拿钱塞给他：“钱给你了，赶紧走吧，总不能这些还不够？”

夏医生走了。

也是，谁会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病人，孤零零地死去，就是我最好的结局。

我收拾好房间，拿出止疼药准备休息了，拉上窗帘时，却看到两个人影。

是夏梅寒与程白泽。

夏梅寒没走我不意外，但还能看见程白泽就有点奇怪。

他怎么来了，他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他不和季晚晚在一起，跑到我这里为了什么？

我这个角度，能看到两人正在争吵，眼见要动起手来，我不想夏梅寒受伤，只能把身体的不适抛在一边，快步冲下楼。

我挡在二人中间，喉咙涌上一股腥臊，我强压住咳嗽的冲动，无力抬眸。

“你怎么会来？不和季晚晚待在一起，来我这里干什么？”

程白泽还是那个样子，穿着大衣，衣角被风吹起，发丝挡住了那双深邃的眼睛，时不时扫在鼻梁上，仍是那么傲慢俊朗地站着。

他看我的眼光很复杂，但看着夏梅寒的眼神是极具攻击性与敌意的，和读书时一样。

那时他只要撞见夏梅寒用我的东西，或是替我打水，都要生半天的气。

最后再问我一句：“叶香莱，没学过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还要别人帮你？”

这个霸道的男人，见不得其他男人帮我，自己却可以将所有的善意都留给季晚晚。

从前是我把他放在了心上，所以我心甘情愿远离其他人，但现在，我不想为他妥协任何事了。

我将夏梅寒挡在身后，转身拉着他的袖口，催着他快走。他与程白泽对视着，火药味在两个人的眼神中传递，只需要一个火花，就能引爆。

我知道，是因为我的请求，他才会离开。也只有他，才会听从我的请求。

程白泽见了，面上又是一场冷若寒霜的风暴，冷笑着问我：“怎么？我说你为什么放着家里的好日子非要离开，原来是找到了情人。”

好日子？

程白泽眼里的好日子，是什么样的？

是被丈夫厌弃，被众人唾骂，失去自己的孩子的日子吗？

结婚后他对我不理不睬，忽视，冷漠，我可以明白。

谁让我和我妈一起毁了他跟季晚晚的百年好合？

但我已经身患癌症，时日无多。

他怎么配和我说这些？

“这种好日子谁愿意要谁要，我不要了，你就留给季晚晚吧。我在这里提前祝贺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我说得气定神闲，没有任何情绪，更不要说程白泽以为会看到的歇斯底里和崩溃。

程白泽瞳孔闪过微不可察的诧异。

这么多天，他仍然觉得我的离开只是因为小恒的死，一时冲动。他可能认为，当我悲痛中醒来时，便会重新回到他身边，做回他身边那个任劳任怨的妻子。

毕竟曾经我不是没有提出过离开，可最后都不了不了之了，他怀疑也是理所应当。

“叶香莱，你真的想好了？你走了，我不会再让你回来的。”

这是我最坚定的选择，不会改变。

空气仿佛都停止流动了，只余空洞的沉默。

程白泽冷笑地点点头，带着嘲弄，便转头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禁自问我还有将来吗？

当晚，我刷到了季晚晚新的朋友圈：修成正果。

配图，是她指间一枚崭新的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