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长春宫偏殿的烛火晃得人眼晕。

姜梨蹲在小炉前，盯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银耳百合汤，指尖时不时拨弄一下炉子里的炭火。

旁边绿萼捧着块干净的棉巾，忍不住念叨：“娘娘，这都炖第三回了，再炖就烂成泥了。

再说丞相府离这儿远，等送到了汤都凉透了。”

“凉了也得送。”

姜梨首起身，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我打听好了，谢渊这几日为了西北赈灾的事，天天在府里熬夜批文书，肯定上火。

这汤里我加了冰糖和莲子，正好败火。”

她拎起砂锅，小心倒进白瓷汤盅，盖上描金盖子放进食盒，又特意把外衫的领口拉低些，露出锁骨上淡淡的红痣——这是她特意选的，想着能多勾几分注意力。

刚出偏殿，就见宫道尽头停着辆乌木马车，车帘绣着暗纹云鹤，看着就不是宫里的规制。

姜梨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躲，车帘就被人掀开，一道银灰色身影走下来。

那人肩宽腰窄，墨发用玉冠束着，鼻梁高挺，眼尾微微上挑，带着股异域的俊朗——竟是敌国太子慕容景！

“丽妃娘娘，别来无恙？”

慕容景快步走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食盒上，眼底亮了亮，“深夜提着食盒，是要去见哪位贵人？”

姜梨攥紧食盒，往后退了半步：“太子殿下怎会在后宫？

两国邦交有规矩，您私闯禁地，就不怕引起争端？”

“为了见娘娘，这点风险算什么。”

慕容景笑了笑，从袖中摸出支赤金嵌红宝石的步摇，递到她面前，“去年在边境的互市宴上，娘娘跳的那支《惊鸿舞》，本太子至今难忘。

这步摇配您，再合适不过。”

姜梨这才想起，去年她还没入宫，跟着戏班在边境演过一场，没想到竟被慕容景记到现在。

她避开那支步摇，语气冷了些：“太子殿下认错人了，臣妾从未去过边境。

再说臣妾是大雍妃嫔，不敢收您的礼物。”

“认错人？”

慕容景收回手，眼神却更热了，“娘娘锁骨上那颗红痣，本太子绝不会记错。

您放心，只要您愿意跟本太子走，殉葬的事，本太子帮您解决，往后保您在北燕享尽荣华。”

这话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冷得像冰的声音：“慕容太子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在大雍后宫挖墙脚。”

姜梨回头，见谢渊一身玄色锦袍，袖口绣着暗纹蟒龙，正站在宫灯底下，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的目光扫过慕容景手里的步摇，又落在姜梨攥着食盒的手上，指节悄悄攥紧，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慕容景见了谢渊，也不慌，笑着拱手：“丞相大人来得正好，本太子只是在跟丽妃娘娘商量要事。”

“大雍的妃嫔，轮不到北燕太子‘商量要事’。”

谢渊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姜梨挡在身后，“太子请回吧，再敢纠缠，休怪本相按律处置。”

慕容景看着谢渊护犊子似的动作，眼底闪过丝戏谑：“丞相大人这是护着娘娘？

可本太子记得，前些日子娘娘给您送酒，您还骂她不知廉耻呢。

怎么，这才几天，就变了心思？”

谢渊的脸更黑了，刚要开口，姜梨从他身后探出头，对着慕容景道：“太子殿下不必挑拨，我与丞相大人只是君臣。

您还是赶紧离开，免得让陛下知道，伤了两国和气。”

慕容景见姜梨帮着谢渊，也不再纠缠，冲她眨了眨眼：“好，本太子就不打扰了。

丽妃娘娘，改日我再来看您。”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宫道上只剩两人，烛火把影子拉得老长。

姜梨拎着食盒，小声道：“多谢丞相大人解围。

这汤……是给您炖的，败火的。”

谢渊低头看她，见她眼底还带着点慌，锁骨上的红痣在灯下若隐若现，心里莫名一燥。

他别开眼，语气依旧冷硬：“娘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往后少跟慕容景牵扯，也别再想着用这些手段勾引人——本相不吃这一套。”

说完，他转身就走。

姜梨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对着他的背影喊：“丞相大人，汤我明天还会送！

您一天不收，我就送一天！”

前面的谢渊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也没应声，可攥紧的拳头却慢慢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