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高二开学，顾言川还是物理和数学的课代表，会在第一节下课来我桌边收作业，我暗恋他很多年却不敢让人看出来，偏偏今天我落了数学作业，粉笔灰在他指尖上，我的心跳比下课铃还吵。“数学作业。”他低头，语气平稳。我把练习本翻了几页，硬是没翻出那张被我夹错的纸。“我……还在改一道题。”“第五大题第三问。

”他像知道我在撒谎。我抬眼，看见他袖口有一小截线头，白得刺眼。“下节课前给我。

”“好。”他转身走向后排，脚步规整，像操场上的分秒表。宋琪把脑袋凑过来。“星辰，他对你说话比对我温柔三倍，有没有统计学意义？”“别瞎说。”“我有数据支持，他上学期对我说了二十三句‘快点’，对你只说过六句，还附赠两句‘别急’。

”“你空得都能做回归分析了。”“我空，是为了给你爱情让路。”我被她逗笑，笑完又有点慌。许嘉言从门口晃进来，手里甩着篮球。“谁的数学作业还没交？

”我把本子按在桌肚里。第一节课上到一半，我的注意力分成两份，一份听老师推导麦克斯韦方程，一份记着第五大题第三问。“林星辰，回答一下，如果磁通量随时间变化——”我站起来，脑子里只有“随时间变化”的心跳。“抱歉，老师，我没听清题干。”后排有人笑，像粉笔在桌面上划出一条浅痕。下课铃响，顾言川在讲台边停，等我挪过去交本子。我把练习本递到他掌心，掌心很凉。

“第五大题第三问，我改过了。”“你把根号外的三次方写丢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黑色中性笔，圈了一个小点。“现在不用急，午休前给我最后版本。

”“行。”“别被笑声影响。”“我没事。”“你会被影响，但没关系。”他抬头看我，眼神像窗外那截被擦亮的天。宋琪拖着椅子响，故意很大声。“顾同学，你对每个人也这么耐心吗？”“我对作业要求一样。”他回答得很快，像把一扇门关在了众人的目光外。我抱着本子回座位，指尖还有他笔迹未干的温度。

午间的阳光斜进来，落在第五大题第三问上，我把丢掉的三次方补回去，又把前面两处草率的等号擦得干净。“星辰，中午去小卖部吗？新到的牛奶。

”“你帮我带一瓶，常温的。”“让我猜，你要把午休时间拿来跟三次方和解。”“嗯。

”我低头，把整页题重写了一遍。窗外操场上有风，翻过一树梧桐叶。

许嘉言把篮球靠在我桌边。“要不要我教你一个偷懒的方法？这问直接代入也能过。

”“谢谢，我想把过程写清楚。”“你总是这么认真，难怪——”他话没说完，顾言川从走廊那头回来，手里拿着一叠作业本。“许嘉言，数学课代表换你了？

”“我就路过关心一下同学。”“你的作业有三处重复错误，先改完再路过。

”许嘉言咳了一声，摸摸鼻尖，抱起篮球走了。宋琪在旁边小声感叹。

“顾言川的‘路过’权限只给作业，不给人。”我不敢接话，只把最后一笔收住。“给你。

”我把改好的本子递过去。他翻看两页，点了点头。“这题你会了。”“嗯。

”“下次别忘了。”“我没有——”我本能要解释“没有忘”，可话到嘴边自己打了个结，因为我确实拖到了午休。“我知道你不是忘，你只是害怕在很多眼睛里犯错。”他合上本子，示意我收好。“犯错没关系，别躲。”我愣了一下。“谢谢。”“下午实验课，提前把仪器清单看一遍。”“好。”他走远了，背影被阳光切成清晰的轮廓。

宋琪用笔戳我的手肘。“我宣布一个小道消息，他只在你桌边停留超过三十秒，其他人平均十七秒。”“你这统计学，已经发展到计时赛了？”“甜度需要量化，方便我们后续评估。”我笑，笑里有点没来由的酸。因为我知道，走廊尽头总有人看着我们。

因为我知道，关于“他是不是对我特别”的答案，最容易被流言歪了楼。午休的风更亮了，我把练习本收进抽屉，轻得像藏了一枚秘密。下午上课前，他把一张薄薄的纸塞到我桌角。

“这是你听漏的步骤，我写在这。”我展开，工整的字迹在白纸上排成一条温柔的路线。

最后一行有一句话，被他圈了一个很浅的圈。“别怕。”我的心被这两个字按了一下开关，安静又发光。上课铃响，我把那张纸叠成四折放进透明笔袋。粉笔在黑板上滑过，留下一道又一道白线，我忽然觉得，原来把一道题从不会到会的过程，也可以像喜欢一个人一样，慢慢发生。而我最怕的，不是犯错。是被人看见我在喜欢他。

但他收走了我的作业，还把“别怕”收进了我心里。2顾言川收作业的动作，总是安静又专注。别人递上去，他点点头，翻一页就放下。轮到我，他会停一瞬，像在确认些什么。“今天的字迹比昨天好。”他扫过一行，淡淡评价。我心里“砰”地一声，差点以为他要在作业里附赠一张奖状。宋琪坐在我旁边，一副“活久见”的表情。“星辰，你写的字什么时候能得到我的好评？”“你抄的字连你自己都看不懂。

”“那说明我有艺术天分。”我忍不住笑出声。可顾言川抬眼看我，目光落下时，像一块冰轻轻放在掌心，我的笑立刻收紧。午后自习，他在讲台边批改作业。我趴在桌上，看到他把我的本子放在一边，单独压着一支笔。那一刻，我知道宋琪说的没错——他收我的作业和收别人的，不一样。“星辰。”下课，他走到我桌前，低声。“嗯？”“这道题有更快的解法。”他俯下身，用笔在我的草稿纸上写下几行。墨迹未干，呼吸落在我的耳边。我屏住呼吸，眼皮跳得厉害。

“记住，不要死算。”“好。”宋琪在旁边大大翻了个白眼。“顾同学，你是不是兼职私人家教？”“我是课代表。”他收起笔，转身离开。我盯着纸上的字，心跳像有节奏的鼓声。许嘉言走过来，扫一眼。“他教你方法？”“嗯。”“你别太依赖他，他成绩好，但风格太死板。”“你什么意思？”“有的题不用那样算，我给你看另一种。

”他拿过我的草稿，写下一个简捷的式子，末尾还画了个笑脸。“简单吧？”“……谢谢。

”顾言川从后排走来，目光落在桌上的纸，神色一顿。“你这方法容易丢分。”许嘉言耸肩。

“那也比花半个小时好。”气氛一下子紧绷。我赶紧把纸收进本子，低声：“我会自己对比。

”顾言川没再说，只淡淡看了我一眼，把本子抱走。晚自习结束，我正收拾东西，他把我的作业放回桌上。“以后题不会，可以问我。”“……好。”他顿了下，声音压低。

“别再随便用别人写的答案。”“那是他的建议。”“不是给你的。”我抬头，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克制的锋利。心口忽然发紧。我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

”他这才转身离开。走廊里，灯光一盏盏亮起，映得他的背影修长。我低头翻开作业本，最后一页角落有一行字。“别乱听，自己做。”字迹干净利落。

我的手指在那几笔上停了很久，仿佛能听见笔尖摩擦的声音。宋琪忽然探过来。“星辰，你脸红得像喝了三瓶牛奶。”“……胡说。”“我看得出来，他收作业的时候，把你的心也批改了一半。”我没吭声，只把那一页小心折好，像折起一个无法公开的秘密。

——我越来越确定，他和别人不一样。3月考成绩公布的早晨，操场边的风把成绩单吹得猎猎作响。“林星辰，物理从一百一十分掉到九十三。

”班主任报分时语气平平，却像一把钝刀。我“嗯”了一声，把眼神藏在刘海后。

宋琪悄悄捏了捏我的手背。“别理，月考看趋势，不看一次。”“趋势是往下。

”“那就拐弯向上。”她说得轻，像把我从纸面上挪走。午休，教室里只剩零星的人。

顾言川把我的试卷和一叠纸放在桌上。“跟我来。”我愣了两秒，还是跟上。实验室空着，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指了指那叠纸。“错题册。我整理的。”我翻开，题目被他分门别类，旁边是他写的“常错原因”和“最短路径”。字迹工整，像一条条拉直的铁轨。

“你什么时候——”“昨晚。”他说得平静。我的喉咙微微发紧。“顾言川，我不是故意考差。”“我知道。”“但我就是紧张。”“错不在你紧张。

”他把我的答题卡铺开，用笔点了点一道选择题。“这题，你在最后一分钟改了答案，因为你对自己没把握。以后遇到类似题，先写‘不改’，提醒自己。

”我下意识写下两个小字。“不改。”他看着我写，唇角像被光碰了一下。“还有，大题你习惯把思路按书本顺序写，时间不够就会乱。试试先写骨架，再补肉。”“骨架？

”“第一行写核心公式，第二行写代换，第三行给出结论。别把自己淹没在步骤里。”“好。

”他把笔递给我。“重做三道。”我埋头写。窗外阳光打在纸上，黑色的笔迹一行一行爬过去，像在攀爬一座只有我能看见的坡。写到第二题，我卡住。

“我想到两种解法。”“都写。”他不紧不慢。我写完，他看了半分钟，在旁边画了一个小三角。“以后看到这种结构，就想到能量守恒，优先它，快。”“嗯。

”“你可以快，也可以稳。”他轻声补了一句。那一刻，我忽然有点想哭。

不是因为九十三分，是因为有人在我的混乱里，给我画了一条细细的线。我们回教室时，宋琪正趴在桌上画小人。“你俩去哪儿约会了？”“去实验室约会了。”我顺嘴接。

顾言川顿了下，轻咳一声。“她重做题。”“行吧，学术型恋爱。”宋琪大笑。

“我们没有——”我话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辩解太笨。下午第二节自习，许嘉言把一个硬壳笔记本拍在我桌上。“给你，月考错题合集。我做的。”封面是深蓝色，上面压着一行银字：KEEP GOING。“你什么时候——”“昨晚。”他笑，语气里带着点炫耀。“我还画了流程图，适合你这种容易紧张的人，一步一步跟着走就行。

”我翻了翻，里面有很多彩色箭头，还贴了便签。“谢谢。”“放学要不要去操场走一圈？

我给你讲两道大题，顺便吹吹风。”我正要回话，顾言川从前排过来，像是刚好路过。

“你的英语作文没有订正。”他把我的英语卷子递给我，指着最后一段。“这句的时态不对。

”“哦，我等会儿改。”许嘉言挑眉。“顾大课代表，中文系吗？连英语也管。

”“她的卷子在我手上。”“现在在她手上。”“改完交我。”“她可以交给我。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大，却像两条看不见的线绷在空中。我把笔记本合上，低声：“谢谢你们，我自己安排。”许嘉言“啧”了一声，笑得漫不经心。“别压力大，我请客喝牛奶。”“算我一个。”宋琪立刻举手。“她喝常温。”顾言川突然说。我愣住。

“你怎么知道？”“她怕肚子疼。”他像在陈述最普通的事实。我的耳尖发烫，忙把试卷摊开。晚自习快结束时，顾言川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推到我手边。

“这是今晚你重做的三题，我按‘骨架’写了一遍，你明天照这个格式试试。”“好。

”“还有——”他顿了顿。“不要因为一次分数怀疑自己。

”“我只是……”“你习惯把努力看成运气，把失误看成定性。这不公平。”他看着我，声音很轻。“对你不公平。”我喉咙里像卡了什么，只能点头。熄灯铃响起，教室里落下整齐的椅子声。出门时，许嘉言在门口等。“明早操场？

我把那个流程图给你讲讲。”我刚要拒绝，他已经把手里的牛奶塞给我。“给你，常温的。

我记得。”我指尖一紧，低低道谢。回到座位，宋琪用眼神在我和两边来回点火。

“你这是什么体质，学习资料自动贴身服务？”“……可能是月考公益周。”“你懂就好。

”她压低声音坏笑。“不过说真的，你学会‘不改’了吗？”我捏了捏掌心里的纸角。

那上面有顾言川写的三个字：不改。“在题上，尽量。”“在人上呢？

”“……”我没有回答。夜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带着新割过草的味道。

我把两本不同风格的错题本叠在一起。一个像直尺，一个像彩色便签。我忽然明白，真正要选的不只是方法，还有我想跟谁一起走过接下来的日子。可现在，我只在扉页上写下四个字。“慢慢来吧。”把笔抬起的那一瞬，我看见窗外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把我心里的路，照得不那么慌。4秋季运动会，阳光热得像一层薄膜铺在操场上。“林星辰，你跑接力第三棒。”体育委员喊。我点点头，心里却打鼓。宋琪拍拍我：“放轻松，反正我们班第一不可能，跑完就当锻炼。

”“谢谢你安慰得这么直白。”“我这是实事求是。”枪声响起，前两棒飞快跑完，轮到我接棒。手心全是汗，我盯着前方那根红杠，告诉自己：别摔，别摔。结果，我还是摔了。膝盖狠狠磕在地上，火辣辣的痛。观众席哗然一片。有人冲过来，影子遮住刺眼的光。“站起来。”顾言川的声音。我被他拉起，膝盖却软得不听使唤。

他弯腰，把我往一旁带走。接力继续进行，操场喧闹，但我眼里只剩他。“别动。

”他把我安在树荫下，快步去买了药膏和创可贴。我低声说：“不用了，擦擦就行。

”“会留疤。”他蹲下，撕开创可贴。手指落在我膝盖边缘，凉意顺着皮肤蔓延。“忍着点。

”我咬住嘴唇，鼻尖发酸。全班同学指指点点，宋琪在人群里冲我比了个大大的心。

“顾言川，这动作有点超纲啊！”有人起哄。他没理，神情淡淡。只是低声问：“疼吗？

”“……不疼。”“撒谎。”他抬眼看我，眼神像一把钝刀轻轻压在心口。就在这时，许嘉言挤过来，手里拿着矿泉水。“星辰，你没事吧？”“没事。”“喝点水，补充体力。

”他把瓶子递过来，还顺手拍了拍我肩。“动作轻点。”顾言川冷冷一句。

“我是在关心同学。”“她不需要拍肩。”我僵在中间，觉得空气都被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