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的幻想(吴棠吴棠)全本完结小说_完整版免费全文阅读未成年的幻想(吴棠吴棠)
时间: 2025-09-16 03:17:58
收到神秘短信警告我“不要相信身后镜中的影像”后， 我开始刻意回避一切反光表面， 首到忍不住检查手机自拍镜头时， 发现身后的“自己”正微笑着用口型对我说： “找到你了。”
---短信进来时，手机屏光正冷清清地映着我半张脸。
夜里十一点，公寓里静得只剩下冰箱偶尔的嗡鸣。
屏幕突兀亮起，一串乱码般的数字，内容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要相信身后镜中的影像“心脏莫名一跳，像被冰冷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
未知。
回拨？
提示是空号。
恶作剧？
大概率是。
这年头垃圾信息什么都编得出来。
可那寒意却黏糊糊地贴着皮肤，渗了进去。
我摁灭手机，把它屏幕朝下扣在茶几上，发出轻微一声“啪”。
视线不受控地扫向玄关处的穿衣镜——黑黢黢的，只模糊映出客厅家具僵硬的轮廓，像一幅沉默的剪影。
没什么不同。
我当然是我，镜子里当然也只能是我。
但那句警告带着某种诡异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睡觉前刷牙，下意识地避开了盥洗池上方的镜子，侧着头，专注地盯着白色陶瓷池壁和水龙头流出的水。
水流声显得特别响。
脖子有点僵，总觉得那光亮的镜面像一只等待着的眼睛，只要我稍稍偏头，就会对上……对上什么？
我不知道。
躺上床，黑暗裹挟上来。
闭上眼，那句警告却在脑海里反复播放，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
不要相信。
身后。
镜中的影像。
身后？
看镜子的时候，影像不就在身后么？
这说法别扭又瘆人。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第二天起床，头昏沉沉的。
刻意避开所有能反光的东西变成了一种别扭的挑战。
经过公司光可鉴人的电梯内壁，我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同事小林举着手机凑过来想自拍合照，我几乎是弹开的，找借口说今天脸色太差。
洗手时，死死盯着水槽，确保视线不往上飘一毫米。
“你怎么了？
魂不守舍的。”
午休时小林咬着吸管问，“昨天没睡好？
黑眼圈快掉地上了。”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搪塞过去。
总不能说因为一条垃圾短信不敢照镜子了。
但疑心病这种东西，一旦种下，就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疯长。
每一次不经意间瞥见玻璃窗、手机黑屏、甚至电脑显示器熄灭后那点微弱的反光，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那里面的影子，轮廓似乎真的……有点陌生？
动作是不是慢了半拍？
角度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理性告诉我这是心理作用，是那条短信在作祟。
可那股寒意，却固执地盘踞在脊椎尾部，挥之不去。
几天后的深夜，我被窗外一阵突如其来的垃圾筒翻倒声惊醒。
心砰砰首跳，口干得厉害。
黑暗中，我摸索着下床，想去厨房倒杯水。
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
月光惨白，从窗帘缝隙里淌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带。
经过电视墙，那面巨大的装饰性黑玻璃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水域。
我强迫自己目不斜视。
就在几乎要走过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黑玻璃里，我的身影。
它似乎……没有在走动。
而我，正迈出步子。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西肢冰凉。
我猛地钉在原地，脖颈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去，看向那面黑玻璃。
月光下，玻璃中的那个“我”，也停了下来。
轮廓模糊，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睡衣，保持着一种刚刚停下脚步的姿态。
一切似乎……又正常了？
是错觉。
肯定是错觉。
刚才只是角度和光线的问题。
我死死盯着那个影像，试图找到任何一丝 corroboration 证据来安抚疯狂擂鼓的心脏。
它站在那里，沉默着，仿佛刚才那刹那的错位感只是我惊惧过度下的幻觉。
我试着极慢地抬起右手。
玻璃里的影像，也同样抬起了右手。
动作同步，毫无迟滞。
我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一点。
看吧，就是自己吓自己。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怪力乱神……就在我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的时候——玻璃里的那个“我”，嘴角极其细微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挑了一下。
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冰冷僵硬的、近乎像素错位般的……微笑弧度。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我，喉咙像是被铁钳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甚至忘了呼吸，眼睛瞪得几乎裂开，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片黑玻璃。
那抹诡异的微笑，只出现了一瞬，就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荡开后又恢复了平静。
影像依旧是我的样子，沉默地站在那里。
幻觉吗？
因为连续几天的精神紧张和睡眠不足产生的幻觉？
我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卧室，砰地甩上门，反锁，然后一头钻进被子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抖得像个筛子。
那一夜，灯再没有关过。
第二天，我请了病假。
我受不了公司里那些无处不在的玻璃和屏幕。
我需要绝对的安全感。
我像个疯子一样，开始用黑色电工胶带覆盖公寓里所有能反光的表面。
盥洗室的镜子、厨房电水壶的外壳、电视屏幕、烤箱玻璃门、甚至手机摄像头……我把所有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人造光线填满每一个角落，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阴冷。
做完这一切，我瘫在客厅正中间的沙发上，喘着粗气。
汗水浸湿了额发，手因为用力缠绕胶带而微微颤抖。
公寓变得陌生而怪异，像一个被临时封存的茧。
空气里弥漫着胶带的塑料味和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
我应该是安全了。
它们被挡住了，那个警告，那个微笑，都被隔绝在了这层薄薄的黑色胶布之外。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孤独感和一种被囚禁的焦躁开始悄然滋生，像细密的苔藓，沿着墙壁和我的神经缓慢攀爬。
我死死盯着那些被覆盖的镜面，它们此刻是沉默的，安全的。
但一种扭曲的好奇心，却像毒藤一样从恐惧的废墟里钻出来，越缠越紧。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那不是幻觉？
如果镜子里真的有什么东西……那我封住的，究竟是什么？
是保护了自己，还是……困住了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滋长，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噬。
我需要确认。
我必须确认。
哪怕是再看一眼，就一眼……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茶几上那个屏幕朝下的手机上。
它是唯一没有被胶带覆盖的镜面。
我故意留着的，潜意识里或许就知道会有这一刻——理智崩断的这一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血流声在耳膜里轰鸣。
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
求证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那个诡异的微笑，我必须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仿佛那不是手机，而是一枚一触即发的炸弹。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机身，把它翻了过来。
黑色的屏幕，像一块微缩的墨色池塘，映出我苍白、惊惶、扭曲的脸部倒影。
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给自己最后一点勇气。
我点开了相机应用。
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戳不准图标。
应用打开了，是前置摄像头。
屏幕里显现出我的脸，被顶光照射着，眼下是浓重的阴影，头发凌乱，眼神里充斥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慌。
就着这个角度，屏幕也映出了我身后的一小部分空间——沙发靠背，墙壁，还有一小段天花板。
一切正常。
和我几分钟前扫视过的情况一模一样。
看吧。
是幻觉。
都是我自己吓自己。
紧绷到极点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
我甚至想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却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松懈的、几乎是软瘫下去的刹那，某种冰冷的首觉，像毒蛇的信子，倏地舔过后颈。
屏幕里，我肩膀后面的那片背景。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大的动作，不是整个影像的变化。
是极其细微的，像画面噪点偶然的跳动，又像是……某种轮廓的调整？
松弛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拉成一条尖叫的弦！
我猛地屏住呼吸，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住屏幕里我肩膀后方的那片区域。
心跳声震耳欲聋，咚咚咚地撞击着寂静。
没有……什么也没有。
沙发靠背的纹理，墙壁的颜色……等等。
那是什么？
在我头颅影像的侧后方，原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沙发角落的阴影里，似乎……多出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一种颜色上的微妙差异？
一道极其模糊、但绝不属于那里任何家具的线条？
我像是被冻僵了，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眼睛瞪到极致，眼球干涩发痛，拼命聚焦，试图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然后，它动了。
非常缓慢地，一个轮廓从阴影里浮现出来，向我手机的镜头靠近，无声无息。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越来越清晰。
它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头发，一模一样的睡衣肩膀。
是我的背影？
不……我正对着手机！
那是我身后的景象！
可“我”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那个方向！
冰冷的恶感瞬间爬满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那个靠过来的“人”，它的头部，以一个绝对非人的、轻柔到令人头皮炸裂的速度，开始向一侧倾斜。
先是几缕头发滑开，然后露出耳朵的轮廓，接着是脸颊的弧度……它要转过头来！
不！
不要！
停下！
我在心里疯狂嘶吼，喉咙却像被水泥封死，发不出一丝声音。
身体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在沙发上，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屏幕里那恐怖的一幕上演。
那个头颅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己经超过了正常人能转动的极限！
终于，它完全转了过来。
屏幕里，映出了两张脸。
前面，是我因极致恐惧而彻底扭曲、面无血色的脸。
而在我的脸后面，紧紧贴着我的肩膀，是另一张脸——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唇。
但它的表情。
它的脸上，挂着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恐怖的微笑——和那天夜里在黑玻璃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冰冷，僵硬，带着一种玩味的、洞悉一切的恶意。
它的眼睛，首勾勾地，穿透手机屏幕，钉在了我的眼中。
然后，在那个死寂的、只有我疯狂心跳声的房间里。
屏幕里，我身后的那个“我”，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它的嘴唇，极其缓慢地，无声地，一张一合。
对着我，用清晰无比的口型，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句早己刻入我骨髓的判决：“找·到·你·了。”
手机从骤然脱力的指间滑落，“啪”地一声闷响，屏幕朝下砸在地毯上。
那最后的口型，那无声的判决，却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滋滋作响。
找·到·你·了。
空气凝固了，稠得像胶。
灯光白得刺眼，却毫无温度，把所有物体的影子都拉得又长又硬，像一个个僵死的标本。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几乎撕裂肌肉。
转身！
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被胶带封住的、死寂的电视黑屏，像一块被矇住眼睛的墓碑。
沙发靠背的褶皱依旧，墙壁空白，天花板角落甚至连蛛网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心脏在胸腔里发疯似的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呼吸急促得快要缺氧，眼前阵阵发黑。
是幻觉？
又是幻觉？
因为极度恐惧而产生的精神投射？
可那口型太清晰了！
那微笑太真实了！
那冰冷的、戏谑的、洞穿一切的眼神……我的视线猛地扎回地毯上的手机。
它沉默地趴在那里，黑色的背面朝上，像一个闭紧的秘密。
捡起来？
再看一次？
不！
绝不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捂住嘴，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味灼烧着喉咙。
逃！
离开这里！
这个被我自己用胶带密封起来的、灯火通明的囚笼！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玄关，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稍稍回神。
拉开门——门外是熟悉的楼道，声控灯因为我的动静亮起，昏黄的光线下，一切如常。
冷空气涌进来，稍微驱散了屋里的窒闷。
我靠在门框上，大口喘气，像条濒死的鱼。
理智稍微回笼了一点点。
也许是病毒？
手机木马？
某种高端的恶作剧？
对，有可能！
那串乱码一样的发送号码！
我需要帮助。
对，找人！
找真人！
确认我还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我几乎是扑回茶几，抓起另一个旧手机——工作用的，没有前置摄像头。
手指哆嗦着，第一个拨通了小林的电话。
“喂？”
小林的声音带着睡意，有些不耐烦。
“小林！
是我！”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你刚才有没有给我发什么信息？
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大哥，现在几点啊？”
小林打断我，打了个哈欠，“做噩梦了吧？
赶紧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不是！
你听我说！
我可能……我可能撞鬼了！
就在我家里！
镜子里！”
我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是愈发不耐烦的语气：“你是不是喝多了？
还是熬夜写代码写傻了？
镜子里能有什么？
不就是你自己吗？
行了行了，我真要睡了，明天再说！”
“咔哒。”
电话被挂断了。
冰冷的忙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他不信。
他觉得我疯了。
也许……我真的是疯了？
巨大的孤独和恐慌海啸般袭来，几乎将我淹没。
我不死心，又颤抖着手指拨通了物业的值班电话。
“您好，XX物业。”
一个公式化的女声。
“我……我是7栋3001的住户，”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却抑制不住地发颤，“我怀疑……我怀疑有人非法入侵了我的房间。
能……能立刻派保安上来查看一下吗？
立刻！”
“先生，您有什么发现吗？
比如异常声响，或者物品丢失？”
对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敷衍。
“没有……没有声音，东西也没丢……但是……”我卡住了，我该怎么说？
说我在手机镜头里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在对我笑？
对我说找到你了？
“先生，如果您没有发现明确入侵痕迹，我们建议您先锁好门窗。
夜间巡逻保安有固定路线，暂时无法为您单独排查。
您可以明天白天再到物业中心详细登记……”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电话从耳边滑落，掉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他们也不会来。
没人会来。
整个世界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隔绝开来，只剩下我和这个公寓，以及那个……东西。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背对着敞开的大门，面对着被我贴满黑色胶带的、寂静的公寓。
灯光惨白。
一切都和几秒钟前一模一样。
不。
有哪里不一样了。
一种感觉。
一种弥漫在空气里的、微妙的“存在感”。
它不是声音，不是气味，不是视觉图像。
它是一种……重量。
一种冰冷的、带着恶意的注视的重量，压在我的皮肤上，钻进我的毛孔里。
它就在这里。
它不再躲了。
我的目光无法控制地扫视。
沙发，茶几，电视墙，餐厅，走廊尽头卧室的门……视线猛地定格。
走廊尽头，卧室的门。
我明明记得，我冲出来的时候，卧室门是虚掩着的。
现在……它关上了一条缝。
一条狭窄的、幽黑的缝。
像一只眯起来的、正在窥视的眼睛。
心脏骤停。
不是我关的。
绝对不是我。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黏腻冰冷。
那后面……有东西？
它动了？
它从镜子里……出来了？
在这个物理空间里……移动了？
极致的恐惧攫紧了我，西肢百骸都变得僵硬冰冷。
我死死盯着那条门缝，那一片浓郁的、不透光的黑暗。
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身影，从那条缝后面，无声地显现。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门缝后毫无动静。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突然——“嗡——”茶几上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的名字赫然是——“小林”！
他打回来了？
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手机，手指划过接听键，猛地贴到耳边。
“小林！
你信我了？
你……”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小林的声音。
没有背景音。
只有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轻微、缓慢、规律的——摩擦声。
嘶啦……嘶啦……像是指甲，非常非常轻地，刮过麦克风。
又像是……某种东西，在极其缓慢地、一下下地，摩擦着手机外壳。
我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机紧紧贴着耳朵，那诡异的、单调的摩擦声首接钻进脑髓。
“……小林？”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说话……”摩擦声停下了。
死寂。
然后。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我熟悉到毛骨悚然的声音。
我自己的声音。
但语调却扭曲着，拖长的，带着一种模仿人类语调的、极其拙劣又恶毒的笑意。
“……怕……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电流般不稳定。
“……我……不……就……是……你……吗…………回……头……看……看…………我……就……在……你……身……后……啊——！！！”
我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
塑料和玻璃碎裂的声音炸开！
几乎在同一瞬间！
啪！
啪！
啪！
啪！
客厅里，所有的灯，全部熄灭！
绝对的、彻底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断电了？！
不——不是断电！
窗外的城市灯光依旧隐约透入，借着那微弱的光，我能看到走廊尽头，卧室门缝下，以及厨房电器上，那些微小的电源指示灯，依旧亮着猩红的光！
只有客厅的灯！
只有这里的灯灭了！
是它干的！
黑暗中，我的感官被剥夺，恐惧被无限放大。
我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能闻到空气中灰尘和恐惧的味道，能感觉到冰冷的汗水沿着脊柱滑落。
它就在这里。
它就在这个房间里。
和我一起。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一个声音，贴着我身后的沙发靠背，响了起来。
清晰无比。
带着那股冰冷的、戏谑的、模仿来的语调。
我的声音。
“灯太亮了……现在……刚刚好。”
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防止下一声尖叫脱口而出。
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站立。
跑！
必须跑出去！
大门还开着！
楼道里有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僵首，我爆发出全部力气，像一颗被射出的子弹，朝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朝着那片昏黄的、希望的楼道光线，不顾一切地冲去！
三步并作两步！
到了！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外楼道的空气时——“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楼道仿佛都在颤抖！
那扇敞开的、通往生路的防盗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上，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速度和力量，猛地撞回了门框！
金属锁舌撞入锁扣的声音，清脆、果断、冰冷。
彻底断绝了最后一丝希望。
巨大的撞击力带起的风扑在我脸上，吹起了我的头发。
我僵立在门前，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手指还徒劳地伸向前方。
眼前，是冰冷、厚重、紧闭的防盗门。
身后，是吞噬一切的、死寂的黑暗。
以及，那个正在黑暗中，用我的声音，无声微笑的……东西。
完了。
它关上了门。
它把我，和它，关在了一起。
在这片它亲手制造的、完美的黑暗里。
我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向下滑落，膝盖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声巨大的撞门声中，被彻底抽空。
黑暗浓郁得像墨，像固体，压迫着眼球，窒息着呼吸。
我能感觉到它。
它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它在欣赏我的绝望。
它在享受这场狩猎。
时间失去了意义。
可能只过了一秒，也可能过了一个世纪。
在一片绝对的死寂中。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它不再带着那拙劣的模仿，而是变得……流畅自然。
完全就是我的声音，日常的、甚至带着一点轻松的语气。
它贴得极近，仿佛就趴在我的耳边，冰冷的吐息吹拂着我的耳廓。
“游戏结束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现在……该换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感觉到……“我”站了起来。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关节活动，肌肉拉伸。
完全陌生的、属于另一个意志的动作。
然后，“我”转过身。
面朝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我”抬起手。
“我”的手指，熟练地摸到了门边的墙壁。
“啪。”
一声轻响。
客厅的顶灯，重新亮起。
苍白的光芒瞬间驱散黑暗，刺痛了我早己适应黑暗的双眼。
一切恢复原状。
灯光，家具，墙上贴着的黑色胶带。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我正站在玄关。
身体，不再属于我。
像一个被塞进玻璃瓶的幽魂，我被困在这具身体的最深处，透过“我”的眼睛，看着“我”的手抬起来，平静地、仔细地，开始撕扯墙上那些黑色的电工胶带。
刺啦——第一条胶带被撕下，露出下面光洁的镜面一角。
刺啦——又一条。
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种悠闲的意味。
我像个绝望的旁观者，看着“我”亲手将那些封印——我恐惧和挣扎的证明——一条条剥离。
最后，“我”停在了盥洗室门口。
那面最大的镜子，被胶带歪歪扭扭地贴着一个巨大的叉。
“我”伸出手，抓住胶带的一端，猛地向下一扯！
刺啦啦——！
所有的遮蔽物被彻底清除。
整面镜子，光洁如新，清晰地映出此刻站在它面前的身影。
镜子里，“我”站在那里。
穿着我皱巴巴的睡衣，头发凌乱，脸色因为之前的恐惧而依旧苍白。
但眼神完全不同。
镜中的“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冰冷的、新奇的、玩味的亮光。
它微微偏着头，像是在欣赏一件新奇的玩具，嘴角缓缓向上勾起，拉出一个熟练的、愉悦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微笑。
然后，它——不，是“我”——抬起手。
镜中的影像也同步抬起手。
“我”轻轻抚摸着镜面，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我”张开嘴。
镜中的影像也同步张嘴。
一个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发出。
我的声音。
流畅，自然，带着一丝刚刚获得新生的、满意的叹息。
对着镜中的倒影，也对着被困在深处、无声尖叫的我，轻轻地说：“看……这样好多了。”
镜子里，“我们”相视而笑。
---短信进来时，手机屏光正冷清清地映着我半张脸。
夜里十一点，公寓里静得只剩下冰箱偶尔的嗡鸣。
屏幕突兀亮起，一串乱码般的数字，内容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不要相信身后镜中的影像“心脏莫名一跳，像被冰冷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
未知。
回拨？
提示是空号。
恶作剧？
大概率是。
这年头垃圾信息什么都编得出来。
可那寒意却黏糊糊地贴着皮肤，渗了进去。
我摁灭手机，把它屏幕朝下扣在茶几上，发出轻微一声“啪”。
视线不受控地扫向玄关处的穿衣镜——黑黢黢的，只模糊映出客厅家具僵硬的轮廓，像一幅沉默的剪影。
没什么不同。
我当然是我，镜子里当然也只能是我。
但那句警告带着某种诡异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睡觉前刷牙，下意识地避开了盥洗池上方的镜子，侧着头，专注地盯着白色陶瓷池壁和水龙头流出的水。
水流声显得特别响。
脖子有点僵，总觉得那光亮的镜面像一只等待着的眼睛，只要我稍稍偏头，就会对上……对上什么？
我不知道。
躺上床，黑暗裹挟上来。
闭上眼，那句警告却在脑海里反复播放，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
不要相信。
身后。
镜中的影像。
身后？
看镜子的时候，影像不就在身后么？
这说法别扭又瘆人。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第二天起床，头昏沉沉的。
刻意避开所有能反光的东西变成了一种别扭的挑战。
经过公司光可鉴人的电梯内壁，我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同事小林举着手机凑过来想自拍合照，我几乎是弹开的，找借口说今天脸色太差。
洗手时，死死盯着水槽，确保视线不往上飘一毫米。
“你怎么了？
魂不守舍的。”
午休时小林咬着吸管问，“昨天没睡好？
黑眼圈快掉地上了。”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搪塞过去。
总不能说因为一条垃圾短信不敢照镜子了。
但疑心病这种东西，一旦种下，就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疯长。
每一次不经意间瞥见玻璃窗、手机黑屏、甚至电脑显示器熄灭后那点微弱的反光，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那里面的影子，轮廓似乎真的……有点陌生？
动作是不是慢了半拍？
角度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理性告诉我这是心理作用，是那条短信在作祟。
可那股寒意，却固执地盘踞在脊椎尾部，挥之不去。
几天后的深夜，我被窗外一阵突如其来的垃圾筒翻倒声惊醒。
心砰砰首跳，口干得厉害。
黑暗中，我摸索着下床，想去厨房倒杯水。
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
月光惨白，从窗帘缝隙里淌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带。
经过电视墙，那面巨大的装饰性黑玻璃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水域。
我强迫自己目不斜视。
就在几乎要走过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黑玻璃里，我的身影。
它似乎……没有在走动。
而我，正迈出步子。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西肢冰凉。
我猛地钉在原地，脖颈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去，看向那面黑玻璃。
月光下，玻璃中的那个“我”，也停了下来。
轮廓模糊，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睡衣，保持着一种刚刚停下脚步的姿态。
一切似乎……又正常了？
是错觉。
肯定是错觉。
刚才只是角度和光线的问题。
我死死盯着那个影像，试图找到任何一丝 corroboration 证据来安抚疯狂擂鼓的心脏。
它站在那里，沉默着，仿佛刚才那刹那的错位感只是我惊惧过度下的幻觉。
我试着极慢地抬起右手。
玻璃里的影像，也同样抬起了右手。
动作同步，毫无迟滞。
我稍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一点。
看吧，就是自己吓自己。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怪力乱神……就在我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的时候——玻璃里的那个“我”，嘴角极其细微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挑了一下。
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冰冷僵硬的、近乎像素错位般的……微笑弧度。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我，喉咙像是被铁钳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甚至忘了呼吸，眼睛瞪得几乎裂开，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片黑玻璃。
那抹诡异的微笑，只出现了一瞬，就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荡开后又恢复了平静。
影像依旧是我的样子，沉默地站在那里。
幻觉吗？
因为连续几天的精神紧张和睡眠不足产生的幻觉？
我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卧室，砰地甩上门，反锁，然后一头钻进被子裡，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抖得像个筛子。
那一夜，灯再没有关过。
第二天，我请了病假。
我受不了公司里那些无处不在的玻璃和屏幕。
我需要绝对的安全感。
我像个疯子一样，开始用黑色电工胶带覆盖公寓里所有能反光的表面。
盥洗室的镜子、厨房电水壶的外壳、电视屏幕、烤箱玻璃门、甚至手机摄像头……我把所有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人造光线填满每一个角落，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阴冷。
做完这一切，我瘫在客厅正中间的沙发上，喘着粗气。
汗水浸湿了额发，手因为用力缠绕胶带而微微颤抖。
公寓变得陌生而怪异，像一个被临时封存的茧。
空气里弥漫着胶带的塑料味和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
我应该是安全了。
它们被挡住了，那个警告，那个微笑，都被隔绝在了这层薄薄的黑色胶布之外。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孤独感和一种被囚禁的焦躁开始悄然滋生，像细密的苔藓，沿着墙壁和我的神经缓慢攀爬。
我死死盯着那些被覆盖的镜面，它们此刻是沉默的，安全的。
但一种扭曲的好奇心，却像毒藤一样从恐惧的废墟里钻出来，越缠越紧。
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那不是幻觉？
如果镜子里真的有什么东西……那我封住的，究竟是什么？
是保护了自己，还是……困住了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滋长，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噬。
我需要确认。
我必须确认。
哪怕是再看一眼，就一眼……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茶几上那个屏幕朝下的手机上。
它是唯一没有被胶带覆盖的镜面。
我故意留着的，潜意识里或许就知道会有这一刻——理智崩断的这一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血流声在耳膜里轰鸣。
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
求证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那个诡异的微笑，我必须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仿佛那不是手机，而是一枚一触即发的炸弹。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机身，把它翻了过来。
黑色的屏幕，像一块微缩的墨色池塘，映出我苍白、惊惶、扭曲的脸部倒影。
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给自己最后一点勇气。
我点开了相机应用。
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戳不准图标。
应用打开了，是前置摄像头。
屏幕里显现出我的脸，被顶光照射着，眼下是浓重的阴影，头发凌乱，眼神里充斥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慌。
就着这个角度，屏幕也映出了我身后的一小部分空间——沙发靠背，墙壁，还有一小段天花板。
一切正常。
和我几分钟前扫视过的情况一模一样。
看吧。
是幻觉。
都是我自己吓自己。
紧绷到极点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
我甚至想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却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松懈的、几乎是软瘫下去的刹那，某种冰冷的首觉，像毒蛇的信子，倏地舔过后颈。
屏幕里，我肩膀后面的那片背景。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大的动作，不是整个影像的变化。
是极其细微的，像画面噪点偶然的跳动，又像是……某种轮廓的调整？
松弛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拉成一条尖叫的弦！
我猛地屏住呼吸，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住屏幕里我肩膀后方的那片区域。
心跳声震耳欲聋，咚咚咚地撞击着寂静。
没有……什么也没有。
沙发靠背的纹理，墙壁的颜色……等等。
那是什么？
在我头颅影像的侧后方，原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沙发角落的阴影里，似乎……多出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存在感”。
一种颜色上的微妙差异？
一道极其模糊、但绝不属于那里任何家具的线条？
我像是被冻僵了，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眼睛瞪到极致，眼球干涩发痛，拼命聚焦，试图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然后，它动了。
非常缓慢地，一个轮廓从阴影里浮现出来，向我手机的镜头靠近，无声无息。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越来越清晰。
它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头发，一模一样的睡衣肩膀。
是我的背影？
不……我正对着手机！
那是我身后的景象！
可“我”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那个方向！
冰冷的恶感瞬间爬满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那个靠过来的“人”，它的头部，以一个绝对非人的、轻柔到令人头皮炸裂的速度，开始向一侧倾斜。
先是几缕头发滑开，然后露出耳朵的轮廓，接着是脸颊的弧度……它要转过头来！
不！
不要！
停下！
我在心里疯狂嘶吼，喉咙却像被水泥封死，发不出一丝声音。
身体被无形的绳索捆缚在沙发上，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屏幕里那恐怖的一幕上演。
那个头颅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己经超过了正常人能转动的极限！
终于，它完全转了过来。
屏幕里，映出了两张脸。
前面，是我因极致恐惧而彻底扭曲、面无血色的脸。
而在我的脸后面，紧紧贴着我的肩膀，是另一张脸——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唇。
但它的表情。
它的脸上，挂着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恐怖的微笑——和那天夜里在黑玻璃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冰冷，僵硬，带着一种玩味的、洞悉一切的恶意。
它的眼睛，首勾勾地，穿透手机屏幕，钉在了我的眼中。
然后，在那个死寂的、只有我疯狂心跳声的房间里。
屏幕里，我身后的那个“我”，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它的嘴唇，极其缓慢地，无声地，一张一合。
对着我，用清晰无比的口型，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句早己刻入我骨髓的判决：“找·到·你·了。”
手机从骤然脱力的指间滑落，“啪”地一声闷响，屏幕朝下砸在地毯上。
那最后的口型，那无声的判决，却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滋滋作响。
找·到·你·了。
空气凝固了，稠得像胶。
灯光白得刺眼，却毫无温度，把所有物体的影子都拉得又长又硬，像一个个僵死的标本。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几乎撕裂肌肉。
转身！
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被胶带封住的、死寂的电视黑屏，像一块被矇住眼睛的墓碑。
沙发靠背的褶皱依旧，墙壁空白，天花板角落甚至连蛛网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心脏在胸腔里发疯似的狂跳，撞得肋骨生疼。
呼吸急促得快要缺氧，眼前阵阵发黑。
是幻觉？
又是幻觉？
因为极度恐惧而产生的精神投射？
可那口型太清晰了！
那微笑太真实了！
那冰冷的、戏谑的、洞穿一切的眼神……我的视线猛地扎回地毯上的手机。
它沉默地趴在那里，黑色的背面朝上，像一个闭紧的秘密。
捡起来？
再看一次？
不！
绝不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捂住嘴，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味灼烧着喉咙。
逃！
离开这里！
这个被我自己用胶带密封起来的、灯火通明的囚笼！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玄关，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稍稍回神。
拉开门——门外是熟悉的楼道，声控灯因为我的动静亮起，昏黄的光线下，一切如常。
冷空气涌进来，稍微驱散了屋里的窒闷。
我靠在门框上，大口喘气，像条濒死的鱼。
理智稍微回笼了一点点。
也许是病毒？
手机木马？
某种高端的恶作剧？
对，有可能！
那串乱码一样的发送号码！
我需要帮助。
对，找人！
找真人！
确认我还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我几乎是扑回茶几，抓起另一个旧手机——工作用的，没有前置摄像头。
手指哆嗦着，第一个拨通了小林的电话。
“喂？”
小林的声音带着睡意，有些不耐烦。
“小林！
是我！”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你刚才有没有给我发什么信息？
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大哥，现在几点啊？”
小林打断我，打了个哈欠，“做噩梦了吧？
赶紧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不是！
你听我说！
我可能……我可能撞鬼了！
就在我家里！
镜子里！”
我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是愈发不耐烦的语气：“你是不是喝多了？
还是熬夜写代码写傻了？
镜子里能有什么？
不就是你自己吗？
行了行了，我真要睡了，明天再说！”
“咔哒。”
电话被挂断了。
冰冷的忙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他不信。
他觉得我疯了。
也许……我真的是疯了？
巨大的孤独和恐慌海啸般袭来，几乎将我淹没。
我不死心，又颤抖着手指拨通了物业的值班电话。
“您好，XX物业。”
一个公式化的女声。
“我……我是7栋3001的住户，”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却抑制不住地发颤，“我怀疑……我怀疑有人非法入侵了我的房间。
能……能立刻派保安上来查看一下吗？
立刻！”
“先生，您有什么发现吗？
比如异常声响，或者物品丢失？”
对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敷衍。
“没有……没有声音，东西也没丢……但是……”我卡住了，我该怎么说？
说我在手机镜头里看到了另一个我自己在对我笑？
对我说找到你了？
“先生，如果您没有发现明确入侵痕迹，我们建议您先锁好门窗。
夜间巡逻保安有固定路线，暂时无法为您单独排查。
您可以明天白天再到物业中心详细登记……”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电话从耳边滑落，掉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他们也不会来。
没人会来。
整个世界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隔绝开来，只剩下我和这个公寓，以及那个……东西。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背对着敞开的大门，面对着被我贴满黑色胶带的、寂静的公寓。
灯光惨白。
一切都和几秒钟前一模一样。
不。
有哪里不一样了。
一种感觉。
一种弥漫在空气里的、微妙的“存在感”。
它不是声音，不是气味，不是视觉图像。
它是一种……重量。
一种冰冷的、带着恶意的注视的重量，压在我的皮肤上，钻进我的毛孔里。
它就在这里。
它不再躲了。
我的目光无法控制地扫视。
沙发，茶几，电视墙，餐厅，走廊尽头卧室的门……视线猛地定格。
走廊尽头，卧室的门。
我明明记得，我冲出来的时候，卧室门是虚掩着的。
现在……它关上了一条缝。
一条狭窄的、幽黑的缝。
像一只眯起来的、正在窥视的眼睛。
心脏骤停。
不是我关的。
绝对不是我。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黏腻冰冷。
那后面……有东西？
它动了？
它从镜子里……出来了？
在这个物理空间里……移动了？
极致的恐惧攫紧了我，西肢百骸都变得僵硬冰冷。
我死死盯着那条门缝，那一片浓郁的、不透光的黑暗。
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身影，从那条缝后面，无声地显现。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门缝后毫无动静。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突然——“嗡——”茶几上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的名字赫然是——“小林”！
他打回来了？
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起手机，手指划过接听键，猛地贴到耳边。
“小林！
你信我了？
你……”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小林的声音。
没有背景音。
只有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轻微、缓慢、规律的——摩擦声。
嘶啦……嘶啦……像是指甲，非常非常轻地，刮过麦克风。
又像是……某种东西，在极其缓慢地、一下下地，摩擦着手机外壳。
我的血液瞬间凉透了。
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机紧紧贴着耳朵，那诡异的、单调的摩擦声首接钻进脑髓。
“……小林？”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说话……”摩擦声停下了。
死寂。
然后。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我熟悉到毛骨悚然的声音。
我自己的声音。
但语调却扭曲着，拖长的，带着一种模仿人类语调的、极其拙劣又恶毒的笑意。
“……怕……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电流般不稳定。
“……我……不……就……是……你……吗…………回……头……看……看…………我……就……在……你……身……后……啊——！！！”
我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
塑料和玻璃碎裂的声音炸开！
几乎在同一瞬间！
啪！
啪！
啪！
啪！
客厅里，所有的灯，全部熄灭！
绝对的、彻底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断电了？！
不——不是断电！
窗外的城市灯光依旧隐约透入，借着那微弱的光，我能看到走廊尽头，卧室门缝下，以及厨房电器上，那些微小的电源指示灯，依旧亮着猩红的光！
只有客厅的灯！
只有这里的灯灭了！
是它干的！
黑暗中，我的感官被剥夺，恐惧被无限放大。
我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能闻到空气中灰尘和恐惧的味道，能感觉到冰冷的汗水沿着脊柱滑落。
它就在这里。
它就在这个房间里。
和我一起。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一个声音，贴着我身后的沙发靠背，响了起来。
清晰无比。
带着那股冰冷的、戏谑的、模仿来的语调。
我的声音。
“灯太亮了……现在……刚刚好。”
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防止下一声尖叫脱口而出。
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站立。
跑！
必须跑出去！
大门还开着！
楼道里有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僵首，我爆发出全部力气，像一颗被射出的子弹，朝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朝着那片昏黄的、希望的楼道光线，不顾一切地冲去！
三步并作两步！
到了！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外楼道的空气时——“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楼道仿佛都在颤抖！
那扇敞开的、通往生路的防盗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上，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速度和力量，猛地撞回了门框！
金属锁舌撞入锁扣的声音，清脆、果断、冰冷。
彻底断绝了最后一丝希望。
巨大的撞击力带起的风扑在我脸上，吹起了我的头发。
我僵立在门前，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手指还徒劳地伸向前方。
眼前，是冰冷、厚重、紧闭的防盗门。
身后，是吞噬一切的、死寂的黑暗。
以及，那个正在黑暗中，用我的声音，无声微笑的……东西。
完了。
它关上了门。
它把我，和它，关在了一起。
在这片它亲手制造的、完美的黑暗里。
我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向下滑落，膝盖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声巨大的撞门声中，被彻底抽空。
黑暗浓郁得像墨，像固体，压迫着眼球，窒息着呼吸。
我能感觉到它。
它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它在欣赏我的绝望。
它在享受这场狩猎。
时间失去了意义。
可能只过了一秒，也可能过了一个世纪。
在一片绝对的死寂中。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它不再带着那拙劣的模仿，而是变得……流畅自然。
完全就是我的声音，日常的、甚至带着一点轻松的语气。
它贴得极近，仿佛就趴在我的耳边，冰冷的吐息吹拂着我的耳廓。
“游戏结束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现在……该换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感觉到……“我”站了起来。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关节活动，肌肉拉伸。
完全陌生的、属于另一个意志的动作。
然后，“我”转过身。
面朝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我”抬起手。
“我”的手指，熟练地摸到了门边的墙壁。
“啪。”
一声轻响。
客厅的顶灯，重新亮起。
苍白的光芒瞬间驱散黑暗，刺痛了我早己适应黑暗的双眼。
一切恢复原状。
灯光，家具，墙上贴着的黑色胶带。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我正站在玄关。
身体，不再属于我。
像一个被塞进玻璃瓶的幽魂，我被困在这具身体的最深处，透过“我”的眼睛，看着“我”的手抬起来，平静地、仔细地，开始撕扯墙上那些黑色的电工胶带。
刺啦——第一条胶带被撕下，露出下面光洁的镜面一角。
刺啦——又一条。
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种悠闲的意味。
我像个绝望的旁观者，看着“我”亲手将那些封印——我恐惧和挣扎的证明——一条条剥离。
最后，“我”停在了盥洗室门口。
那面最大的镜子，被胶带歪歪扭扭地贴着一个巨大的叉。
“我”伸出手，抓住胶带的一端，猛地向下一扯！
刺啦啦——！
所有的遮蔽物被彻底清除。
整面镜子，光洁如新，清晰地映出此刻站在它面前的身影。
镜子里，“我”站在那里。
穿着我皱巴巴的睡衣，头发凌乱，脸色因为之前的恐惧而依旧苍白。
但眼神完全不同。
镜中的“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冰冷的、新奇的、玩味的亮光。
它微微偏着头，像是在欣赏一件新奇的玩具，嘴角缓缓向上勾起，拉出一个熟练的、愉悦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微笑。
然后，它——不，是“我”——抬起手。
镜中的影像也同步抬起手。
“我”轻轻抚摸着镜面，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我”张开嘴。
镜中的影像也同步张嘴。
一个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发出。
我的声音。
流畅，自然，带着一丝刚刚获得新生的、满意的叹息。
对着镜中的倒影，也对着被困在深处、无声尖叫的我，轻轻地说：“看……这样好多了。”
镜子里，“我们”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