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又是一年毕业季.

S大男生宿舍.

李峰失神的望着窗台，一团微光映入眼中.

周超正和他道着别.

“峰哥，真不去我家玩两天？”

“不用，我还有点事.”

“行，那我先走，记得电话联系.”

扬了扬手机，周超拉起行李箱，略带遗憾的转身离去.

刚打开宿舍门，似是不放心，又回头叮嘱道：

“说好了，过几天去你家玩，记得一定要带我去赶海.”

赶海！

李峰回过神，想起两人的约定，认真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答应你的事，这次肯定不会忘.”

“这还差不多，那我真走了.”

目送着周超消失在走廊，李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看着空荡荡的宿舍，被一把拉回现实.

明天就是离校的截止日期，两个本地室友早已经离开，就连工作家里人都已经安排好.

这次毕业典礼，也只是匆匆露了一面.

至于刚才离开的周超，则是来自彩云之南，自号菇真人.

从小过着挖笋、采蘑菇的生活.

常叹人生有三大执念：赶海、挖笋、采蘑菇.

唯独赶海，一直没有机会体验.

当得知李峰来自南方临海小山村，就一直缠着想去他家赶海.

大学四年，本有好几次机会，但都被放了鸽子，不得不遗憾错过.

直到这次离别，两人再三约定，也不怪周超不放心.

“穷啊！这可不是我的错.”

摸了摸干瘪的口袋，身上现金从来不超一百，李峰暗自感叹.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美好生活谁不向往？可同人不同命.

放假就得打工，不然学杂费和生活费都得落在老哥头上，哪还有时间玩乐.

好在实习这几个月拼命兼职，银行卡余额总算突破五位数.

而今又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已经有条件实现诺言.

“赶海——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段时间求职碰壁，李峰心中一动，又抬头望向窗台.

生态鱼缸内，幸存的红色小金鱼，正有气无力的吃着鱼食.

原本胖乎乎的身体，已经饿得修长扁平，鱼鳞也失去了昔日光泽.

实习这几个月，众人根本顾不上五个小家伙.

现在还能剩下一根独苗，也实属它命硬.

李峰主动开启感应，小金鱼又化为米粒大小的光团.

渺小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咦！这就没了？”

光团几个闪烁，李峰还没反应过来，就消失在感应中.

他立刻关闭感应，起身来到窗前，眼睛则死死地盯着鱼缸.

小金鱼已经停止游动，直挺挺的落在缸底，口中至死还含着半颗鱼食.

“真死了.”

观察了十几秒，眼见小金鱼一直没有动静，李峰终于确认.

早上醒来看到的不是幻觉，自己真的可以感知到活物的生命力.

至于开启生命感应，损耗的精神力，似乎可以忽略不计.

又转头望向隔壁宿舍，刚才的感应中，里面还住着一个哥们.

硕大的长条光团，正有力的跳动着，生命力强大而旺盛.

“呼~幸好这个哥们还在.”

再次得到验证，李峰松了一口气，这简直就是赶海神器.

一眼扫过去，感应范围内，海洋万物无所遁形，还自带一定的穿透力.

别人发现不了的海货，他能发现.

别人赶不了的海，他都能赶.

回家，赶海.

当下李峰不再犹豫，转身开始收起行李.

由于囊中羞涩，东西并不多，但也装满两大袋.

摇了几个小时火车，他刚出火车站，就看到那个一生要强的男人.

“大哥，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

李峰快步走上前，有些无奈的看着大哥李洪.

皮肤黝黑，身体精壮，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一条条肌肉如虬龙般盘扎.

这是长年风吹日晒，外加在码头锻炼的成果.

“怎么，你小子现在大学毕业，是不是就觉得翅膀硬了.”

李洪满脸欣慰，用力地拍打着李峰肩膀，哪知纹丝不动.

这小子又壮实了，看来这几个月没少吃苦.

想到这里他颇有些心疼，顺势抢过李峰手中的包裹.

“阿峰，走，外面太阳大，我们回家.”

“大哥，等等我.”

看着大哥熟练地抢劫行为，李峰愣了一下，连忙高呼着追了上去.

火车站位于H市郊，离着他家并不远，只有十几公里路程.

摩托车穿行在乡道上，两边是成片的农田，老旧的房屋.

还有那远处起伏的山峦.

“大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老家还是没怎么变.”

“变什么？能变早就变了，还能等到现在.”

李洪一声轻笑，早已经习惯.

下涌村地处偏僻，属于发展荒漠，穷得十分稳定.

也就李峰常年在外读书，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

“是啊，有机会也轮不到我们.”

李峰想到自家处境，不一样十数年毫无改变.

大哥努力打工，带着拖油瓶的自己.

好在如今他毕业回家，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李峰思索间，摩托车驶过一座老石桥，桥下是潺潺的溪流，已然到达村口.

明晃晃的太阳西斜，室外恍如一个大火炉.

连蝉鸣也不见，村口大榕树下也没人，只有老黄的小卖部开着门.

电风扇呼呼的摇着头，人却在老旧躺椅上睡着，电视里还放着八十年代的老剧.

“呆子……”

李峰依稀听到大师兄的声音，摩托车快速驶过，几个转弯便到达目的地.

一栋低矮平房，坐落在山脚.

占地面积倒是不小，门前院落也比较大，房顶上还保留着一些柱子结构.

看得出当初主人的规划，似乎和周围的楼房一样.

“大哥，这房子也该修修了.”

“修，有钱了就修.”

至于什么时候有钱，李洪闭口不提.

推开大门，堂屋简直就是个大蒸笼.

李洪皱了皱眉.

“去我的房间吃吧，里面有空调.”

路过镇上时，两人买了一些卤肉卤菜，当做今天的晚饭.

说话间，李洪直接回到卧室，打开了空调.

又摊开一张小矮桌，将卤菜丢到桌上，便从冰箱拿出两瓶啤酒.

“呲~”

打开一瓶递给李峰，又给自己开了一瓶.

“阿峰，这次回家打算待多久？”

关上房门，两兄弟相对而坐，舒爽的凉风从空调吹出，这时候才有心思聊天.

“还没有想好，先待几天看看吧.”

惬意的喝了一口冰啤，李峰决定先缓一缓，没有直接说出计划.

近些年来，沿海资源急剧下降，赶海并没有多大前途.

只有村里的留守人员，没事的时候才会去赶海，找几个零花钱补贴家用.

“也好，先休息几天，找工作的事不用急.”

对于李峰的打算，李洪没有做多干涉.

社会上摸滚打爬这么多年，他比自家二弟看得更透彻.

知道两兄弟没钱、没权、没势，想要谋个好的出路，哪有那么容易.

这年头就算读了大学，好工作也不好找.

毕竟连码头上都不缺大学生.

“对了，大哥，你和大嫂怎么样，事情定下来没有？”

“还能怎么样，她父母始终不同意，就我们家这条件，她能跟我谈已经很不错.”

几杯酒下肚，两兄弟敞开了心扉.

李洪嘴上说得洒脱，可他眼中那份落寞，李峰看得很清楚.

“来，大哥，我们喝酒.”

李峰端起酒杯，和大哥碰了一下.

这件事自己拖累不小，如今也无力改变，只能牢牢记在心里.

“对，喝酒，阿峰你今天毕业回家，大哥我高兴.”

李洪畅快的喝着酒，好似放下千斤担，李峰在一旁安静地作着陪.

夕阳西下.

酒不醉人人自醉，举杯消愁愁更愁.

等到酒足菜饱，李洪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难得露出一丝疲态，踉跄着躺到床上.

“阿峰，我先睡一会儿，你也回房休息吧.”

话刚说完，就呼呼大睡起来.

“唉！”

李峰一声轻叹，走上前给大哥盖好空调被，这才转身退出房门.

他先将行李放回自己卧室，便来到放置工具的杂物房.

赶海要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