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是林静，三年村官任期早满了。

她却没走，现在是镇上特色农业合作社的总经理，白衬衫依旧，但眉宇间少了当年的尖锐，多了几分沉稳干练。

只是她看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复杂得很。

右边是苏婉晴，省城来的支教老师。

人如其名，温柔婉约，扎着松松的麻花辫，素色长裙，手里还拿着本诗集，像是刚从学校出来，可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此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中间那位，最是火辣。

村里原来的小村花张翠兰，如今是合作社电商首播部的头牌主播。

大波浪，红嘴唇，一件剪裁得体的碎花裙裹着窈窕的身段，手里晃悠着小车钥匙，眼神大胆首接，像带着钩子。

这三个人，怎么凑一块了？

还同时出现？

李二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冲淡了刚才的尴尬，头皮开始发麻。

三人走到他面前，站定。

空气凝固了几秒。

连柱子他们都嗅到了不对劲，悄悄往后挪了挪。

林静先开口，声音倒是平静，就是话里的味儿不对：“哟，李总，荣归故里啊？

阵仗不小。”

苏婉晴没说话，只是微微咬了下唇，眼神里带着几分委屈和控诉。

张翠兰最首接，哼了一声，下巴朝着那铜像一扬：“可以啊二狗哥，这‘丰碑’都立上了，下一步是不是该选个娘娘进去住啦？”

李二狗后背开始冒冷汗，干笑着：“哪能啊…你们…这是…”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三个女人，动作整齐划一，像是排练过一样，同时从身后（或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深红色的小本本。

不是别的，正是户口簿！

三本深红色的户口簿，齐刷刷地递到他眼皮子底下。

林静、苏婉晴、张翠兰，三双眼睛，一双锐利带着审视，一双温柔带着倔强，一双泼辣带着挑衅，全都聚焦在他脸上。

周围死寂，只有风吹过铜像的微弱嗡鸣。

最后还是林静打破了沉默，她挑了挑眉，用当年那种清凌凌、此刻却足以让李二狗魂飞魄散的语调，一字一句地问：“李总，风光也风光了，铜像也立了。

选谁，给个话！”

三本户口簿，几乎要怼到李二狗的鼻尖上。

深红的封皮，在黄土坡明晃晃的日头底下，刺得他眼仁疼。

空气彻底不流动了，凝固得跟村东头老王家冬天做的冻豆腐似的，砸地上能蹦起三尺高。

柱子那几个货，早他妈躲到八丈远之外，抻着脖子，挤眉弄眼，比看大棚里新一茬的西瓜熟了没，还来劲。

李二狗觉得嗓子眼儿里像塞了一把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热灰，又干又烫，噎得他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额角的汗珠子汇成一小股，顺着鬓角往下淌，痒梭梭的，他却连抬手擦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选谁？

这他娘的是能站在村口，当着父老乡亲的面选的事儿吗？

他眼皮艰难地抬起来，视线从三本要命的户口簿上挪开，挨个扫过眼前这三尊女菩萨。

林静嘴角那点似笑非笑最是瘆人。

当年她就是挂着这笑，把全村老爷们儿怼得哑口无言，现在这笑里的刀片子，全冲着他李二狗来了。

这女人，脑子活，胆子肥，下手狠，这三年要是没她撑着，合作社早黄摊子八百回了。

可她也最是记仇…苏婉晴眼圈微微泛着红，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兔子，可那眼神里的倔强一分没少。

她是他这片荒芜土地里偶然窥见的一抹月光，安静，皎洁。

在他差点被贷款和失败压垮的深夜里，是她磕磕绊绊地念着那些他听不太懂的诗，陪他一坐就是半宿。

她太好了，好得他觉得自己一身的泥土腥气都会玷污了她。

张翠兰…啧，这丫头眼里的火苗子都快喷出来把他点着了。

她就像这黄土坡上最野最艳的那朵山丹丹，辣，冲，敢爱敢恨。

合作社第一次首播，他吓得说不出话，是她抢过话筒，一口一个“老铁宝宝”力挽狂澜。

她敢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欺负她的二流子骂得狗血淋头，也敢在他累瘫在田埂上时，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重重塞他手里，骂他“逞能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