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冷宫里的钉子“哗啦——”一盆馊水，连着烂菜叶子，兜头盖脸地泼在了虞之遥的身上。真冷啊。这鬼天气，雪下得跟奔丧似的，没完没了。

冷宫的瓦片都挂上了冰溜子，那寒气，像是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拼了命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哟，还活着呢？” 一个尖细的嗓子划破了风雪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咱家还以为，前皇后娘娘已经冻成冰坨子，正好拖出去喂狗了呢。”是小全子，皇后虞可欣身边最得宠的太监。虞之遥没动，任由那股酸臭味顺着她打结的头发往下滴。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脸，本是倾城绝色，现在却冻得青白，嘴唇干裂得见了血。可那双眼睛，我的天，黑得吓人。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怨恨，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不够。这种眼神还不够狠。我要的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看到仇人时，那种压抑在死寂之下的，想要把对方生吞活剥的饥饿感。她扯了扯嘴角，一个极其难看的笑。“有劳全公公挂心了。

告诉姐姐，我这儿的狗，都比你长得齐整些。”小全子的脸“唰”地一下就绿了。他没想到，这个在冷宫里熬了三年，早就被磨平了所有棱角的废后，居然还敢顶嘴。“你！

” 他气得兰花指都在抖，“你个贱人，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皇后娘娘仁慈，给你送点‘好吃的’，你还不知好歹！”他一脚踹翻了旁边那个破了口的食盒，几块黑乎乎、长了霉斑的馒头滚了出来，沾满了泥水和雪。“吃吧！这就是你的晚膳！

”虞之遥的视线，从那几个馒头上，慢慢移到了小全子那双踩在雪地里的，崭新的鹿皮靴上。

多干净啊，一尘不染的。她忽然就笑了。不是刚才那种冷冰冰的笑，而是……怎么说呢，有点天真，又有点说不出的诡异。“公公，这雪天路滑的，您可得当心脚下啊。

”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小全子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他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虞之遥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那点诡异的笑意才慢慢散去，重新变成了那片死寂。她没有去看地上的馒头，而是扶着墙，一点点挪回了那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子。躺在冰冷的草堆上，她快要死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冷，变硬。意识也开始模糊。三年前，她作为虞家的女儿，代替长姐虞可欣被送入宫中，成了皇帝萧玦的皇后。只因为，她的眉眼，有七分像那个男人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她是个替身。一个合格的，完美的，连走路姿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的替身。直到三年前，虞可欣回来了。于是，她这个赝品，就被毫不留情地打入了冷宫。罪名？是构陷。可笑，她连萧玦的面都见不上几回，拿什么去构陷他那个被捧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好不甘心啊。就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股冷风灌了进来，也带来了一股……龙涎香的味道。是萧玦。

虞之遥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她蜷缩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的酒气和寒气，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他看不清屋里的情形，只是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看到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纤细轮廓。

“欣儿？”他的声音，嘶哑，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虞之遥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欣儿。又是欣儿！他喝醉了，走错了地方，把她这个废后，当成了他心爱的皇后。一股极致的恨意，混杂着一种病态的兴奋，瞬间冲垮了虞之遥的理智。

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断掉了。对，就是这种感觉！

把她的恨意写到极致！让她变成一头只想复仇的野兽！她没有出声。萧玦晃晃悠悠地走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他蹲下身，带着酒气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那触感，冰得他打了个哆嗦。“欣儿，你怎么……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了？

还穿得这么单薄……” 他似乎醉得不轻，喃喃自语着，“是不是又在跟朕赌气？

朕知道错了，朕不该……不该……”他的手指，很暖。虞之遥贪婪地感受着那一点点温度，脑子里却在疯狂地转动。一个计划，一个疯狂的、恶毒的、能将所有人都拖下地狱的计划，像一颗毒草，在她心底破土而出。她缓缓地，伸出自己冰冷僵硬的手，抓住了萧玦的衣角。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刻意模仿着虞可欣那种柔弱的语调：“陛下……臣妾……臣妾好冷啊……”萧玦的身体一僵。

他好像清醒了一点，眯着眼，想看清眼前这张脸。可太黑了。他只能感觉到，怀里这个女人，瘦得硌人，浑身冰得像块铁。那股熟悉的，让他又爱又恨的柔弱感，让他心底最深处的暴虐和占有欲，瞬间被点燃了。“是朕不好。” 他低吼一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朕带你回去。”他的胸膛，好暖和。虞之遥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嘴角，勾起了一个无人看见的，森然的弧度。萧玦，虞可欣。游戏，开始了。这一夜，冷宫的废后，第一次，踏出了那扇隔绝了她三年的，腐朽的宫门。她不是被人拖出去的。是当今圣上，亲自抱着出去的。这个消息，像一阵风，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而真正的皇后虞可欣，在凤鸾宫里，捏碎了她最爱的一只琉璃盏。2. 钩子，要下在最痒的地方坤宁宫，偏殿。

这里比冷宫好了不止百倍，但依旧透着一股陈旧和被忽视的冷清。虞之遥跪在地上，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破旧的宫装。她低着头，只露出一截苍白脆弱的脖颈。“姐姐，妹妹知道错了。”她的声音不大，带着病后的虚弱，每个字都像是含在嘴里，滚了一圈才吐出来，又软又糯。坐在上首凤位上的，正是当今皇后，虞可欣。

她今天穿了一件正红色的宫装，金凤衔珠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衬得她那张与虞之遥有七分相似的脸，明艳得咄咄逼人。“错？” 虞可欣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妹妹有什么错？能让陛下亲自把你从冷宫抱出来，这是天大的本事。本宫，佩服还来不及呢。”这话里的刺，淬了毒。虞之遥的身子抖了一下，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隐忍着哭泣。“姐姐，您别这么说……妹妹……妹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夜，陛下他……他喝醉了，许是……许是把妹妹当成了姐姐……”她这话，说得妙。既解释了昨晚的事，又不动声色地，把一根名为“替身”的刺，扎进了虞可欣的心里。是啊，你虞可欣再得宠又如何？

陛下喝醉了，心里念着的，还是你这张脸。而我，顶着一张和你相似的脸，就能轻易地，得到你的男人。够了么？不够！这种挑衅还太浅了。我要的是那种，明明在示弱，却能让对方气得发疯，恨不得撕烂她那张脸的段位！虞可欣的手果然一顿，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放肆！” 她终于抬眼，目光如刀，狠狠地剜着虞之遥，“虞之遥，你是在炫耀吗？！”“妹妹不敢！” 虞之遥立刻伏下身，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恐惧和委屈，“姐姐，妹妹在冷宫三年，早就没了半点念想。妹妹只是……只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那里好冷，好黑……姐姐，求求你，看在咱们是亲姐妹的份上，饶了妹妹这一次吧！”她抬起头，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那张苍白的小脸，梨花带雨，眼睛红得像兔子，我见犹怜。尤其是那双眼睛，和虞可欣几乎一模一样。虞可欣最恨的，就是她这双眼睛。“姐妹？

” 虞可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配吗？一个庶出的贱种，一个给我当了三年替身的玩意儿，也配跟本宫提‘姐妹’二字？”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虞之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宫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叫规矩。

”她抬起手，眼看一个耳光就要扇下去。“皇后在做什么？”一个冷冽的，带着不悦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是萧玦。虞可欣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她有些慌乱地收回手，转身行礼：“陛下……”萧玦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虞之遥面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