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看上去是要送给林薇的礼物。

他的目光落到温妤身上，看清她脖颈上的红痕，瞳孔微微一缩。

“你来我家干什么？”

“我说没说过，没事不要打扰你小婶。”

温妤丝毫不怕他冷脸。

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

“是小婶叫我来的，还有七天不就是你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吗？”

“那天也是你准备还俗的日子。”

“我来是帮小婶准备礼物的呀。”

江衍冷硬的神情微微融化。

伸手就要接过温妤手上的纸。

女孩却将手背在身后，俏皮地眨眨眼：

“可不能让你提前看到了，那惊喜就没了。”

“礼物拿到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小叔，你可要好好陪陪小婶。”

“毕竟马上，你们都要换个身份了。”

江衍眼中划过一丝不自然。

他当然听见温妤在身份两个字上语气格外重。

伸手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粉嫩的拖鞋：

“来了就留下吃个午饭。”

从头到尾，他都没发现林薇根本没说一个字。

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冷眼旁观着他们之间的互动。

被忽视得多了就习惯了。

好像也不怎么心痛。

可等到饭桌上。

她发现比平常多了一道清蒸东星斑，胃里还是翻搅着一阵难受。

江衍吃素，见不得荤腥。

如果他们一起吃饭，那桌上一道荤菜都不会出现。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六年。

温妤两眼放光，拉了下江衍的衣袖：

“小叔你真好，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男人熟练地替她挑好鱼刺。

即将夹到她碗里时，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筷子调转方向，将鱼肉放进林薇碗里：

“怎么不吃？”

“你不是爱吃这些吗？”

林薇用筷子将肉挑到桌上。

“我对鱼过敏。”

江衍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女人坐在一旁，悄无声息吃饭的样子。

难得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不知道。”

“以后不会了。”

林薇轻“嗯”了声，就在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时。

他听见林薇问：“你不用换双筷子吗？”

饭桌上的空气都凝滞了起来。

他恍然想起。

曾经林薇重感冒刚好，用家里的汤锅炖了只鸡。

随后他便再也吃不了那个锅里做出来的东西，为此扔了所有厨具。

江衍有些不自然，却也没换掉那沾了鱼腥味的筷子。

只沉声解释：

“我先适应一下。”

“马上要还俗了，以后总不能让你跟着我吃一辈子素。”

温妤隐秘地向林薇比了个十的手势。

她知道，这是在提醒她，江衍又一次为她破了戒。

林薇恍惚着想到。

没有一辈子了。

她马上就要消失了。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林薇。

饭后，江衍跟着林薇回房，打开那个一直不离手的礼盒。

里面放着的，是一串精致的佛珠。

“这是我亲手做的，可以保佑平安。”

“喜欢吗？”

每颗檀木珠都是同样的大小。

还萦绕着香灰的香气。

一看就是耗费心血准备的。

如果是从前，林薇一定会傻傻地感动起来。

信了江衍心里有她。

可现在，她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只将佛珠随手收进柜子：“喜欢。”

她一夜未合眼，绕过江衍躺在床上：“我累了，要休息，你可以出去了。”

可脚步声和关门声迟迟未响。

江衍竟难得和她躺在一张床上，从身后搂住她的腰：

“为什么不高兴。”

“怪我昨晚没回来？”

“阿妤遇到些麻烦，我不能不管她，她爸是为救我而死的。”

“这些你不是知道吗？”

可照顾人，就能照顾到床上去吗？

林薇的胸口像被人用小锤不间断地凿。

憋闷又酸楚。

她努力控制住发抖的声线，问江衍：“你手上原先那串佛珠呢？”

不用回头看。

她也知道男人脸上的心虚。

因为足足停顿了三秒，他才哑着声音回复：“线断了，我叫人拿去修了。”

那串佛珠是林薇一步一跪求来的。

五千级台阶几乎磨烂了她的膝盖。

可为了江衍，她觉得值得。

就在昨天，温妤发来的床照角落。

那串佛珠散落了一地。

就像她的心，也碎得东一块西一块。

林薇轻声说：“坏了就坏了吧，修好也不是原来那个了。”

就像江衍。

他做过便是做过了。

人已经烂在地里。

就算洗干净身子，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隔天，林薇去注销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随后去医院预约了心理医生。

自杀太疼了，她想用温和体面的方式，泯灭自己的人格。

林盛棠在心里问她：

“真的决定好了？”

“你的人格比我弱了太多，要是将主人格让给我，那你这辈子是别想醒过来了。”

“我可不是你，如果江衍敢招惹我，我会把他剁碎了喂狗。”

“你真的舍得？”

林薇拿着申请表的手微微一颤。

却还是坚定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你吧。”

“我活着都管不了他，死了还有必要管吗？”

可她没想到。

医生看着她的检查报告却蹙起了眉：

“林女士，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