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偷我钱给白月光当安眠药(周琅徐橙萱)完整版小说全文免费阅读_免费阅读无弹窗男友偷我钱给白月光当安眠药周琅徐橙萱
都说我,礼部主事裴观,娶了个顶好拿捏的贤妻。我那夫人柳云舒,出身破落书香门第,平日里话不多,眉眼总是温顺的,待人接物挑不出一丝错处。我娘说,这是福气,这样的媳妇才好管教。我那些亲戚也说,裴观有出息了,娶了媳妇可不能忘了提携家里人。
起初我也这么以为。直到我娘想动用她的嫁妆去填我二叔家的窟窿,她捧着茶,轻声细语地问:“母亲,这笔钱,算是借,还是赠?
”直到我那不学无术的堂弟想让我给他谋个差事,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盈盈地考了他三句《论语》,句句都是送命题。
直到各路亲戚打着“血浓于水”的旗号上门打秋风,她永远都是一副温婉模样,手里却拿着一本账,算得比谁都清楚。我这才明白,我娶的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我娶的是一本行走的《大周律例》,一个长着菩萨脸的活阎王。她不吵不闹,不动声色,却能用最客气的言语,最温柔的手段,把所有人的痴心妄想,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是我的视角,一个在她身边,从心惊胆战,到叹为观止,最后彻底躺平的丈夫的视角。
别惹她,真的。1娶柳云舒过门三个月,我,礼部主事裴观,日子过得堪称顺心。我这夫人,话少,事少,人也素净。每日我下衙回家,她总会备好一盏温茶,饭菜也总是合口的。
她不多问我衙门里的事,也不与后宅的丫鬟婆子说长道短。她就像宅子里一株安静的兰草,你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但一呼一吸间,都是她带来的舒坦。我娘,裴老夫人,对此很满意。她时常拉着我的手说:“观儿,你这媳妇娶得好。女人家,就该这样安分守己,才好拿捏。”我嘴上应着,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柳家败落了,她爹以前也只是个七品县令,如今更是丁忧在家,她嫁到我们裴家,算是高嫁。我们裴家虽非顶级门阀,但我爹好歹是户部侍郎,我在礼部也算年轻有为,这门亲事,她不亏。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除了温顺贤良,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这份平静,在我娘第五次踏进我们院子时,被打破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书房看卷宗,丫鬟急匆匆地跑来,说老夫人来了,正在正厅和我夫人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放下卷宗往正厅走。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孝道”和“亲情”这两样东西舞得虎虎生风。我刚走到廊下,就听见我娘拔高的声音。“云舒啊,不是我说你。你嫁到我们裴家,就是裴家的人了。凡事,都得知会我这个婆母一声。你那些嫁妆,拉了三大车,如今都锁在库房里,那像什么话?
”我心里一紧,来了。我踏进门槛,看见柳云舒正端坐在我娘下首,手里捧着一杯茶,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了一样。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没戴什么首饰,越发显得人清瘦。我娘坐在主位上,脸色不大好看,见我进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观儿,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先给我娘请了安,又看了柳云舒一眼。
她抬起眼帘,对我微微点头,眼神里没什么波澜,然后又垂了下去。“娘,这是怎么了?
”我明知故问。“我让你媳妇,把她的嫁妆单子拿来我瞧瞧,再把库房钥匙交给我,由我统一保管。这难道不合规矩吗?哪家的新媳妇不是这么做的?她倒好,跟我打太极,说东西都入了库,不好搬动。”我娘拍着桌子,气不打一处来。我头皮发麻。
这事儿确实是规矩,但多是那些高门大户为了拿捏媳妇的手段。我们家还没到那个份上。
说白了,我娘就是看上了云舒那笔不菲的嫁妆。我二叔家做生意亏了本,前几天还上门来哭穷,我娘这是想拆东墙补西墙。我正想着怎么和稀泥,就听见柳云舒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平,像山间流淌的溪水,听不出情绪。“母亲,儿媳并非不愿。只是嫁妆入库时,儿媳已经将所有物品登记造册,一式两份,一份在我这儿,一份交给了父亲大人过目。”我爹?我愣住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娘也愣住了,“交给你公公了?什么时候的事?”“过门第二天。”柳云舒放下茶杯,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册子,双手递给我娘,“母亲请看,这是册子的副本。所有物件,包括一匹锦缎,一个花瓶,都记录在案。库房的钥匙也确实在我这里,但库房的锁,是鸳鸯锁,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另一把,也在父亲大人那里。”我娘的脸瞬间就绿了。
我爹那个人,最是看重规矩和脸面。柳云舒把嫁妆单子给他过目,这是天经地义的儿媳本分,他肯定会收。但同时把半把钥匙也给他,这就等于把这批嫁妆放在了我爹的眼皮子底下。
我娘想动用这笔钱,就得先过我爹那一关。我爹最恨的就是后宅妇人补贴娘家,更何况是补贴我二叔那个不成器的败家子。我娘要是敢去开口,我爹能把房顶给掀了。
这一手,玩得漂亮。我娘拿着那本薄薄的册子,手都有些抖。她想发作,却找不到由头。
柳云舒每一步都走在规矩里,甚至比谁都懂规矩。你说她不孝?她把东西交给你公公保管,这是对长辈的尊重。你说她自私?她连账本都给你看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你……”我娘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柳云舒站起身,又给她续了杯茶,姿态恭敬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母亲,您放心。这些嫁妆,既然是我的,将来也自然是裴家的。只是如今刚过门,物件繁多,由父亲大人帮忙看着,儿媳也安心些。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把责任轻飘飘地就推到了我爹身上。我看着我娘那张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我一直以为我娶的是个温顺的小白兔,现在看来,这分明是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我娘最终也没能讨到什么好,悻悻地走了。她走后,屋子里安静极了。柳云舒默默地收拾着茶具,动作不疾不徐。我走过去,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有点发虚。“你……什么时候把东西给你爹的?”她抬起头看我,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得像一汪泉水。“夫君下衙之前。”就这么一句,再没多的话。我忽然觉得,我这个夫人,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她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好拿捏,甚至,她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来拿捏。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边的她呼吸均匀,似乎早已睡熟。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却第一次生出一种陌生的敬畏感。
我意识到,裴家的后宅,可能要变天了。2我娘第一次出手铩羽而归,消停了大概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柳云舒还和以前一样,安静,本分。每日为我准备茶饭,打理内院,甚至还亲手给我做了两件贴身的里衣,针脚细密,比外面成衣铺子的还好。
有时候看着她坐在灯下做针线活的模样,侧脸柔和,眉眼低垂,我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上次在正厅里那个言语机锋、滴水不漏的女人,不是她。可我知道,那就是她。这天,我刚从衙门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我心里一沉,知道麻烦又来了。果然,一进院子,就看见我二婶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娘坐在一旁,眼圈红红的,不住地叹气。柳云舒还是老样子,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手里端着一杯没喝的茶,安静得像个局外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天杀的陈掌柜,卷了银子跑了,这让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二婶哭得声嘶力竭。我二叔那点破事,我早就听说了。他在外面跟人合伙开了个绸缎庄,结果被人骗了,亏得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我硬着頭皮上前行礼。“娘,二婶。”我娘一看见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观儿,你可回来了!你快劝劝你媳妇!你二叔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做亲戚的,能眼睁睁看着吗?”二婶也立刻爬过来,抱住我的腿。“观儿啊,你可得救救二婶啊!你现在是朝廷命官,你媳妇又有那么多嫁妆,随便漏一点出来,就够我们一家活命了!”我被她缠得头大,求助似的看向柳云舒。她终于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她走到二婶面前,没去扶她,只是轻声说:“二婶,您先起来,地上凉。
”她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镇定作用,二婶的哭声都小了些。柳云舒接着说:“二叔家遭了难,我们做晚辈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不知二叔这次亏空了多少银子?
外面又欠了多少债?可有契书和账本?”二婶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仔细,支支吾吾地说:“大概……大概亏了五百多两,外面还欠着二百两……”“是吗?
”柳云舒的语气很平淡,她转向旁边的丫鬟,“去我书房,把桌上那个蓝皮的册子拿来。
”丫鬟很快拿来一个册子。柳云舒翻开册子,递到我娘和二婶面前。“二叔的绸缎庄,我前几日正好听人说起过。我托人打听了一下,这是绸缎庄近三个月的流水账目。
上面写得很清楚,绸缎庄的本金一共是八百两,二叔占了三成,也就是二百四十两。
那个陈掌柜,卷走的是铺子里的现银和一批最好的云锦,合计价值约六百两。按照契书,亏空应由双方共担。所以二叔实际的损失,是三百两。至于外债,确实有二百两,是欠布料商的,但那是铺子的债,不是二叔的私债,理应从剩下的资产里清偿。”她顿了顿,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砸在众人耳朵里。“绸缎庄虽然被卷走了大部分财物,但铺面还是在的,库房里也还有一些次等的布料,加起来,抵那二百两外债,绰绰有余。
所以二叔真正的损失,只有当初投入的二百四十两本金,外加本应分红却没到手的一百多两银子。总共,不到四百两。”二婶的脸,瞬间从悲痛变成了惊愕,然后是尴尬和心虚。她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娘也傻眼了。
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柳云舒一个足不出户的内宅妇人,能把外面的生意账目摸得一清二楚。
我站在旁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哪里是打听了一下,这分明是把人家的底都给查穿了!
柳云舒合上册子,语气依旧温和。“二婶,您说亏了五百两,欠了二百两。和我查到的,出入有点大。您看,是不是您记错了?”二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柳云舒。我娘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强行挽尊:“云舒,你二婶也是急糊涂了!
不管怎么说,亏了总是亏了,一家人,理应帮衬一把。”“母亲说的是。
”柳云舒顺从地点头,“帮是肯定要帮的。只是怎么个帮法,得有个章程。不然今天帮了,明天二叔又去做了别的生意,再亏了,难不成我们还要再帮一次吗?”她看向我,问道:“夫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能说什么?我只能点头。“夫人说的是。
”柳云舒这才转向二婶,提出她的“解决方案”。“二婶,这样吧。二叔这次亏了本,想来手里也不宽裕。我这里,可以私人借给二叔二百两银子,作为东山再起的本钱。
但这银子,不能白借。”她顿了顿,说出了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我们家城南正好有个铺面空着,原本是我的嫁妆铺子,一直没想好做什么。
不如就交给二叔去打理,还做绸缎生意。铺面算我入股,二叔以那二百两银子和他的经验入股。赚了钱,我们三七分,我七他三。亏了,就算我的。
但每个月的账目,必须由我派去的账房过目。二叔只管经营,不能碰银子。另外,借的二百两银子,要立字据,三年为期,从每年的分红里扣。您看如何?”二婶彻底傻了。
这算盘打得,简直绝了。借钱给你,但要立字据。给你铺子做生意,但铺子是我的,账房是我的,你只是个掌柜的。赚了钱,大头是我的,你拿小头。亏了钱,算我的,你没风险,但也别想中饱私囊。这哪里是帮衬,这分明是釜底抽薪,把二叔一家拿捏得死死的。给了你活路,但也彻底断了你再来哭穷占便宜的后路。
我娘张了张嘴,想说这太苛刻了。但柳云舒那句“亏了就算我的”,又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人家担了所有风险,凭什么不能占大头?二婶囁嚅了半天,最后只能点头。
“就……就按云舒说的办吧。”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二婶走的时候,魂不守舍,像是被抽了筋骨。我娘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最后看了柳云舒一眼,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的五味瓶。她什么也没说,起身走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走到柳云舒身边,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喉咙有些干。“你……什么时候查的这些?
”“上次母亲提起二叔家之后。”她淡淡地说。未雨绸缪,算无遗策。我忽然觉得有些冷。
我这位夫人,她的脑子里装的不是风花雪月,不是家长里短。她脑子里装的是账本,是条律,是人心算计。她对我,是不是也一样?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在她眼里,是不是也能折算成一本清清楚楚的账?我不敢再想下去。3二叔家的风波,以一种极其体面的方式被柳云舒解决了。我二叔拿着柳云舒“借”的两百两银子和铺契,感激涕零地走了。他大概觉得我这个侄媳妇真是深明大义,既给了钱又给了机会。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从一个自由的生意人,变成了给我夫人打白工的掌柜。当然,这话我没敢说。这件事后,我娘看柳云舒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前是俯视和挑剔,现在是忌惮和审视。她不再轻易上门来找茬,整个后宅清净了不少。
我以为日子能就这么安稳下去,但我显然低估了我家亲戚的折腾能力。一个月后,我二叔和二婶又上门了,这次还带来了他们家的宝贝疙瘩,我的堂弟,裴勇。裴勇,人如其名,除了“勇”,一无是处。从小不爱读书,就爱惹是生非,斗鸡走狗,无一不精。
二十岁的人了,连一篇完整的策论都写不出来。他们一家三口进门的时候,我和柳云舒正在用晚饭。“大哥!嫂子!”裴勇人未到,声先到,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
二叔和二婶跟在后面,满脸堆笑,手里还提着两盒不值钱的点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心里已经拉响了警报。果然,寒暄几句,酒过三巡,二叔就露出了狐狸尾巴。“观儿啊,”二叔给我倒了杯酒,满脸通红,“你看,你弟弟我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在铺子里耗着。你现在是礼部的人,手底下肯定有门路。
能不能……给你弟弟安排个一官半职?不用多好,是个官就行,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啊!
”我差点一口酒喷出来。给他安排个官?就他?他连字都认不全,安排他去扫大街都怕他找不着北。我正要开口拒绝,坐在一旁的柳云舒却轻轻放下了筷子。
她没看二叔,而是看着裴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堂弟今年多大了?
”裴勇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回嫂子,二十了。”“二十岁,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纪。”柳云舒点点头,语气里满是赞许,“不知堂弟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对哪家学说比较有心得?”裴勇的脸一下子就僵了。
二婶赶紧打圆场:“哎呀,云舒,我们家勇儿不爱看那些死书。他……他喜欢兵法!对,他喜欢研究兵法!”“哦?兵法?”柳云舒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敢情好。我朝以武立国,正需要精通兵法的少年英才。不知堂弟对《孙子兵法》中的‘计篇’作何理解?‘兵者,诡道也’,这‘诡道’十三术,你最擅长哪一术?”裴勇的脸已经从僵硬变成了惨白。
他张着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个字也答不上来。我看得暗暗想笑。
柳云舒这是在杀人诛心。她问的这些,别说裴勇了,就算是我,都得好好思量一番才能回答。
二叔的脸也挂不住了,干笑道:“云舒,你就别考他了。他就是瞎看的,当不得真。
”“二叔言重了。”柳云舒的笑容不变,“夫君常说,为官者,德才兼备方能为国效力。
堂弟既然有心入仕,想必也是想为圣上分忧。有没有真才实学,一试便知。
若只是为了个名头,混个脸面,那不仅是对不起圣上的恩典,更是把我们整个裴家的清誉,都押了上去。”她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占尽了道义的制高点。
二叔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以为柳云舒会就此打住,给他们留点面子。但我又错了。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亲切。“不过,既然堂弟有这份心,我们做兄嫂的,也不能完全不帮忙。”二叔和二婶的眼睛瞬间又亮了。
柳云舒看着裴勇,慢悠悠地说:“我听说,城西的巡防营最近正在招募书记官。
虽然官职低微,但胜在能接触军务,正是堂弟一展所长的好地方。只是这书记官,需要考核。
考的也不难,就是抄录公文,要求字迹工整,半个时辰内不得有错漏。”她停顿了一下,微笑着抛出重磅炸弹。“我已经托人打点好了,明日就让堂弟去试试。
主考官是我父亲当年的门生,他会给你行个方便,只让你抄一篇三百字的《千字文》。堂弟,你看如何?”裴勇的脸,唰地一下,白得像纸。抄三百字的《千字文》,半个时辰,不能有错漏。这对一个读书人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但对裴勇这个文盲来说,不亚于让他上天揽月。他要是去了,当场出丑,丢的是他自己的人。他要是不去,就是自己不争气,连送上门的机会都抓不住。柳云舒这一招,叫“给你台阶,但台阶是悬崖”。她把所有的路都铺好了,看起来是帮忙,实际上是把他逼上了绝路。你去,是死。你不去,是你自己放弃,以后再也别想提这件事。二婶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柳云舒的安排,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你儿子不是喜欢兵法吗?送你去军营。你不是想当官吗?给你机会去考试。你考不上,怪谁?
我看着裴勇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再看看我二叔二婶那吃了苍蝇一样的脸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惹谁,都别惹我这个夫人。她杀人,是真的不用刀。4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我披上衣服出门一看,只见我二叔一家三口,灰头土脸地站在院子里,身边放着几个小包袱。我娘也闻讯赶来了,一脸错愕。“老二,你们这是做什么?”二叔的脸黑得像锅底,看见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哥,大嫂。我们……我们想了想,勇儿还是不适合走仕途。铺子里的生意也离不开人,我们这就回去了。”他说完,也不等我娘反应,拉着还在打哈欠的裴勇,催促二婶,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娘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直跺脚。“这……这算怎么回事!
昨天还好好地,今天就……”她说着,目光转向从屋里走出来的柳云舒,眼神里充满了质问。
柳云舒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对我娘福了福身子。“母亲,许是堂弟想了一夜,觉得自己才学尚浅,不愿去巡防营丢了裴家的脸面,这才决定回去发奋图强吧。这是好事。
”这话说得,简直能把人气死。什么发奋图强,分明是被吓跑了。我娘气得说不出话,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拂袖而去。院子里终于清净了。我走到柳云舒身边,看着她。晨光照在她脸上,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看不出任何情绪。“是你做的?”我问。
“夫君指什么?”她反问。“你知道裴勇根本不识字。”我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
”她摇摇头,语气很认真,“我只知道,二叔说他想当官,二婶说他懂兵法。
我为他寻了个最合适的去处,有什么不对吗?”她这副无辜的样子,让我哑口无言。是啊,有什么不对吗?从头到尾,她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
她只是顺着他们的话,把他们捧到了一个他们下不来的高台上。他们自己跳下去了,能怪谁?
“你就不怕得罪了他们?”我忍不住问。“夫君觉得,不得罪他们,他们就会感念我们的好吗?”柳云舒看着我,眼神清澈,“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好拿捏,然后得寸进尺。今天想要个官,明天就敢要爵。裴家的家底,经得起几次这样的‘帮衬’?
”我沉默了。她说的是实话。这些年,我爹没少帮衬二叔家,但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理所当然和变本加厉。“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她轻声说,“一味地退让和满足,不是亲情,是喂养贪婪。夫君是读书人,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更懂。”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满口仁义道德,却在处理这些家事时,被所谓的“亲情”和“脸面”束缚得缩手缩脚。反倒是她,一个女子,看得比谁都透彻。
她不是冷酷,她是清醒。清醒到,近乎残忍。从那天起,我对柳云舒,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小觑。我开始默默观察她。我发现,她每天的生活极有规律。辰时起床,看半个时辰的书,然后打理内务。下午会弹半个时辰的琴,或者在院子里侍弄她那些花草。
她看的书很杂,经史子集、农桑地理,甚至还有一些讲律法的孤本。
她好像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抱有好奇,但又和一切都保持着距离。府里的下人,都很敬畏她。
因为她赏罚分明,从不克扣月钱,但也绝不容忍偷奸耍滑。有个婆子偷了厨房的燕窝,按规矩要被打二十板子赶出去。那婆子哭着求饶,说自己家里还有孩子要养。
所有人都以为夫人会心软。柳云舒却只是淡淡地说:“既然知道有孩子要养,当初伸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规矩就是规矩。”她说完,就让管家按规矩办事。
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从那以后,府里再没人敢动歪心思。我有时候会想,她这样的人,心里到底有没有热的时候?直到有一天,我下衙回来,看见她正蹲在院子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给一只受伤的流浪猫包扎伤口。那只猫很凶,不停地挣扎,还抓伤了她的手背。
她却一点都不在意,轻声哄着它,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别怕,别怕,上点药就好了。
”那一刻,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我忽然觉得,她不是没有温度,只是她的温度,从不轻易给不值得的人。而我,还有我那些所谓的亲人们,显然,都还不值得。5日子安稳了两个多月,我几乎快要忘记那些糟心的亲戚了。
直到我娘的生辰宴。裴家不算大富大贵,但生辰宴也办得有模有样,请了不少亲朋故旧。
我那些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自然也都来了。柳云舒作为主母,把宴会操持得井井有条,迎来送往,八面玲珑,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看着她穿着一身绛红色锦裙,在宾客间穿梭,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我甚至有种错觉,她天生就该是这样的人家主母。宴会进行到一半,一个穿着半旧衣衫的中年妇人,哭哭啼啼地挤到了我娘面前。“姐姐!我的亲姐姐啊!
我可算见到你了!”我娘定睛一看,也愣住了。“你是……翠环妹妹?”我这才想起来,这是我娘的一个远房表妹,嫁到了通州,很多年没联系了。按辈分,我得叫她一声姨母。
这位周姨母,一见着我娘,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把她这些年的不如意,从夫家待她不好,到儿子不争气,再到女儿嫁不出去,全都哭诉了一遍。周围的宾客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我娘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柳云舒见状,立刻走上前,扶住周姨母,柔声说:“姨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有什么话,我们到后堂慢慢说,别扰了宾客们的兴致。
”她不着痕迹地把人带离了众人的视线,化解了我娘的尴尬。到了后堂,周姨母的哭声更大了。她拉着柳云舒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侄媳啊,你可得救救姨母!
我那个女儿,年方十八,长得是如花似玉,就是家里穷,备不起像样的嫁妆,一直耽搁着。
我听说你嫁妆丰厚,你又是菩萨心肠,你能不能……能不能……”她说着,眼睛就瞟向了柳云舒手腕上戴着的那只翡翠镯子。那只镯子,是柳云舒的嫁妆里最贵重的一件,通体翠绿,水头极好,据说是她外祖母传下来的。
我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是哭穷哭到明抢了。柳云舒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她甚至还安抚地拍了拍周姨母的手背。“姨母别急,女儿家的婚事,确实是头等大事。
不知表妹可有心仪的人家?”周姨母一听有门,立刻来了精神。“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