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林野的越野车卡在泥泞里时，天刚擦黑。雨丝裹着山雾，把挡风玻璃糊成一片模糊的青灰色。远山上的树影像蹲在暗处的巨兽，枝桠伸展着，像是要把这唯一的车灯吞进肚子里。他低头看了眼副驾上的信封，牛皮纸封面上只有一行手写的字：青雾村，寻失踪者，酬金三倍。没有委托人姓名，没有失踪者信息，只有这行字和夹在里面的一张地图——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青雾村，像颗被遗忘在群山褶皱里的墨点，周围连条正经的公路都没有。“搞什么鬼。”林野骂了句，推开车门。冷雨瞬间打湿了他的冲锋衣，带着山里特有的腥气，不是泥土的腥，是像腐叶泡在水里，又混了点鳞片的味道。他摸出裤兜里的罗盘，黄铜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可指针却在疯狂打转，不是寻常的左右摇摆，是近乎失控的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罗盘里的磁针。这不对劲！林野是猎魂者，入行快十年，罗盘见惯了游魂野鬼，哪怕是怨气最重的凶宅，指针也只是缓慢指向阴气源头，从没有过这样的反应。他抬头望向地图上标记的方向，雾里隐约能看见一道黑影，不是树，是更粗、更直的轮廓，像是……牌坊？他深吸一口气，把短刀别在腰后——刀鞘上刻着驱邪的符文，是师傅临终前给的，这些年跟着他闯过不少险地。刚走了没几步，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块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字，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青雾村”。可木板旁边，是倒在泥里的树干，碗口粗的树干拦在路中间。断口处很新，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掰断的，树皮上还挂着几缕青黑色的鳞片，指甲盖大小，在雨里泛着冷光。林野心里一紧，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鳞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还有一丝微弱的阴气——不是游魂的阴气，是活物身上带着的死气，就像……刚吞过生魂的野兽。“谁在那儿？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林野一跳，他猛地回头，看见雾里走出来个老太太，穿着深蓝色的对襟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根银簪别着。老太太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上盖着块蓝布，走路时脚步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一点声响。“我是林野，来村里找人。”林野站起身，尽量让语气平和，“您是村里的人？”老太太抬眼看他，眼神很亮，不像普通老人那样浑浊。她打量了林野一圈，目光在他腰后的短刀和手里的罗盘上停了几秒，才缓缓点头：“我是阿婆，村里现在没几个人了，你找哪个？”“委托人没说具体名字，只说找失踪的村民。

”林野把信封递过去，阿婆却没接，只是摇了摇头：“年轻的都走了，跟着山神走的，找不回来了。”“山神？”林野皱眉，“什么山神？”阿婆往山深处指了指，雾更浓了，那边隐约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风吹过树叶，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爬。

“青鳞大蛇，我们村的山神，每年都要给它上供，不然就会发怒。”阿婆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前几年供品少了，山神就把年轻人带走了，现在村里只剩五个老人，守着村子。”林野心里犯嘀咕，猎魂者这行，见多了借“山神”“水怪”名头的灵异事件，大多是游魂附在动物身上，或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他刚想再问，阿婆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不像个老人：“天黑了，山里不安全，先跟我回屋住，有话明天再说。

”阿婆的手很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林野想挣开，却看见阿婆袖口滑下来一块玉佩，玉是老玉，上面刻着个“陈”字，纹路磨损得厉害，像是戴了很多年。“您姓陈？”林野问。

阿婆的手顿了一下，很快把袖口拉上去，遮住玉佩：“老东西了，捡来的。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林野跟着阿婆往村里走，青雾村比他想象的更破败，大多数屋子都是土坯房，门窗破着，院里长满了野草。只有阿婆住的屋子还算整齐，门口挂着两串干辣椒，屋檐下挂着个竹笼，里面空荡荡的，像是刚装过什么活物。“你先坐，我去烧点水。”阿婆把竹篮放进厨房，转身时，林野看见篮子里的蓝布下露出来一根鸡毛，是白色的，沾着血。屋里很暗，只有一盏灯泡，昏黄的光线下，墙上挂着张老照片，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眉眼和阿婆有几分像，手里抱着个陶罐，罐身上画着青鳞大蛇。

“这是……”“我婆婆，很多年前的照片了。”阿婆端着水壶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村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糙米饭，你别嫌弃。”林野没再多问，他拿出罗盘，此时指针已经不抖了，却死死指向后山的方向。那里的阴气比村口更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这座村子。第二章晚饭吃得很安静，阿婆很少说话，只是偶尔夹一筷子青菜，眼神总是飘向后山。林野几次想提起蛇母坟，都被阿婆岔开了话题，最后阿婆只是说：“山里的事，少打听，明天你就走吧，年轻人找不回来的。”夜里，林野躺在西厢房的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雨还没停，风刮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突然，他听见院外传来“沙沙”的声音，不是雨声，是更沉、更慢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上爬。林野立刻坐起身，摸出腰后的短刀，轻轻推开房门。院里的月光很暗，雾散了些，他看见一道青黑色的影子从院墙外滑过，那影子很长，至少有七八米，贴着地面移动时，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是蛇！林野立刻追了出去，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指向后山的方向。他跟着影子跑了大概十分钟，来到一片松树林前，影子突然消失了，只留下地上几缕青黑色的鳞片和一道深深的蛇痕。松树林深处，隐约能看见一座土坟，坟前摆着一个石案，石案上放着一只刚死去的鸡，鸡身上没有伤口，眼睛却睁得很大，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坟碑是青石板做的，上面刻着“陈氏族母之墓”，落款年份是光绪三十四年，距今正好一百年。林野走近坟前，蹲下身查看那只鸡，指尖刚碰到鸡的尸体，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不是尸体的冷，是阴气，和罗盘捕捉到的阴气一模一样。他抬头看了眼坟碑，“陈氏族母”——阿婆袖口的玉佩上也刻着“陈”字，这两者之间一定有关联。突然，罗盘剧烈地抖动起来，指针不再指向坟堆，而是指向林野的身后。他猛地回头，看见那道青黑色的影子就站在不远处的树后，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盯着他！蛇头抬得很高，吐着分叉的信子，信子上带着腥气，扑面而来。是青鳞大蛇！林野握紧短刀，刚想掏出猎魂符，大蛇却突然转身，滑进树林深处，消失不见了。他追了几步，却发现地上的蛇痕突然断了，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回到阿婆的屋子时，天已经快亮了。

林野推开门，看见阿婆坐在堂屋里，手里拿着那块“陈”字玉佩，眼神呆滞地看着门口。

“你去后山了？”阿婆的声音很沙哑，像是一夜没睡。“我看见大蛇了。

”林野走到阿婆面前，“它是冲着蛇母坟来的？陈氏族母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婆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眼里布满了血丝：“你不该去后山的，山神会发怒的。

”她把玉佩揣进怀里，站起身，“我告诉你，但你听完，必须立刻离开青雾村，再也别回来。

”阿婆说，一百年前，青雾村不叫青雾村，叫“蛇村”，村里的人都姓陈，靠养蛇为生。

陈氏族母是当时的养蛇高手，能操控百蛇，村里人都很敬重她。后来，村里爆发了瘟疫，死了很多人，陈氏族母说，她能请“山神”来驱散瘟疫，但需要用自己的精魄喂养山神，让山神保护村子。“山神就是那条青鳞大蛇？”林野问。

阿婆点头：“氏族母把自己的魂魄附在大蛇身上，大蛇真的驱散了瘟疫，还守护着村子。

氏族母临终前说，让村里人每年给大蛇上供，还要派一个‘守墓人’守着她的坟，不能让外人靠近，不然大蛇会失控。”“守墓人就是你？”阿婆没回答，只是继续说：“我婆婆是上一任守墓人，她去世后，就轮到我了。这些年，村里的年轻人嫌养蛇辛苦，都出去打工了，上供的人越来越少，三年前，几个年轻村民觉得氏族母的传说都是假的，就想挖开蛇母坟，找里面的‘宝藏’。

”“他们挖了？”“挖了。”阿婆的声音开始发抖，“他们挖开坟后，里面没有宝藏，只有一个蛇蜕，一条大蛇从蛇蜕里钻出来，把其中一个叫陈默的年轻人拖进了树林，再也没出来。从那以后，村里的年轻人就开始失踪，大家都说，是山神发怒了，把他们带走了。”林野皱起眉，阿婆的话里有漏洞。如果大蛇是陈氏族母的精魄所附，为什么会伤害村民？而且罗盘捕捉到的阴气，不是百年老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