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烬——卿本毒芒(赵珩莲生)完结小说_热门小说推荐浮生烬——卿本毒芒赵珩莲生
1 烈火焚心大周永熙三年,秋,皇城西市。天空是洗过血般的昏黄,残阳挣扎着投下最后一丝光亮,却照不亮刑场上的森然死气。
黑压压的人群围在巨大的柴堆四周,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起伏。
空气里弥漫着桐油刺鼻的味道,混合着尘土和隐约的恐惧气息。
苏婉清跪在柴堆中央的高台上,手腕脚踝被粗糙的铁链锁在身后的木桩上,冰冷的触感早已被肌肤的灼热取代。她身上肮脏的囚服破烂不堪,露出下面交错的血痕——那是连日审讯留下的印记。曾经价值千金的云锦绸缎,如今还不如一块裹尸布。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钉在监刑台上那抹明黄身影旁的蟒袍男子身上。瑞王赵珩。
他斜倚在铺着锦垫的宽大座椅里,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观赏一场歌舞。
一身玄色蟒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间依旧是那份她曾痴迷过的雍容俊雅。甚至,当他的目光偶尔扫过刑场时,嘴角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意,冰锥般刺穿苏婉清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三天前,她还是将军府嫡女,京城最耀眼的明珠,太后亲口夸赞“婉清动人”,与瑞王赵珩更是圣旨赐婚,羡煞无数闺秀。三天后,她成了阶下囚,与父母兄长一起,被扣上“通敌叛国”的滔天罪名,缚在这冲天柴堆之上,等待烈火焚身。一切只因为父亲书房暗格里,被“恰好”搜出的那几封与北狄往来书信,以及那枚北狄王庭的狼头金印。证据确凿,辩无可辩。可她知道,那是栽赃。是赵珩的手笔。
她亲眼见过他与心腹密室低语,见过他眼底偶尔闪过的、对苏家兵权的贪婪。
只是她从未想过,他的野心和狠毒,竟至如斯。为了彻底掌控京畿兵权,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前朝秘宝传说,他不惜将整个苏家连根拔起,用苏家满门的血,铺就他的帝王路。“爹…娘…哥…”她艰难地偏过头,看向身旁同样被缚的亲人。父亲苏凛,一生戎马,镇守边关十年,身上伤痕累累,此刻虽狼狈不堪,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只是那双看透世情的眼中,满是沉痛与不甘。母亲林氏,温婉了一辈子,此刻面色惨白如纸,泪已流干,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兄长苏昊,年轻气盛的少将军,奋力挣扎着,铁链哗哗作响,嘶哑的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赵珩!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的嗡嗡声里。监刑官抬头看了看天色,小步跑上监刑台,躬身请示。赵珩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尖锐的号角声撕裂空气。“时辰到!行刑!”监刑官尖利的嗓音高高扬起。
火把被兵士掷上泼满了桐油的干柴。轰——!烈焰如同嗜血的凶兽,瞬间腾起,张牙舞爪地吞噬着一切。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被高温扭曲,浓烟滚滚,呛得人无法呼吸。“啊——!”凄厉的惨叫从周围响起,是她的亲人们。
苏婉清眼睁睁看着火焰攀上父母的衣角,舔舐他们的肌肤,看着他们在烈焰中痛苦地扭曲、倒下,化作焦炭。兄长的怒吼变成了绝望的哀嚎,最终归于死寂。无边的痛苦和绝望攫住了她。火焰灼烧着她的皮肤、血肉,发出可怕的滋滋声,剧痛如同地狱的业火,要将她的灵魂都焚烧殆尽。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在意识彻底湮灭的前一瞬,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目光穿透熊熊烈火,死死钉在那张冷漠俊美的脸上。赵珩依旧高坐着,甚至微微向前倾身,似乎想更清楚地欣赏这幕“盛况”。火光在他幽深的眼眸中跳跃,冰冷,而残忍。
滔天的恨意如同毒焰,瞬间焚毁了所有痛苦,只留下最纯粹、最刻骨的诅咒。赵珩!
若有来世,纵是化作厉鬼,堕入无边地狱,我也要你千百倍偿还!定要你尝尽这火烧之苦,肝肠寸断,死不瞑目!2 重生孤女灵魂仿佛被撕裂,在极致的恨意中,她仿佛感受到胸口那枚自幼佩戴、从未离身的莲花玉坠微微发烫,一股奇异的力量包裹住她即将溃散的意识,猛地向下坠去…………冷。刺骨的寒冷。
意识如同沉浮在冰海之中,缓缓凝聚。苏婉清猛地睁开眼,胸腔因本能对空气的渴望而剧烈起伏,预想中的浓烟与灼痛并未出现,吸入肺腑的,是带着霉味和草屑灰尘的清冷空气。眼前一片模糊,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她看到的是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顶,几缕天光从稀疏的草隙中漏下,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蛛网在角落悬挂,随风轻轻晃动。她躺在一堆干燥却硌人的草堆上,身上盖着一条硬邦邦、散发着浓重霉味的薄被。寒冷正是来源于此。这是哪里?
阴曹地府这般简陋?她试图移动,全身却传来一种极度的虚弱和酸痛,喉咙干涩得发疼。
这不是她的身体。她艰难地抬起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瘦小、皮肤粗糙、布满各种细小伤口和老茧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净的泥污。这绝不是她那双精心保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
挣扎着,她爬到角落一个半人高的破旧水缸边。缸里积着少半缸浑浊的雨水,水面倒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大约十四五岁年纪,面色蜡黄,两颊凹陷,头发枯黄如草,随意地挽着,唯有一双眼睛,因为极度的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眼神却空洞茫然,带着长期饥饿留下的麻木。这是谁?她猛地一惊,无数混乱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莲生……这个女孩叫莲生。
父母原是城外山脚下的药农,去年上山采药时遭遇山洪双双殒命,留下她一人孤苦无依。
靠着挖些野菜、采点普通药材勉强维生。几天前感染了风寒,无钱医治,也没人照料,竟是在昨夜高烧不退,悄无声息地死了。而自己,苏婉清,就在那时,进入了这具身体。
她用力掐了一下手臂,清晰的痛感传来,伴随着皮肤上立刻浮现的红痕。不是梦。她活了。
在一个卑微的、刚刚死去的孤女身上重生了。狂喜只席卷了一瞬,便被更汹涌的滔天恨意和悲愤淹没。父亲、母亲、兄长……家族七十三条人命!
烈火焚身的极致痛苦!每一幕都在她脑海里疯狂叫嚣,刻骨铭心。
她看向水缸中那张陌生的、枯黄的小脸。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此刻正一点点汇聚起骇人的光芒,冰冷,仇恨,如同深渊底部不化的寒冰。
她伸出那双属于“莲生”的、粗糙的手,轻轻抚摸水面倒影的脸颊,声音因虚弱和干涩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从今日起,我就是莲生。
”“苏婉清……从地狱回来找你了,赵珩。”3 王府暗影破茅屋四面漏风,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苏婉清——现在是莲生了——裹紧那件散发着酸腐气味的破旧棉袄,翻找着这间家徒四壁的屋子。除了一张歪歪扭扭的破木桌,一个掉了一半边的板凳,和身下这堆干草“床铺”,几乎一无所有。她在墙角一个破陶罐里,找到了小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杂粮饼子,还有几枚干瘪的野果。这便是莲生全部的口粮。
胃里传来尖锐的饥饿感,提醒着她这具身体的虚弱。她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块饼子,就着冷水,一点点艰难地啃嚼咽下。曾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将军府千金,此刻为了活下去,必须忍受这一切。填饱肚子,稍微有了些力气,她开始梳理现状。
根据莲生残存的记忆和屋外景象,她判断此时应是永熙二年深秋,距离苏家被构陷、满门抄斩还有将近一年时间。赵珩……此刻应该正春风得意,深受皇帝信任,与太子一党的明争暗斗也尚未完全摆上台面。
他或许已经开始暗中筹划那场针对苏家的阴谋了。时间,不算充裕,但也绝非来不及。
她必须利用这一年,做好准备。首要之事,是活下去,并让这具身体强壮起来。
莲生长期营养不良,虚弱不堪,别说复仇,一阵大风都能吹倒。
她翻出莲生父亲留下的一个小背篓和一把小药锄。记忆里,莲生认识几种最常见的草药,偶尔采来卖给城里的药铺,换几个铜板勉强度日。深秋的山野,一片萧索。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她背着背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山路上。这具身体的本能还在,之材:枯黄的柴胡根、贴着地皮生长的车前草、还有一些干枯的益母草……她采得极其仔细,不放过任何一点能换钱的东西。饥饿和寒冷时刻伴随着她,但她眼神锐利,动作不停。
比起烈火焚身的痛苦,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一连十余日,她每日天不亮就上山,日落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间破茅屋。她用采来的草药换回了少量的米粮和一小包盐,偶尔还能换到一两个鸡蛋补充体力。她强迫自己吃下所有能得到的食物,尽管它们粗糙难咽。
晚上,她在冰冷的草铺上蜷缩着,一边忍受着肌肉的酸痛和寒冷,一边在脑海中反复回忆、推演。
的喜好、习惯、他身边得用的人、瑞王府的布局、京城各股势力的关系……所有前世的记忆,都成了她如今最宝贵的财富。她知道赵珩喜欢品茶,尤爱明前龙井,水温必须恰到好处。
她知道他欣赏做事沉稳、心思缜密的下人,厌恶咋咋呼呼、自作聪明的。
她知道他书房里有一幅《寒山雪霁图》,是他极为珍爱之物,等闲不让人靠近。
她知道他信任王府总管太监高德胜,但高德胜有个嗜赌的侄子。她知道他表面上礼贤下士,实则多疑猜忌,心狠手辣。一点一滴,她都清晰地记着。她也知道,自己绝不能贸然接近。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蝼蚁般的孤女,赵珩动动手指就能让她消失得无声无息。
她需要一個完美的契机,一個能合理进入瑞王府视线、且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身份。
这个契机,她需要自己创造。天气越来越冷,第一场雪悄然落下。
莲生的身体在持续的劳作和勉强果腹下,虽然依旧瘦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摇摇欲坠,眼底也有了一丝微弱的光彩——那是被仇恨和意志点燃的光。
她开始有意识地靠近京城南区的清波门附近。那里居住的多是些小官吏和富户,也是瑞王府马车偶尔会经过的地方。她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棉袄,挎着卖草药的小篮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等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像一只最有耐心的蜘蛛,编织着无形的网。
转机发生在一个雪后的清晨。空气清冷,街道上的积雪被早起的行人踩得泥泞。
莲生正低头走过一条相对安静的街巷,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女子的惊呼。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辆装饰雅致的马车似乎因为路滑,车辕撞到了路边的石墩,拉车的马受了惊,正不安地嘶鸣踱步,车夫竭力控制着。车帘掀开,一位穿着体面的嬷嬷探出头,焦急地张望着。莲生目光一凝,认出了那马车侧壁上一个小小的徽记——那是一朵缠枝莲。是瑞王府内院女眷的马车!机会!
她心跳微微加速,但脸上迅速摆出属于“莲生”的怯懦和惊慌,小跑着上前,用细弱的声音问道:“夫人…嬷嬷…需要帮忙吗?奴婢…奴婢略懂些草药,马儿若是受了伤,或许…”那嬷嬷正自焦急,见是个瘦小可怜的卖草药孤女,本不欲理会,但听到“略懂草药”四字,又看她篮子里的确有些新鲜药草,便皱着眉道:“你能治吗?
”“不…不敢说治,”莲生怯生生地低头,声音更小了,“只是认得几样能安抚牲畜的草料…或许能让马儿安静下来…”嬷嬷将信将疑,但眼见马夫一时也无法完全控制住惊马,便挥挥手:“那你快试试!
”莲生从篮子里取出几株特意准备的、带着特殊气味的干草,慢慢靠近焦躁的马匹,口中发出轻柔的嘘声,小心翼翼地将草料递到马鼻前。那马儿嗅了嗅,打了几个响鼻,竟真的慢慢平静下来,低头嚼吃起她手中的草料。嬷嬷见状,脸色稍霁:“倒是个机灵的丫头。”她打量了一下莲生破旧的衣着,“你叫什么?
就住这附近?”“回嬷嬷话,奴婢叫莲生…就住在城外山脚下,采药进城来卖…”莲生依旧低着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嬷嬷嗯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你既懂草药,可认得‘绿云’?”莲生心中猛地一紧!绿云!
那是赵珩极为喜爱的一株珍稀兰花品种,娇贵难养,王府花匠都颇为头疼。
她前世曾在赵珩书房见过,听他提起过几句养护的关窍。她压下心头悸动,依旧怯怯地回答:“认得的…爹爹以前教过,说绿云喜阴怕晒,浇水要沿盆边慢浸,不能用井水,得用储存的雨水或是河水…夏天要通风,冬天要防冻…”她说得都是最基础却关键的东西,符合一个药农女儿可能知道的程度,却又恰好说中了要点。那嬷嬷眼睛微微一亮,再次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她:“赏你的。今日之事,莫要到处乱说。”莲生千恩万谢地接过,看着马车修理好后缓缓离去,泥泞的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她站在原地,握着那几枚犹带体温的铜钱,知道第一步,成了。果然,几日后,当她在老地方徘徊时,那个嬷嬷再次出现,将她带到了一处僻静的茶肆隔间。仔细盘问了她的身世、来历,确认无误后,嬷嬷才慢悠悠地说道:“你运气不错。我们王府花房正缺个打理花草的下手,我看你手脚还算利落,也认得几个字,懂点皮毛。这差事,你可愿意?”莲生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着惊喜与畏惧的光芒,声音都带了颤音:“王…王府?
奴婢…奴婢真的可以吗?奴婢什么都能做,一定好好干!谢谢嬷嬷!谢谢嬷嬷大恩大德!
”她说着就要跪下磕头。嬷嬷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虚扶了一下:“行了,记住你的本分就好。以后就叫你刘嬷嬷吧。明日一早,到王府后门来找我。”“是!是!
谢谢刘嬷嬷!”莲生激动得脸颊泛红,一副被天大馅饼砸中的模样。直到走出茶肆,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才缓缓收起脸上所有表情,只剩下眸底深处一片冰冷的死寂。
瑞王府…赵珩…我来了。4 毒计初成瑞王府的后门,远比寻常富户人家的正门还要气派。
乌木包铜的大门,锃亮的门环,以及门前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无声地彰显着王府的威严。
次日清晨,莲生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依旧是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袄裙,提着那个小小的旧包袱,怯生生地站在角门外等候。刘嬷嬷出来,上下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示意她跟上。穿过几重门廊,越往里走,越是轩昂壮丽。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抄手游廊曲折迂回,穿着各色服饰的仆役丫鬟们步履轻快,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规矩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