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中借伞情外面下起了很大的雨，雨滴打在我的心坎，让我心花怒放。

我知道陈小婉肯定不会带伞，而我的书包里正巧放着两把。这样，我可以装作很不经意地把雨伞借给她，然后看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湖畔县不是什么干旱的地方。春天，雨下得淅淅沥沥，夏天，雨就稀里哗啦，秋天和冬天的雨比较无聊，要下不下的。这时候到了春夏交接，马上要迎来模考和高考，每个人的心思似乎都有些凝重。陈小婉是我们公认的好学生，她应该会比我紧张。

譬如说掉了排名，或者哪科成绩下滑了一点，老师们都会忧心忡忡地将她喊到外面去，语重心长地劝导她好好调整。那个时候，我们虽然嘴上重复着早读的课文，视线却齐刷刷地都放在陈小婉身上。她会害羞地点点头，然后迎着我们所有人的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陈小婉实在太可爱，有时候就连生气也很好看。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吐出的每个字都砸在我们慌乱的心跳上。雨声越来越大，我的心思早就不在笔下的模拟试题，而是畅想下了晚自习之后，和陈小婉在路上说点什么好。

虽然另外有一些人脑海中不是装着陈小婉，但他们的眼神和思绪也飘到了窗外，说不定也和某个人相关。总之，这场大雨给我们枯燥无味的自习带来了一些生机。好比说，我听到有同学在窃窃私语，他们有的在紧张自己没有雨伞和雨衣，有的在说昨晚看的小说跟电视剧。一些人的叽叽喳喳最后演变成了整个教室的轰轰隆隆，就连纪律最宽松的数学老师也不得不抬起头来，警告大家说：“保持安静！”霎时间，教室冷静下来，但没过一会儿，最后几排就又隐隐约约传来闲碎的声音，不过老师已经埋下头看自己的东西去了。陈小婉，感觉没有受到那些聒噪的影响，雨点成了她做题的白噪音。坐在她后面几排的我，看着她的笔尖从试卷的一头挪到一尾，然后又翻了面。数学是我最不擅长的学科。每次模考，我总能顺利做错第一题，然后考出倒数的成绩。有时候老师会在讲台上现场改卷，然后张扬地拿着我的试卷，冷冷地瞪我一眼。就算她什么也不说，我也能体会到难堪。

其他的同学也会顺着老师的目光一齐朝我袭来，令我更加无地自容。

幸好陈小婉并没这么干过，她有时候还给我辅导，虽然最后我的数学成绩还是一团糟。

数学题不是那种我一狠心一跺脚，琢磨一个晚上就能做出来的东西，不会就是不会，而陈小婉说不定有些天赋。我和陈小婉早在初中的时候就是同学，在那个阶段，她就焕发着好学生的明亮光环，班主任也好，任课老师也好，都对她赞不绝口。

我曾经冷不丁地问过陈小婉一个问题：“为啥你能一下就把知识点搞明白啊？

”而陈小婉毫不吝啬地把她的诀窍告诉了我：“聪明呗。”想来也是，陈小婉就这样维持着她天赋型选手的光彩到了高中，我靠着跌跌撞撞的运气进了她一样的班级。陈小婉其实和从前没什么变化，我也依然呆头呆脑。虽然听起来不太遥远，但在成绩单上，陈小婉往往在第一页最靠前的位置，而我则在第二页的中流。陈小婉一向乐观，她安慰我说：“考不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你。”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然后在下一次月考的时候超常发挥，在成绩单上继续滑落了两名。没人约谈我，陈小婉也一如既往地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成绩。通常，我们在路上总是说点别的，比如综艺，电视剧，或者书什么的。我们回家上学都顺路，而且尽管我离学校近一点，我也常常先送陈小婉到小区门口，然后再自个儿回来。

和陈小婉待在一块儿是无聊高中生活中最鲜活生动的时光，没有家长的期待，没有老师的教诲，只有两个人自由自在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比起那个作为老师和家长口中“别人家孩子”的陈小婉，她也似乎只有在这段路上才真实。

比如，有一天，艳阳高照，我和陈小婉骑车等在斑马线前边，预备绿灯一亮就往前冲，她突然坏笑着问我：“怎么，你敢不敢慢几秒再走？”“你想干啥？”“想听后面摇铃骂你。

”我冲她翻了一个白眼。不过，我有了另一个计划。我装作没事挪到了陈小婉前面，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绿灯已经亮了，而我却纹丝不动。于是，后面果不其然开始响起车铃，另外伴随着“快点儿啊”这样的催促。陈小婉估计被我挤在身后动弹不得，并且被那些催促赶得有点慌张，所以她也摇起车铃，狠狠撞上我的后轮，然后咒骂出来：“狗东西，你别搞了，快点儿！”难得陈小婉嘴里也有脏话。所以我才说，陈小婉就连生气也很可爱。2 伞下同行我们先是做了三年初中同学，现在又已经当了一年多的高中同学，我不光知道陈小婉善于学习，成绩好，我还知道她追星，看小说，顺便也挺健忘。得益于此，我书包里总是揣着的两把雨伞才有意义。

为了打发晚自习剩下的时间，同桌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本《青年文摘》，朝我摆了一摆：“看吗？”“没意思。”我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宠儿》，“这个，陈小婉借给我的，我看这个。”同桌迅速给我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然后头撇一边儿去了。

我沾沾自喜，但在耐心看完前几页之后，我就开始后悔应该看《青年文摘》才对。《宠儿》，除了它那令人印象深刻的“beloved”单词之外，内容压根儿没有我想的那么有意思。

不过正好，又多了一个可以和陈小婉聊天的话题，我因而合上书，然后求同桌借本杂志。

“不看《宠儿》了？这才几分钟。”同桌得意洋洋地质问我。“你不懂，这种精神食粮几分钟就饱了。”我嬉皮笑脸地拽住同桌的衣袖，露出渴望的眼神。

我顺利拿到了一本《意林》，靠它消磨到了晚自习打铃。令人欣慰，雨还在下，不过虽然没那么猛烈，起码还是应该打伞的。我收拾好书包之后，假装是突然想起，停在陈小婉的桌边，问她：“你带伞了没？”陈小婉露出为难的表情，告诉了我她果然没有带伞。我收敛住自己的高兴，然后摆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呃，我今天刚好多有一把伞，要不借你？”陈小婉点点头。

于是那把看似多带的伞如愿以偿转移到了陈小婉的手里。那是一把白色，印有碎花星形的伞，那是专门用来借给陈小婉的，我知道陈小婉一定喜欢。因为下雨，我们放弃了骑车，转而走路回去。真令人欣慰，我们有更多的时间一路同行了。

学生们乌泱地从窄小的校门挤出来，头顶着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伞。我和陈小婉混迹在里面，只能瞧见自己脚下的地砖。前后都是人，人行道下是打着灯的汽车，它们被困在自行车和电动车流里，只能发出呜咽的轰鸣。这样的夜色里，我们踩着小水潭，盯着水花在一个又一个人的脚边溅起，那儿倒映出匆匆的人影和汽车刹车尾灯突兀的红光。

我和陈小婉都放慢了脚步。最开始，我们并没有怎么说话，而是各自左顾右盼，仿佛是在找最适合聊天的话题。我先用轻快的语气说起来：“那本《宠儿》——我看不下去。

你怎么坚持的？”“啊，是吗？”陈小婉露出可爱而惊讶的表情，她的嘴微微嘟起，似乎也没有那么意外，“我没看。我只是觉得它封面好看就买了。”“哦，不出所料。

”我喃喃自语，“害我以为你已经那么——成熟了。”“质疑我？”陈小婉鼓起腮帮子，使出了她最生气的神态，“我很成熟好不好。”“没问题，我同意。”我顺势投降。

我相信我也许没有陈小婉那么成熟，多半时刻我都是个幼稚鬼。有时候，我以为在陈小婉面前多表现就会引起她的注意，或者用我觉得勇敢的方式对她好。以及，为了制造一些巧合，我需要动点心思，还有一些天气的配合。反正，我在陈小婉身边总是能感到放松，而我也希望她不会觉得无聊或者束缚。

3 心语告白走到学校门口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铁路桥上传来列车轰隆驶过的声音，陈小婉突然放大了声音，问我：“你今天心情怎么样？”“还行吧。”我看向陈小婉，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点空蒙。转而我开始担心起陈小婉接下来要说的话。“哦，我怕你心情不好来着。”火车轰鸣的声音跑远了，陈小婉也压低了音量。“怎么会！

”我矢口否认，生怕陈小婉说出什么不要做朋友了之类的话。

我的脑海里飞速倒转着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