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如同天穹的泪滴，无声地滑过肮脏的玻璃窗，在窗台上积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

李维盯着那水洼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缓缓移开视线。

这是他搬进这间地下室的第三个月。

十平方米的空间里塞着一张铁架床、一个掉漆的木桌和一把歪斜的椅子，墙角堆着他全部的家当——三个纸箱，其中一个已经受潮发软，隐约能看到里面几本旧书的轮廓。失业已经半年了。上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小公司做数据处理，枯燥但稳定。直到公司引进新的自动化系统，他这个职位成了多余。赔偿金少得可怜，支撑了三个月房租和生活后就所剩无几。面试了几家公司，对方总是用各种理由婉拒——年龄偏大、经验不符、要求过高。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银行短信。余额只剩下212.37元。李维苦笑一声，这点钱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不够。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桌边站起身。饥饿感如同钝刀，慢慢割着他的胃壁。冰箱里除了半瓶矿泉水和一包不知何时的面包片，什么也没有。

得出去找点吃的。雨后的街道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汽油混合的气味。李维裹紧外套，尽管已是初夏，他仍感到一阵寒意。便利店的三明治对他来说太过奢侈，他走向几个街区外那家总是快过期的食品打折店。街角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

李维本想绕开，却听见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哀求声。“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我一定凑够钱...”是老陈头。一个在这条街上摆了十几年旧书摊的老人。

李维偶尔会去他那翻翻旧书，有时两人会聊上几句。老陈头的儿子病了，需要长期服药，为此他欠了不少钱。三个彪形大汉围着他，为首的黄牙汉子一把推倒老陈头的书摊，旧书散落一地，被泥水浸染。“宽限？宽限多少次了？今天不拿钱，就别想在这混了！

”黄牙汉子一脚踢飞了几本书，老陈头扑过去想护住自己的生计，却被另一人踹倒在地。

李维站在原地，血液冲上头顶。他应该做点什么，至少帮老陈头说句话。

但那些壮硕的身影让他腿脚发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二百多元，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周围的人群窃窃私语，却无人上前。“住手！”一个声音响起。

李维惊讶地发现那声音来自自己。三个恶棍转过头来，黄牙汉子眯起眼睛：“哟，来了个英雄？怎么，你要替他还钱？”李维的喉咙发干：“他、他欠多少？”“连本带利，五千块。你给吗？”李维说不出话。他口袋里的两百多元突然变得烫手。黄牙汉子嗤笑一声，转向老陈头：“看来你的救星不顶用啊。”说着，他一脚踩在老陈头的手上，老人发出一声惨叫。李维冲上前去，被另外两人轻易推开，摔在水洼里。泥水溅了他一身，人群中传来几声窃笑。“废物就别学人强出头。”黄牙汉子朝他啐了一口，又转向老陈头：“明天，最后期限。拿不出钱，你这摊子就别想要了。”三人扬长而去。

人群渐渐散去，偶尔有人向李维投来怜悯或嘲讽的目光。他爬起来，帮老陈头收拾散落的书籍。大部分已经被雨水和泥泞毁得不成样子。“谢谢你，小伙子。

”老陈头的声音颤抖，“你不该出头的，他们会找你麻烦的。”李维摇摇头，默默将还能挽救的书本收拾好。在收拾一本地图册时，他发现书页中夹着个小东西，用红绳系着，是个古朴的玉佩。玉佩呈暗绿色，雕刻着奇异的纹路，中央有一点朱红，如同凝固的血滴。“这是什么？”李维拿起玉佩。老陈头眯眼看了看：“哦，这个啊，前几天收来的，和一堆旧书一起。看着有点邪门，你喜欢就拿去吧。”李维本想推辞，但玉佩触手温润，那点朱红似乎有种魔力，吸引着他的目光。他鬼使神差地将玉佩放进口袋。

帮老陈头收拾完摊子，李维早已忘记自己出门的目的。饥饿感被耻辱感取代，他低着头快步走回自己的地下室。锁上门，世界被隔绝在外。李维瘫坐在椅子上，掏出那块玉佩。在昏暗的灯光下，玉佩显得更加神秘，那点朱红仿佛在微微跳动。

“要是能有五千块就好了，”他喃喃自语，“至少能帮帮老陈头。”话一出口，玉佩突然发热。李维惊讶地几乎脱手，那点朱红明亮起来，如同活物般流动。

房间里凭空起了一阵阴风，灯光闪烁几下，彻底熄灭。黑暗中有东西在移动。李维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他试图告诉自己这只是停电，但直觉告诉他并非如此。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香气，甜腻而诱人，却又带着一丝腐败的气息。黑暗中，两点红光亮起，如同野兽的眼睛。“召唤者...”一个声音响起，低沉而充满磁性，直接在他脑海中回荡，“你的愿望，我已听见。”李维张口结舌，浑身僵硬。灯光重新亮起，他看清了面前的景象。一个身影站在房间中央，几乎顶到低矮的天花板。

她——它——的身材高挑丰满，皮肤是淡淡的紫色，背后一对皮翼轻轻扇动，散发出那股奇异的香气。它的眼睛是全黑的，只有瞳孔处两点红光。尽管外形非人，但它有一种诡异的美感，令人移不开视线。“你...你是什么东西？”李维颤抖着问。

“我是阿丝莫黛，满足欲望者。”它的嘴唇未动，声音却清晰地在李维脑中回响，“你用血玉召唤了我，现在，说出你的愿望。”李维猛地想起口袋里的玉佩，他掏出来，发现那点朱红已经暗淡了许多。“我只是...随便说说...”“愿望已发出，必须被实现。”魅魔向前一步，李维退缩到墙角，“你想要五千货币单位，为此地某个人类解除困境。确认吗？”李维的大脑一片混乱。这一切是真的吗？

还他是饿出了幻觉？但眼前的生物如此真实，空气中的香气浓郁得令人头晕。

“我...确认？”魅魔微笑起来，露出尖利的牙齿。它伸出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符号。符号发出红光，然后消散成无数光点。“愿望已实现。

”阿丝莫黛的声音带着满足，“代价已收取。”突然，李维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根铁棍捅进他的大脑搅动。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视觉模糊，耳边响起各种嘈杂的声音，无数破碎的图像闪过脑海：血腥的战场、扭曲的身体、尖叫的面孔...几分钟后，痛苦逐渐消退。李维喘着粗气爬起来，发现魅魔已经消失。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奇异香气。一定是幻觉，饥饿导致的幻觉。他摇摇头，决定出门买点吃的。刚打开门，他就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厚实的纸袋。

李维疑惑地打开它，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钞票。他数了数，正好五千元。李维瘫坐在地，盯着那袋钱，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魅魔是真实的？它真的实现了他的愿望？

但代价已收取是什么意思？那阵可怕的头痛？他突然跳起来，锁上门，拉上所有窗帘。

心脏狂跳不止，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兴奋。他有了五千元！可以付房租，买食物，甚至还能帮老陈头解决麻烦！但那个代价...头痛已经消退，但李维感觉脑子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就像平静湖面下的暗流。第二天，李维找到老陈头，将五千元塞给他。老人感激涕零，坚持要请他吃饭。面对老人的感谢，李维没有说出钱的来历，只说是自己的一点积蓄。回家的路上，李维感觉脚步轻快了许多。

帮助他人的感觉很好，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拥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那个玉佩，那个魅魔...在地下室门口，他遇到了房东。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总是穿着沾有油渍的衬衫，眼神里充满了对穷人的鄙夷。“李先生，”房东堵在门口，“听说你失业半年了？下周房租到期，我看你是付不起了吧？给你三天时间，搬出去。

”李维原本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他试图解释：“我可以付房租，我刚有点钱...”房东嗤笑：“得了吧，你能有什么钱？捡垃圾挣的？

”他上下打量着李维，“三天，多一天都不行。你这间地下室有人出双倍价钱，我肯给你时间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怒火在李维胸中燃起。

面试官的冷眼、朋友的疏远、陌生人的轻视...现在连这个肥猪一样的房东也敢这样对他？

“你会后悔的。”李维低声说。房东大笑：“哦？废物还会威胁人？三天，记住了！

”他转身摇晃着离开。李维冲进房间，猛地关上门。愤怒如同毒液在他血管中流动。

他掏出玉佩，那点朱红似乎比昨天更明亮了一些。“我要那个混蛋付出代价！

”他对着玉佩嘶吼，“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玉佩瞬间发烫，朱红涌动如活血。阴风再起，灯光闪烁，阿丝莫黛出现在房间中，比昨天更加清晰实在。“召唤者，”魅魔的声音带着愉悦，“又一个愿望。说吧，我听着。”“房东，那个肥猪，我要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