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包扎室，云笙穿好羽绒服。

额角的血已止住了，护士给她贴了块白色的纱布，胳膊有点有些擦伤，不过不要紧。

接了杯热水，她大口喝下，此刻她觉得舒服了很多。

她并不爱来医院，却被迫常来，正准备离开，她听见有人叫她。

“云笙？”

是小林医生。

云笙微笑着迎上去。

白大褂干净整洁，他带着口罩，露出的漂亮的眼睛带着些疲惫，应该是正准备下班。

看着云笙的到来，他疑惑的歪歪头。

“林医生，我没事，只是皮外伤。”

她勉强地笑，顺便向他展示自己被包的严严实实的额头。

“本来就经常头痛，还把头磕伤了，想和它同归于尽？”

林辞的声音很严肃。

“我不想常常在医院看到你。”

听着他的话，云笙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沈珩还在时，林辞是他的主治医生；沈珩过世后，云笙患上经常性的头疼，林辞又成为了她的主治医生。

“我送你吧，我正好快下班。”

“不用啦，真的，我开车来的。”

“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林辞没有再争取，小小的道别后，云笙失魂落魄的转身。

太熟悉的路和人了，她看到有谁从救护车上被推进医院。沈珩也是从这里被推到急诊、到病房、再到手术室。

没法再想了，她的步子越来越沉重。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常在，她的伤心是那么渺小。可，只要一想起沈珩，那排山倒海的痛苦就向她扑来。六年了，足够压得她五脏俱碎，压得她肝肠寸断。

他活在他的记忆里，可现在她连记忆也越来越差了。

只有看着顾竞舟那张与沈珩十分相似的脸，她才能获得稍稍的安慰。

就算是偏激也好，就算是愚蠢也罢。

云笙都不在意。

她只是很想念很想念沈珩。仅此而已。

抱着这样的思念，不用休息太久，云笙就又出现在了顾竞舟身边，风雨无阻。

她就仿佛是围绕他身边小草，风一吹过，生机盎然。

云笙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莫名其妙的，顾竞舟总会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每每见到那张和她爱人有八分像的脸，她就没法对他说不。

她该怎么对沈珩说不？那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她一遍一遍的寻找，六年了，顾竞舟和他在什么时候最像？云笙思考过很多答案，但要说最，她想，应该是在他睡着的时候。

正如此时，她来接喝醉的顾竞舟。

顾竞舟闭着眼，头枕在云笙的腿上。他看起来很累，似乎是睡了，但眉头紧皱，睫毛颤个不停，像是小虫在扑动翅膀。

云笙低下头，眨眼的瞬间，眼前的人又变成了沈珩。这种错乱感已经是常事，但她更像是在放任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

呼吸渐渐急促，巨大的期待感涌上心头。她知道他在等她一起玩那个经常的游戏。

他说，当她的手指落在他的鼻尖，他将笑着睁开眼睛。

这是他们长久的爱情游戏，只有一次他失约了。那天他躺在病床上，在心跳监护器无尽的长音里，她的手指抬起又落下。

无数次，他却再没有回应。

云笙的心像被猛地揪住，她小心地落下手指，甚至带了些紧张地颤抖。巨大的爱与泪落下，打在男人的脸上。

如她的期待，男人睁开眼睛，她几乎呼吸都要停住了。但一片模糊中，云笙看清了那双眼睛，那不是她的爱人，眼睛的主人属于顾竞舟。

他们的眼睛并不相像。

顾竞舟冷漠的眼神杀尽云笙此刻所有的眷恋，她迅速抬起头，呼吸却久久不能平复。

但其实只要再晚一点，她就能看见他一闪而过的疑惑和失落。

可惜对于不爱的人，她总是没有太多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