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糙不配我给人做体检从来只戴一只破手套。左手的指头顶出来，针头捏得稳，抽血像蚊子叮一下。镇卫生院的走廊风很大，吹的塑料帘子啪啦啦响。

沈氏矿的车队把门口堵满了，黑色的越野一字排开，像一排亮铮铮的棺材似的。

院长点头哈腰，把最尊贵的客人领进我的破诊室。“程医生，手轻点，这位是总部沈总。

”我嗯了一声，抬眼看到。男人西装三件套，连口罩都熨出线条，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冷得能冻住酒精。我拍他手臂找血管，指腹碰到他的皮肤，像碰到一块抛光大理石一样。

针头刚凑上去，他眉心猛地一皱。“等等。”我停住了，以为他晕针。可下一秒，他摘了口罩，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诊室都安静了。“手糙，别碰我。”空气瞬间凝固了，院长脸刷地惨白。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虎口裂口贴着创可贴，指甲缝里有洗不掉的碘伏黄。

的确是很粗糙。粗糙得能刮破纱布，却也是他矿区工人唯一能抓住的救命草。我拔出针头，啪地扔进锐器盒。“行，我不碰。”我转身去洗手，水流哗哗的，像打在我脸上。

背后院长在道歉，沈砚在擦他的手臂，好像我是什么病毒一样。那一刻，我连手套都不想再戴了。下班钟声响起，我回到宿舍，翻开行李箱，把白大褂一件件往里塞。

舍友小赵瞪大眼睛：“程姐，你疯啦？编制都不要了？”我剪掉指甲，咔嚓一声，像剪掉了三年苟且。“不要了。”“那你去哪？”“战区。”她以为我开玩笑，直到我把辞职信拍在院长桌上。院长拍桌子道：“程霜！你走了，这镇子谁给矿工缝血管？

”我笑了笑道：“让沈总来缝呀，他手不糙。”夜里，我坐上进城的皮卡车，车头灯劈开雨幕，像劈开一道新的伤口。手机响起，是未知的号码，我接起来，男人嗓音低沉。“程医生？我是沈砚。”我靠着窗，雨点砸在脸上，凉到了骨头里。“沈总，您排队挂号，我离职了。”“我收回那句话，条件你开。”“收回？”我哈出一口白气，“来不及了，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写进了黑名单。”挂断电话，关机，拔下电话卡，扔出了车窗外。卡片在雨里翻两下，淹没了。我抬起头，夜空像裂开的黑手套，露出森白的指骨。我对自己说：程霜，三年后，你要用这双糙手，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再告诉他——手糙，也能缝世界。皮卡车加速，泥水飞溅起来，像给过去的我，掘了一个坟。

2.战区玫瑰飞机落地那天，跑道旁边全是炸开的弹坑。我背着四十斤重的医疗箱，一脚踩进泥里，像踩进地狱的门一样。迎接我的是阿鬼。他举着一把没子弹的AK枪，脸上血和土混成迷彩，冲我咧嘴一笑，白牙森森的。“医生，我兄弟快炸成两截了，能缝吗？

”我抬起头，看见帐篷门口担架上躺着一个少年，肠子都流成一盘麻绳了。“能。

”我手套都没戴，徒手把肠子塞回去，一针一线，像缝口袋一样。少年心跳回来那一刻，阿鬼扑通跪下了，把他的命交给我。从此我成了这片战地的神话。他们叫我“中国女阎王”。

白大褂一穿，子弹都得拐弯走。外媒记者来采访，镜头对着我滴血的手术刀，我比了个“嘘”。“别拍脸，拍伤口。”三年，我学会用酒精洗头，用纱布当围巾，用弹片做手术刀。夜里照明弹升起，亮得像白天，我接着开腹。炮弹在三百米外炸响，尘土簌簌落进腹腔，我吹一口气，继续缝合。阿鬼给我当司机，破皮卡车挡风玻璃只剩半张，他拿X光片挡子弹。“医生，你怕死不？”“怕。”“那你还来？”“怕才要来。

”最狠的一次，前线炮击，送下来一个胸口开花的雇佣兵。心跳停了，瞳孔也散了，众人摇头。我切开胸腔，手伸进去，捏住心脏，一捏一松，像捏一只湿滑的鸟。半小时后，鸟飞了，他睁开眼第一句话：“我看见阎王了，是个女的，手糙得要命。”我咧嘴笑着，牙齿全是血。从那天起，外媒标题写：《中国手糙女医生，徒手捏心跳，从死神手里抢人》我成了封面，脸上泥和血混成面具，像玫瑰从弹片里钻出来。

阿鬼把封面剪下来，贴在皮卡车门上，逢人就指着说：”我姐，阎王都得敬酒。”我懒得理，低头给小孩缝耳朵。小孩才七岁，炮弹震聋了半边，我拆下自己口罩带子当支架。他哭着，我哄着他：“别哭，长大了娶医生。”阿鬼笑出一口烟：“医生，你救这么多人，啥时候救自己？”我愣住了，手里针一偏，血珠冒了出来。救自己？我早忘记了。

只记得三年前雨夜，那句“手糙别碰我”。我把那句话写进每一次缝合，每一针都带着恨，也带着光。直到某天，救护车呼啸而至，担架上抬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沈砚。

矿区爆炸，钢筋贯穿腹腔，血压掉到三十。我低头看他，脸白得能映出手术灯。

阿鬼凑过来：“姐，救吗？”我戴上那副破手套，指关节裂口渗血。“救。”“为啥？

””我要让他再听一次——”“手糙，也能缝世界。”无影灯亮起，我俯身，刀尖划开皮肤，像划开三年前那场雨。第一刀下去，我知道，玫瑰开了。3.爆炸来电凌晨四点，对讲机里炸出一句中文：“沈氏矿塌了，钢筋穿进了腹部，VIP通道，必须要活。

”我睁开眼，帐篷顶在风里鼓成了坟包。阿鬼一脚踹开门：“医生，直升机十分钟后到，指名要你。”我翻身下床，脚踩进靴子里，血腥味已经飘进了鼻子。螺旋桨掀起黄沙，担架抬下来的人，西装只剩半幅，钢筋断口从右腰穿出，像地狱的旗杆一样。我俯下身，撞上那双眼睛——沈砚。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嘴角却扬起一点旧日傲慢。“程……医生。

”我口罩后面的牙根发痒，像三年前的雨又灌进了衣领。”姓名？”“……沈砚。”“年龄？

”“三十……二。”“过敏史？”“……你。”阿鬼在旁边笑出烟味：“姐，他欠你一条命，还欠一个道歉。”我抬起手，剪刀划开他的血衣，钢筋贴着髂动脉，像毒蛇睡在那里。

麻醉师报数：“血压70/40，心率150，撑不了十分钟。”我抬头看着无影灯，灯罩里映出我自己的眼睛——冷，亮，像磨过的刀。“准备自体血回输，我去取钢筋。

”手套没戴，我赤手伸进他腹腔，血像喷泉，溅了我一脸。温温的，也是腥的，带着三年前那句“手糙别碰我”的回音。我指节顶在钢筋头，一寸寸拔，每拔一分，血涌一次，他的喉结也滚一次。最后一秒，钢筋离体，我啪地扔进钢盘，声音清脆，像敲丧钟一样。血管破口暴露，我捏住，针持入手中，缝合线翻飞，手指在血泊里跳舞。

十分钟，三十针，最后一针打结。心跳恢复回弹，血压爬升，麻醉师吹起口哨：“阎王改姓程了。”我直起身，摘掉破手套，啪地扔在他的胸口。

沈砚睁开眼，睫毛上沾着血，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谢谢。”我拿起纱布擦手，一滴血甩在他的脸上，像朱砂点痣。“谢不起，沈总。”“得挂号。”“排队。”帐篷外面，天快亮了，晨光照在我裂开的指关节上，像给玫瑰镶上了金边。阿鬼递了根烟过来，我接住没点，转头看着担架。沈砚伸手，指尖碰到我的衣角，轻得像三年前那句羞辱的回声。

我退后一步，抬起手，把带血纱布盖在他脸上。”呼吸稳定，送去ICU，账单寄给沈氏总部。”“费用一栏写——手糙，诊金翻倍。”纱布下面，他喉结滚动，发出一声笑，混着血，像在哭。我转过身，白大褂在背后鼓成旗织样。直升机再次起飞，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吹乱了我的发。三年前，我在雨里扔手机。今天，我在沙里扔纱布。

一样脆响。一样干净。太阳跳出地平线，照在残破的手术帐篷上，像给玫瑰点了一把火。

4.霸总挂号沈砚醒来的第一句话——“我要挂她的号。”ICU护士以为听错了：“先生，程医生今天门诊满号了。”他拔掉输液针，血珠滚在纱布上，像盖了章。

“那就把号全买下来。”十分钟后，阿鬼冲迸帐篷：“姐，你今天的三百个号被沈氏打包了！

”我正给小孩拆线，手一抖，孩子哭得比炮弹还响。“退钱。”“财务说违约金十倍。

”我摘下手套，走出门。医院门口，黑色迈巴赫横在沙尘里，车门一字排开，像摆灵堂。

沈砚坐在轮椅上，腹部绷带是我亲手缠的，现在换了一套雪白新装。他抬起眼：“程医生，我排队。”我扫了眼那排号单，三百张，印着同一个名字——沈砚。“行，”我点点头，朝后面喊，“阿鬼，把他推去平民帐篷，那里今天加号。”平民帐篷是治牲口的，地上全是羊粪。保镖脸色都绿了：“沈总，您金躯——”他抬起手：“走。”轮椅碾过羊粪，他一声不吭。我转过身，口罩下的嘴角往上翘起，像手术刀挑破了皮肤。还没笑完，却看到了一个人。林羡来了。直播标题闪瞎了眼——林羡探班战区医院，感谢救命女医生，却撞见某霸总为小三大手笔买号弹幕瞬间爆炸：——“这不是沈氏总裁？正宫林羡？

”——“小三医生好手段，三百号玩垄断了。”林羡穿一袭白裙，裙摆拖过血迹，像朵行走的绿茶。她握住我的手，指甲掐进我的掌心。“程医生，谢谢你救阿砚，我们婚礼请你当伴郎哦，不是伴娘。”镜头拉近，我手上的血痂被无限放大。我抽回手，从兜里甩出一叠A4纸。“手术记录，要看不？

砚主刀：程霜术式：肝破裂修补+髂动脉缝合术中备注：患者自述对医生过敏，建议术后远离，避免心跳过速。弹幕瞬间反转：——“神特么过敏！霸总怕医生？

”——“林羡脸被打歪！”林羡嘴角一抽，还要开口，我抬起手。“下次直播，带病历本，别带剧本。”我转过身，背后闪光灯炸成了白昼。沈砚坐在羊粪堆里，忽然笑出了声，扯到伤口，疼得直弯腰。他抬起头，冲我喊道：“程霜，号我挂到了，下一步是不是该脱衣服？”我回头，一脚踹翻了轮椅。“脱，在这里脱给羊看。”轮椅倒地，他四仰八叉，纱布渗出了血花。我蹲下去，指尖沾血，抹在他唇角上。“沈总，请记住，”“这里我最大，”“手糙，但规矩更糙。”我起身，白大褂掠过风沙，像一面旗。

阿鬼吹起口哨，羊群咩咩，给霸总伴奏。远处，林羡的直播信号“啪”断了，屏幕最后定格——她的高跟鞋踩进羊粪，脸色比纱布还白。

5.金车被劫老矿工陈伯被抬进帐篷时，脸像揉皱的锡纸，呼吸都带着锈味。“程医生，肺炸啦，没药啦。”阿鬼把空抗生素盒倒扣，只剩下了一层灰。我翻看库存，最后一支头孢早在昨晚喂给七岁的娃娃了。对讲机里，后勤在骂娘：“战区封锁，药品飞不进来，沈氏车队有黄金通道，可他们只运金条。”金条能买命，也能买药。

我抬起头，夜空像裂开的黑锅，星子碎成了冰碴。“阿鬼，抄家伙，我们去劫车。

”沈氏运金车，三辆，凌晨四点从矿区出发，护卫十人，配AK枪，穿三级甲衣。

我们六个人，一把老式步枪，三把手术刀，五颗麻醉弹。阿鬼咧嘴道：“医生，你抢银行都没眨眼。”我检查针管道：“抢的是命，不是钱。”两点五十分，峡谷口处，车灯像鬼眼。我穿白袍站在路中心，双手举过头顶，车灯照得我像一面投降的旗。

护卫队骂骂咧咧下了车，枪口顶在我额心上。“女人？找死？”我抬起眼，暴雨倾盆，血水顺着睫毛往下淌。“车里的黄金，换抗生素药，十箱，不讲价。”护卫们大笑，枪栓拉得哗啦响。下一秒，阿鬼从崖壁滑下，麻醉针扎进颈动脉，三人应声倒下。枪声炸开，子弹擦着我耳廓飞过，火舌照亮雨夜。我滚到车底下，拎出手术刀，割断备胎链条，皮卡车失控侧翻，金条箱“哐”砸在地上，滚到我的脚边。雨里，黄金闪得像棺材钉。

最后一辆车门弹开，下来的却是沈砚。黑衬衫湿透了，贴在胸腹上，纱布透红，他端着枪，枪口指着我。“程霜，让开。”我站直身，刀尖在滴雨，也滴着他的血。“让开可以，留两车药下来。”“金条是董事会资产，丢了，我得死。”“陈伯今晚没药，现在就得死。

”闪电劈下，我们隔着雨幕对望，三年前的羞辱和三天前的纱布，一起砸在眼底。我抬起手，刀尖抵住他胸口，正中心脏位置。“崩了我，你一辈子找不到人给你缝心。”他手指一紧，扳机压下半寸，子弹擦着我耳廓飞出去，打烂背后的岩石。枪声回荡，像丧钟。

我半步没退，刀尖往前一送，划破他的衬衫，血珠滚出来，混着雨，烫得我手一颤。

“沈砚，你欠我一句道歉，更欠陈伯一条命。”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枪反手扔泥里，举手示意护卫停火。“两车金条，换十箱抗生素，另加一车手术耗材。

”护卫们惊呆了：“沈总？！”“听她的。”我愣住了，刀尖悬在半空，雨水冲得指节发白。

他上前一步，胸口抵住刀尖，血顺着铁槽流进我指缝。“程霜，”“你要的，我给。

”“你要命，我也给。”“只换你一句——手糙，但别再丢下我。”雨声太大，我心跳也更大。我收起刀，转过身，指挥搬金条。阿鬼把一箱箱抗生素递给我，像递一捆捆阳光。我抱起最后一箱，路过他身边，轻声道：“沈砚，”“下次挡枪，提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