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落点不由己。我落进这片灰雾弥漫的地方，已经三天了。没有水。

没有食物。只有手里这把豁了口的刀。

还有手腕上那个冰冷的倒计时手环：71:59:23。它在一点点变少。七十二小时。

时限一到，没找到补给点，或者……死掉。这就是“乐园”的规则。

我靠在冰冷的、布满不知名污渍的墙壁上，喉咙干得像塞满了沙子。

远处传来几声意义不明的嘶吼，忽远忽近，听得人心头发毛。这里像个被遗弃的巨大工厂，管道纵横交错，锈迹斑斑，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铁锈和腐烂混合的味道。我得动起来。

坐在这里，只能等死。撑着墙站起来，腿有点发软。我攥紧了那把破刀，刀刃的豁口硌着手心。沿着狭窄的通道小心地往前走。通道两边是巨大的、废弃的机器，黑黢黢的，像沉默的怪兽。我的影子被昏暗的光线拉长又缩短，在墙壁上扭曲晃动。

心跳得很快，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慌乱的心跳上。突然，左边传来一阵细微的、类似小猫呜咽的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我猛地停住脚步，全身绷紧，刀横在身前。汗毛都竖起来了。呜咽声断断续续，从一个锈蚀的管道口传出来。听起来……很无助。不像那些怪物发出的声音。危险？

还是……补给？“乐园”里什么都有可能。我犹豫了几秒。好奇心压过了恐惧。

也可能是那声音里的脆弱，触动了我同样濒临崩溃的神经。我屏住呼吸，弓着腰，一点一点挪过去。管道口很大，直径足有一米多，里面黑洞洞的。呜咽声就是从深处传来的。

我掏出那个进入“乐园”时强制绑定的直播腕带。这鬼东西除了直播，还能当个微弱的手电筒。按下开关，一束惨白的光柱射进管道。光柱尽头，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管道深处。不是怪物。是个孩子？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大，穿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小褂子，赤着脚，小脸也灰扑扑的。他或者她？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被突然的光线惊吓到，呜咽声停了，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茫然又恐惧地看着光源，也就是我。那双眼睛很大，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空气凝固了几秒。“你是谁？”我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警惕。小孩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大眼睛里迅速又蓄满了泪水，小嘴瘪着，眼看又要哭出来。看着那双纯然无助的眼睛，我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点点。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在这种鬼地方，能有什么威胁？我试着把声音放软一点：“别怕，我不是坏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小孩只是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砸在布满灰尘的管道壁上。他看起来快饿坏了，或者渴坏了，或者又饿又渴。我自己的干渴感再次汹涌袭来。

但看着这个小小的、哭泣的、显然也濒临绝境的生命，心底某个角落软了一下。也许，是孤独太久，也许是死亡的恐惧需要另一种情绪来分担。我朝他伸出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出来好不好？外面……可能安全点。

”小孩迟疑地看着我伸出的手，又看看我的脸，似乎在判断。过了好几秒，他才一点点挪动身体，爬了出来。动作笨拙，摇摇晃晃。等他完全站在我面前，我才看清。

确实很小，站起来只到我大腿那么高。头发乱糟糟的，沾着灰土。小褂子破了几处。

赤着的小脚丫也脏兮兮的。他仰着头看我，大眼睛里还含着泪，但似乎没那么恐惧了。

“饿……”他终于发出了一个清晰的音节，声音又细又弱。我苦笑。我也饿。我也渴。

我自己都顾不过来。我下意识摸向腰间那个瘪瘪的补给包——空的。三天了，除了最初进来时的一小块压缩饼干和半瓶水，什么都没找到。就在这时，我手腕上的直播腕带突然震动了一下。

标：幼生体未知编号触发特殊任务：直播养护任务要求：向观众展示养护过程，获取打赏点数兑换生存物资初始关注度：1是否开启直播？

[是]/[否]我愣住了。直播？养他？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恐怖游戏里？

用这个可怜的孩子，去换取打赏？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但紧接着，是强烈的求生欲。倒计时还在滴答走。没有物资，我和这个孩子，都活不过三天。

我看着小孩那双纯净却充满饥饿的眼睛。又看看腕带上冰冷的选项。我没有太多选择。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点在了[是]上。腕带发出轻微的嗡鸣，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微光扫过我和眼前的小孩。屏幕亮起，不再是冰冷的蓝色字体，而是变成了一个简陋的直播界面。左上角显示着观看人数：3。弹幕区空荡荡的。

小孩似乎对腕带的光很好奇，忘记了饥饿，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想去碰。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躲开。他茫然地看着我，小手停在半空。我清了清嗓子，对着腕带——也就是那些看不见的观众，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干涩：“呃……大家……好？

我叫霍璆。” 这是我第一次向这个死亡游戏里的“观众”介绍自己。屏幕下方，终于飘过一条孤零零的白色弹幕：用户9527：新人主播？养崽？

这幼生体看着快不行了啊。用户666：哟，这破地方还有小孩？假的吧？

乐园新出的NPC？我无视了那些弹幕，目光回到小孩身上。他还在看我的手。

“你……”我蹲下身，尽量和他平视，“你叫什么名字？”小孩摇摇头，大眼睛里一片懵懂。

他似乎不理解名字的含义。“没有名字吗？”我皱眉。用户9527：主播别问了，一看就是刚刷新出来的低级野怪幼崽，没名字正常。快搞点吃的给他看看啊！

用户666：就是，赶紧的，让崽动起来！不然走了！弹幕在催促。

小孩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他难受地捂住了肚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小嘴又瘪了起来：“饿……”我的心揪了一下。不是为了直播效果，是真的不忍心。

我环顾四周，除了冰冷的金属和灰尘，什么都没有。绝望感再次涌上。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腕带又震动了。叮！用户9527打赏：营养膏 x 1物品已发放至主播补给空间，请查收补给空间？我试着集中精神想着腕带。果然，一个只有我能看到的半透明小格子出现在腕带上方，里面躺着一管灰绿色的、牙膏状的东西。

我意念一动，那管营养膏出现在我手里。冰凉，沉甸甸的。小孩立刻被吸引了，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东西，充满了渴望，甚至本能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弹幕活跃起来：用户9527：来了来了！快喂他！用户666：对，看看这小野怪吃东西啥样！我看着小孩急切的样子，撕开营养膏的封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有点像过期维生素混着泥土的味道飘了出来。我自己闻着都想吐。

但小孩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伸出手，急切地想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挤出一点灰绿色的膏体，递到他嘴边。他毫不犹豫，像只真正的小动物，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急切地舔舐我手指上的膏体。动作很笨拙，但吃得极其认真、用力。

一点膏体很快就被舔干净了，他还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我的指尖，痒痒的。

用户9527：哈哈，真舔啊！有意思！再给点！用户666：打赏打赏！主播，让他多舔舔！叮！

户666打赏：劣质饮用水 x 1又一瓶浑浊的、用简易塑料瓶装的水出现在补给空间。

小孩舔干净了我的手指，又眼巴巴地看着我手里的整管营养膏。我把水取出来，拧开盖子，递给他：“慢点喝。”他双手捧住对他来说有点大的水瓶，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水流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脖子，浸湿了破旧的小褂子。喝得太急，呛得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但手还是紧紧抓着水瓶不放。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慢点，没人跟你抢。

”他咳了几下，缓过气，又继续小口小口地喝起来，眼睛满足地眯着。

用户9527：行，有点意思。关注了。用户666：这崽能活过三天不？

我赌十个点数，活不过！用户1314：崽崽好可怜，主播好好养他啊！打赏个小面包！

叮！

用户1314打赏：过期的小面包 x 1一个干瘪的、包装袋都磨损了的小面包出现。

小孩喝完水，看到面包，眼睛又亮了。我把面包掰开一小块给他。他立刻接过去，两只小手捧着，像只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地啃起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大眼睛因为食物而闪闪发光，里面纯粹的满足和快乐，与这个绝望的环境格格不入。

弹幕似乎多了一些：用户1314：崽崽吃得好香！心疼！

用户AA：新人运气不错啊，捡到个能互动的幼生体，比打打杀杀安全点。

用户BB：安全？呵呵，等这崽饿了或者遇到危险，主播就知道什么叫恐怖了。

我看着小孩安静吃东西的样子，又看看腕带上跳动的、带着各种情绪的弹幕和缓慢增长到15的观看人数，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在这个随时会死的恐怖游戏里，靠直播喂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小孩吃完了那一小块面包，满足地舔了舔手指，然后抬起头，大眼睛看着我，里面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雏鸟般的依赖。他朝我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我的裤腿。很轻的力道。却让我浑身一僵。“饿……”他又小声说了一句，但这次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低头看着他那双纯净的眼睛，又看看腕带上催促着“再来点”“看看崽崽反应”的弹幕。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他也需要活下去。我压下心里翻腾的异样感，对着腕带，声音努力保持平稳：“他……吃饱了。我们得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休息。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我抱起小孩。他出乎意料地轻，小小的身体依偎在我怀里，带着淡淡的尘土味和营养膏那古怪的味道。他伸出短短的手臂，环住了我的脖子，把温热的小脸贴在我的颈窝，依赖地蹭了蹭。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又如此沉重。我抱着他，像抱着一个易碎的、却绑定了我生命的责任。在弥漫着灰雾和未知危险的巨大工厂里，我抱着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腕带的微光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弹幕在屏幕上无声滚动。新的倒计时，开始了。不是为了72小时的生存时限。

而是为了怀里这个小小的生命。我叫他崽崽。因为没有名字。弹幕也都这么叫。

崽崽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指望。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在缓慢增长，从最初的3个，到几十个，再到一百多。大部分观众是来看新鲜、找乐子的，看恐怖游戏里养孩子这种稀奇事。

也有像“用户1314”那样，似乎真的对崽崽产生了某种奇怪的“云养崽”感情，时不时会打赏点基础物资。靠着这些打赏，我和崽崽勉强维持着不被饿死渴死。

但“乐园”的恐怖从未远离。那晚，我们蜷缩在一个相对完好的配电箱后面休息。

崽崽靠着我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细小的呼吸声。我也累极了，强撑着一点意识。

腕带突然疯狂震动。屏幕上弹出猩红的警告：警告！检测到嗜血藤蔓靠近！

危险等级：低我瞬间清醒，一把捂住崽崽的嘴，把他摇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我凝重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什么，大眼睛里满是惊恐，但紧紧闭着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窸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黑暗的通道深处传来，越来越近。借着腕带微弱的光，我看到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像蠕动的蛇一样蔓延过来——是几条暗红色的藤蔓，表面布满细小的倒刺，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地朝着我们藏身的方向蜿蜒爬行。

弹幕炸开了锅：用户CC：卧槽！来了来了！嗜血藤！低级但恶心！主播快跑！

用户9527：跑什么跑！主播，捡块铁皮割它！让崽崽看看！打赏马上来！

用户666：对对对！表演个手撕藤蔓！刺激！我看着那些逼近的、散发着腥气的藤蔓，又看看怀里瑟瑟发抖的崽崽，再看看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弹幕。一股邪火猛地窜上来。

“闭嘴！”我对着腕带低吼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没看见有孩子吗！”吼完我也愣住了。我居然为了崽崽，直接怼了观众？

这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弹幕果然空白了一瞬，随即更疯狂了：用户DD：哟呵！

主播脾气不小！为了个野怪幼崽骂观众？用户1314：主播保护崽崽的样子好帅！

打赏防护喷雾！叮！

用户1314打赏：劣质驱虫喷雾 x 1一瓶杀虫剂似的喷雾出现在补给空间。

来不及多想，我抓起喷雾，同时把崽崽用力塞到我身后狭窄的角落，用身体挡住他。“别怕，别出来！”我急促地说。藤蔓已经爬到了脚边，一条猛地弹起，像鞭子一样抽向我的小腿！

刺骨的疼痛传来，裤子瞬间被倒刺划破，血渗了出来。我倒吸一口冷气，对着那条藤蔓狠狠按下喷雾！嗤——！一股刺鼻的、带着浓烈化学药剂味道的白雾喷出。

藤蔓接触到白雾，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像被烫到一样剧烈地扭动收缩，迅速退了回去。

其他几条藤蔓似乎也感觉到了威胁，犹疑地在原地摆动。用户1314：有用有用！

崽崽安全了！用户9527：切，没意思，这就退了？我没有理会弹幕，忍着腿上的刺痛，警惕地盯着那些暂时退却的藤蔓，直到它们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才靠着冰冷的箱体滑坐下来，喘着粗气。崽崽从后面爬出来，小手轻轻摸上我受伤流血的小腿，大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恐惧，声音带着哭腔：“疼……璆璆……疼……”他记住了我的名字，虽然叫得含糊不清。

他叫我“璆璆”。看着他担忧的小脸，腿上的疼好像也没那么尖锐了。

我扯出一个笑：“没事，不疼。”我拿出之前打赏剩下的一点绷带劣质的，像粗糙的纱布，笨拙地给自己包扎。崽崽就在旁边，小手帮忙按着纱布的一角，小脸认真极了。用户1314：呜呜呜崽崽好懂事！用户EE：主播，你这腿得处理，感染了在这破地方就完了。打赏点消毒水。叮！

用户EE打赏：劣质消毒水 x 1消毒水很刺激，疼得我龇牙咧嘴。崽崽紧张地看着我，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包扎好，我摸摸他的头：“好了，没事了。”他这才放松了一点，依偎着我坐下。这件事像一道分水岭。我彻底明白了，崽崽不是工具。他是活生生的，会害怕，会依赖，会心疼我。而我，在保护他的同时，也从他身上汲取着对抗这片绝望的微薄勇气。观众？他们想看刺激？可以。

但我绝不允许任何真正的危险波及到崽崽。我们的直播，变成了一种奇特的求生日常。

我带着崽崽在废弃工厂的迷宫里艰难穿行，寻找更安全的落脚点，避开怪物，寻找可能有用的废弃零件偶尔能兑换几个点数。崽崽很乖，大部分时间都紧紧跟着我，或者被我抱着。他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学会了在危险靠近时立刻噤声躲藏。

直播内容很单调：找东西、躲怪物、喂崽崽吃饭喝水、哄崽睡觉。

但崽崽本身成了最大的看点。他纯净的眼神，笨拙的动作，对我全然的依赖，甚至偶尔流露出的、与这恐怖环境格格不入的天真好奇，都吸引着一批固定的观众。

尤其是“用户1314”，几乎成了头号“云妈粉”，打赏也最勤快。靠着这些打赏，我们勉强活着。直到我遇见琤。那是在一个巨大的废弃冷却塔底部。我正艰难地抱着崽崽，试图攀爬一个锈蚀的铁梯，去查看上面一个可能存在的补给点。崽崽很害怕高空，小手死死搂着我的脖子。突然，下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喂，上面的。那幼生体，是你的？”我悚然一惊，差点手滑。抱紧崽崽，低头看去。塔底阴影里，站着一个女人。

个子高挑，穿着同样破旧但明显打理过的战斗服，扎着利落的马尾。

她手里握着一把保养得不错的短刀，眼神锐利得像刀锋，直直刺向我……怀里的崽崽。

她的目光带着审视，甚至是一丝隐藏的贪婪。我立刻警惕起来，抱紧崽崽，迅速从梯子上退下来，挡在崽崽身前，冷冷回视她：“你想干什么？” 这个女人，叫琤。

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名字。琤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紧张什么？

‘乐园’里捡到能互动的幼生体，运气不错。 ”她的目光越过我，再次落在崽崽身上，“品相看着还行，应该能换不少点数。”“换点数？”我心头一凛，“你什么意思？

”“装什么傻？”琤嗤笑一声，“你不知道‘交易所’？那些有钱有势的观众老爷们，最喜欢收集这种稀罕的‘宠物’了。特别是这种看起来干净、互动性强的幼生体，价格更高。

比你自己苦哈哈直播赚那点三瓜两枣强多了。”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下。“宠物”？

“交易所”？崽崽在我身后，似乎感觉到了这个陌生女人的恶意，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服，把小脸埋在我背上。“我不会卖他。”我的声音冷硬。“呵，天真。”琤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带着这么个小拖油瓶，你能活多久？一个疏忽，他就可能被怪物撕碎，或者饿死。与其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趁现在他还‘值钱’，换点实实在在的生存资本。我知道门路。”她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别听她的！

璆璆！”崽崽带着哭腔在我身后喊。琤的目光更亮了：“哟，还会说话？互动性这么强？

啧啧，这价钱还能再翻一番。”“闭嘴！”我彻底怒了，拔出我的破刀指向她，“滚开！

离我们远点！”琤看着我手里的破刀，又看看我护崽的凶狠模样，脸上的讥讽更浓：“行，不识好歹。带着你的宝贝等着喂怪物吧。或者……等你自己快饿死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崽崽一眼，转身利落地消失在冷却塔的阴影里。她走了，但留下的话却像毒刺一样扎在我心里。交易所？卖崽崽？我低头看向紧紧抱着我腿的崽崽。

他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全是害怕和对我的信任。“璆璆……不卖崽崽……”他小声哀求。

“不会的。”我蹲下身，用力抱了抱他冰凉的小身体，声音有些发哽，“璆璆不会卖崽崽。

我们拉钩。”我伸出小指。崽崽立刻破涕为笑，伸出脏兮兮的小拇指，勾住我的：“拉钩！

璆璆不卖崽崽！”孩子的信任如此纯粹，像黑暗里唯一的光。我怎么能辜负？琤的出现，像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她的话虽然恶毒，却撕开了“乐园”更残酷的一面。

原来崽崽在别人眼里，只是可以交易的“货物”？这念头让我遍体生寒。更糟糕的是，琤似乎盯上了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总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察觉到她的踪迹——一个转角消失的衣角，高处一闪而过的反光。她没有再靠近，但那如影随形的监视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神经。崽崽也感觉到了不安。他变得比以前更黏我，睡觉时一定要抓着我的手指才能入睡。小脸上时常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忧虑。

弹幕里也有人察觉到了异常：用户1314：主播，最近感觉气氛不对？

是不是有人跟踪你们？用户FF：那个高个子女人吧？我好像也瞥见过一次。

主播小心点，这种地方，人比怪物更危险。用户9527：怕啥！干就完了！主播，我打赏你块锋利点的铁片！我加倍小心。但危险还是来了。那天，我们在一个巨大的、布满废弃传送带的车间里寻找物资。这里视野相对开阔，但也更容易暴露。崽崽饿了，我拿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给他。他小口小口地啃着。突然！

头顶传来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我猛地抬头，只见上方一条锈蚀的、用来悬挂大型零件的粗大钢索，毫无征兆地崩断了！

断裂的一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狠狠抽砸下来！

目标——正是低头啃饼干的崽崽！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多想！我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一把将崽崽狠狠推开！“崽崽躲开！”巨大的力量把他推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恶风从头顶压下！躲不开了！我只能下意识地蜷缩身体，用手臂护住头脸。轰——！！！一声沉闷又巨大的撞击声在耳边炸开！

尘土混合着锈渣劈头盖脸砸下来。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瞬间一黑，喉咙涌上一股腥甜。我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倒在地，后背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疼得我几乎窒息。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过了好几秒，视线才勉强聚焦。

那根断裂的钢索像一条死掉的巨蟒，沉重地砸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旁边不足半米处！

如果我反应慢半秒，或者没有推开崽崽，此刻我们两个都已经成了肉泥！“璆璆——！！！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刺破了我的耳鸣。是崽崽！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我身边，小脸煞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他惊恐地看着我，小手颤抖着，想碰我又不敢碰：“血……璆璆流血了……”我这才感觉到右臂一阵钻心的剧痛。低头一看，一片血肉模糊。是钢索砸下时飞溅的碎片划伤的，伤口很深，皮肉翻卷，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迅速染红了衣袖和身下的地面。剧痛和失血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别怕……崽崽……没事……”我咬着牙，想安慰他，声音却虚弱得厉害。

崽崽看着那恐怖的伤口，又看看我惨白的脸，眼睛里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激烈的情绪取代——那是极致的愤怒和……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

“坏……坏东西！”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那根断裂钢索上方的一片高台阴影处！

那里空无一人，但他似乎锁定了什么。下一秒，崽崽身上爆发出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气息！

不是恐惧，不是无助。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愤怒！他小小的身体周围，空气似乎都扭曲了一下。他张开嘴，朝着那片阴影的方向，发出一声尖锐到几乎不似人声的嚎叫！“啊——！！！！”那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我耳中的嗡鸣！几乎就在同时，那片阴影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带着痛楚的闷哼！紧接着，是物体落地的声音，和一阵慌乱的、迅速远去的脚步声！是琤！是她！是她割断了钢索！

崽崽的尖叫……伤到了她？我震惊地看着崽崽。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小脸因为愤怒而涨红，那双总是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瞳孔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非人的幽蓝光芒一闪而过！弹幕彻底疯了：用户1314：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