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笑我沈砚是个只会追在慕清寒身后的败家子。 爷爷立下遗嘱那天，我当众砸了古董花瓶：“凭什么把家业交给个外人？” 第二天慕清寒住进隔壁书房，带着嫁妆和教鞭。 她冷眼扫过我搂着的辣妹：“沈少爷，从今天起按我的规矩来。

” 我表面不服却悄悄遣散全场，深夜跪在她门前：“慕老师，我装纨绔装了五年，够不够换你一句真心？”1香槟塔摞得摇摇欲坠，重低音炮震得水晶吊灯都在颤，空气里全是钞票、酒精和某种甜腻香水混合的糜烂气味。沈砚陷在最大那张真皮沙发里，一条胳膊挂着个穿着亮片吊带的辣妹，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桌上那支据说能顶一套房的麦卡伦莱俪55，眼神空茫茫的，对周围的喧嚣奉承全无反应。直到有人不长眼，端着酒杯凑过来，喷着酒气：“砚少，听说……听说老爷子那边，遗嘱定下了？”音乐恰好在换曲的间隙，这一声不高不低，却让周遭瞬间静了三分。沈砚眼皮都没抬。那人不知死活，继续嘿嘿笑着：“都传……说是要给、给那位慕、慕……”名字没说完，自己先打了个酒嗝。

“哗啦——！”毫无征兆，沈砚手里那支天价酒瓶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砸在三米外一人多高的乾隆粉彩镂空转心瓶上！脆响炸开，碎瓷片混合着琥珀色的酒液四溅奔逃！音乐死了。所有声音都死了。满场男男女女僵在原地，脸上定格着惊惧。亮片吊带吓得尖叫半声又死死自己捂住嘴，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沈砚慢慢站起来，颀长身形投下压迫的影子，他扯开领口两颗扣子，嘴角勾着，眼里却淬着冰碴子，视线慢悠悠扫过全场每一张煞白的脸。“外人？”他声音不高，带着点纵欲过度的沙哑，却字字砸在人心脏上，“我沈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插嘴？

啊？”他踹开脚边一个倾倒的酒杯，玻璃渣子碾得咯吱响。“老爷子是老糊涂了！

”他猛地拔高声音，像困兽的咆哮，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我沈砚再混账，流的是沈家的血！他慕清寒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慕家扫地出门的破落货！凭什么？啊？

凭什么沈家的家业要交给这么个外人？！”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拉满血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华丽的野兽。死寂。没人敢喘气。全京城都知道，沈家这位嫡孙沈砚，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平生两大“壮举”：一是变着花样烧钱，二是死心塌地追在慕家那个早已失势的大小姐慕清寒身后跑了多年，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回头。

如今，老爷子看来是彻底放弃了这根朽木，竟真要把继承人的位置，越过亲孙子，交给那个外人。而沈砚的反应，正如所有人预料的一样——激烈、败家、且毫无风度。“滚！

”他抓起另一个杯子砸向音响，爆出一片刺耳的电流嘶鸣，“都他妈给我滚出去！

”人群如蒙大赦，又不敢动作太快，几乎是挤着、踩着，慌不迭地逃离这片狼藉的战场。

片刻功夫，刚才还拥挤喧闹的大厅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弥漫不散的酒气。沈砚站在原地，背影在剧烈喘息后渐渐平复，只剩下肩胛骨在薄薄衣料下微微起伏的轮廓。他垂着眼，看着一地碎片里自己扭曲的倒影，看了很久。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弯腰，从一堆碎瓷片里，捡起一小片锋利的、带着青花纹路的瓶颈碎片，指腹轻轻擦过那锐利的边缘。

无人看见的角度，他眼底那疯狂暴怒的底色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疲惫的沉寂。指尖微微用力，一道细小的血痕无声无息沁了出来，他却恍若未觉。2第二天头重脚轻地醒来时，已是午后。

宿醉像钝刀子割着太阳穴。沈砚揉着额角，趿拉着拖鞋下楼，嗓子干得冒烟，只想灌下一大杯冰水。楼梯下到一半，他停住了。客厅里昨日狂欢的痕迹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毯换了新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若有似无的冷香，和他这栋房子里惯有的颓靡气味格格不入。一个纤细挺拔的背影站在落地窗前，正看着外面的花园。一身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那段白皙得晃眼的脖颈。即使只是一个背影，沈砚也像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滞了一瞬。那女人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是慕清寒。五年不见，她瘦了些，眉眼间的青涩稚气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雪般的冷冽和疏离，轮廓更清晰，也更显得不近人情。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是他记忆里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从他乱糟糟的头发、惺忪睡眼、皱巴巴的睡衣，一路看到他趿拉着的拖鞋上，没有任何情绪，像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沈砚觉得喉咙更干了，干得发疼。他下意识想扯出个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肌肉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慕清寒先开了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冷而脆，没有寒暄，没有铺垫。“沈老先生委托我过来。”她语气公式化，像在念一份商业合同，“从今天起，我住这里隔壁书房。在你达到继承沈家的标准之前，由我全权负责你的……一切。

”她微微偏头，身后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穿着职业套装的助理，助理手里捧着一个打开的黑檀木盒子。盒子里衬着黑色丝绒，左边，是一枚小巧古朴的翡翠印章——慕清寒母亲当年的嫁妆之一，沈砚在很多年前慕家的宴会上偶然见过一次。右边，安静躺着一根深色乌木教鞭，打磨得光滑冷硬，泛着不容置疑的幽光。沈砚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慕清寒的视线重新回到他脸上，冷冰冰地，甚至带上一丝极淡的、却锋利无比的嘲讽。

“沈少爷，”她红唇微启，吐字清晰，“游戏结束了。”“从今天起，按我的规矩来。

”恰在此时，门铃响了。管家去开门，是昨天那个亮片吊带，娇滴滴的声音传进来：“砚少~你昨天吓死人家了啦，人家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特意过来看看你……”女孩说着就要往里蹭。慕清寒没回头，目光依旧锁着沈砚，只眉梢极其细微地挑了一下。那眼神，像冰针，刺得沈砚一个激灵。他甚至没经过大脑思考，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门口低吼：“谁让她进来的？滚！让她滚！以后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管家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几乎是把那女孩推搡了出去，迅速关紧了大门。世界重新安静。

沈砚还维持着那个略显急促的姿势，喘了口气，对上慕清寒平静无波的目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站直了些，想掩饰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慕清寒什么也没说，只淡淡收回目光，对助理微一颔首。助理合上木盒。她转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规律、逐渐远去的哒哒声，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钟摆，一声声，敲在沈砚的心跳上。

她去了二楼，隔壁书房的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咔哒一声轻响。

沈砚独自站在空旷得过分的客厅里，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把他钉在原地，像一尊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华丽玩偶。昨夜发泄的疯狂，今日刺目的现实，和过去五年里无数个日夜的伪装与挣扎，在这一刻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把他缠得透不过气。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丝冷冽的香气。3他慢慢抬起手，看着指尖那道已经凝血的细微划痕，看了很久很久。夜，深得化不开。整栋宅子死寂一片，白日的喧嚣与骚动被绝对地镇压下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慌的安静。

沈砚站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阴影里。隔壁书房的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丝质睡衣，头发柔软地垂落，褪去了所有白日里的张狂和戾气，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沉默，甚至有些……他在那片阴影里站了许久，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出一丝内心的波澜。最终，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轻得听不见任何声音。然后在门前，缓缓屈膝，跪了下来。脊背却挺得笔直。他抬起手，指尖悬在门板上方，犹豫了片刻，最终极轻、极轻地叩了三下。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这叩击声轻得如同叹息，却又清晰得惊心。门内没有任何动静。沈砚喉咙干涩地滑动了一下，垂下眼睫，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后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卑微的祈求。

“慕老师……”他对着那扇紧闭的、不会给他任何回应的门，低声问。

“我装了五年……够不够换你一句真心？”门内一片死寂。那线微光纹丝不动，像冻结的冰棱，将他那句低哑的叩问彻底吞噬。空气凝滞，沉重得压得人耳膜发胀。

唯有他自己的心跳，擂鼓般在胸腔里撞，一声声，震得跪在冰冷地板上的膝盖都有些发麻。

时间被无限拉长。几秒？几分钟？他失去了判断。也许她根本没听见。也许听见了，只觉得可笑。也许……她已经睡了。一丝自嘲的苦笑还没爬上嘴角。

“吱呀——”门突然向内打开一道缝隙。没有完全敞开，只够露出她半张脸。

她似乎也是准备就寝，发髻解开了，浓密的长发微卷着披散下来，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但那双眼睛在阴影里，依旧清亮冷澈，看不出丝毫睡意。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他屈膝的姿态扫过，没有任何惊诧，仿佛早已料到。“跪在这里，”她的声音比夜色更凉，听不出情绪，“是打算用苦肉计，提前博取同情分，好让我明天的‘规矩’手下留情？

”沈砚抬起头，脖颈仰起的弧度在阴影里拉出脆弱的线条。他没有起身，反而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像一株不肯折断的竹。“我不是……”他嗓子依旧哑得厉害，试图辩解，却又顿住。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你听到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慕清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动容，只有审度。

“听到什么？听到沈家金尊玉贵的少爷，说自己装了五年纨绔？”她唇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又锋利：“然后呢？接下来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沈砚的指尖猛地掐入手心，那道本已凝结的伤口再次裂开，细微的刺痛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他看着她，眼神里那些伪装出的玩世不恭、刻意表演的暴戾疯狂，此刻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赤裸的、带着痛楚的坦诚。“不全是为了你。”他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一开始……只是不想让他们好过。我越混蛋，我那个好父亲和他捧在心尖上的小三，就越睡不着觉，越怕爷爷真的被我气死，沈家落到我手里会败光。”他顿了顿，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像是要急于剖白什么：“但是……后来你出了事，被他们……”那几个字眼太过残忍，他咽了回去，眼底掠过一丝戾气，又迅速压下去，“……我只能更混蛋。只有我越不堪，越荒唐，爷爷才会……才会看到你。只有沈家出手，才能……”才能帮你夺回一切，才能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彼此心知肚明。走廊尽头的感应灯忽然熄灭了，更深的黑暗笼罩下来，只有门缝里那点光和窗外遥远的月色，勾勒着彼此模糊的轮廓。慕清寒沉默着。

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眼底可能泛起的任何波澜。4许久，她才重新开口，声调平稳得像在评估一份项目计划书：“所以，你现在是在向我交底？认为坦白从宽，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放松要求？”“不！”沈砚急急抬头，动作太大，牵扯得膝盖一阵刺痛，“我不是要挟你！我只是……只是……”他有些语无伦次，五年来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露出内里那个其实并不熟练于表达真实情感的核，“我只是不想你再那样看我……像看一堆无可救药的垃圾。”最后几个字，几乎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他迅速低下头，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慕清寒的目光在他发顶停留了片刻。那里的头发柔软，不像他平日里用发胶抓出张扬不羁的样子。“沈砚。”她叫他的名字，没有加“少爷”，也没有任何后缀，清冷的两个字，砸在寂静里。他倏然抬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你记住，”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我住进这里，是因为我和你爷爷有一份各取所需的协议。我调教你，是为了让你有足够的能力接管沈家，这是协议的前提。而沈家帮我，是协议的代价。”“在这个过程中，你是好是坏，是真是假，是纨绔还是天才，”她微微前倾，冰冷的目光几乎要刺穿他，“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我只看结果。”“收起你那些多余的想法和表演。”她直起身，手扶上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