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金陵烬夜·遗匣破局建文四年七月十三的南京，空气里飘着雨前的闷热，却被冲天火光撕得粉碎。宫墙内的喊杀声像涨潮的江水，一波压过一波，漫过奉天殿的金砖，漫过乾清宫的琉璃瓦，最后撞在偏殿的朱红门上，震得窗棂簌簌掉灰。

朱允炆握着那柄父皇留下的七星剑，剑尖抵着自己的脖颈，冰凉的铁刃已经压出一道浅红的印子。殿外的火舌舔着门框，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截即将被烧断的棉线。“陛下！陛下不可！”偏殿的门被撞开时，程济的声音裹着浓烟闯进来，他身后跟着叶希贤和冯漙，三人的官服都被火星烧出了破洞，脸上沾着血和灰，却唯独眼睛亮得吓人。程济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乌木匣子，匣子上雕着缠枝莲纹，边角被岁月磨得发亮——那是洪武皇帝朱元璋临终前，亲手交给太监，嘱咐“若皇孙遇大难，可启此匣”的遗物。“陛下！太祖留有后路！”程济扑到朱允炆面前，把乌木匣往地上一放，匣子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您忘了太祖爷的话？

留得青山在，总有再见天日的时候！”朱允炆的手在抖，七星剑的剑尖又往下压了压，血丝渗了出来。他看着殿外冲天的火光，耳边是燕王朱棣的士兵“擒建文，赏千金”的呼喊，声音里满是绝望：“后路？南京已破，四方藩王皆附燕王，我还有什么后路？不如殉国，免得落个被俘受辱的下场！”叶希贤上前一步，按住朱允炆持剑的手，他的手掌粗糙，带着常年习武的厚茧：“陛下，臣愿护您杀出重围！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保您周全！

”冯漙站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他平日里是吴王府的教授，只管研经论史，哪见过这般阵仗，此刻嘴唇哆嗦着，却也硬撑着说：“陛下，程大人说得对，先看匣子，或许……或许真有办法！”程济见朱允炆的剑松了些，赶紧伸手去开乌木匣。匣子没有锁，只扣着一个黄铜搭扣，他手指一扳，“咔嗒”一声，匣盖弹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三套浆洗得干净的僧衣，叠得整整齐齐；三张度牒，用桑皮纸制成，上面的字迹是太祖爷的亲笔，分别写着“应文”“应能”“应贤”三个法名；一把黄铜剃刀，刀刃磨得雪亮；还有一封折叠的密信，信封上写着“允炆亲启”。

朱允炆的目光落在“应文”的度牒上，手指轻轻拂过那两个字，突然红了眼眶。

程济拿起剃刀，又捡起一块被火烧裂的瓷碗碎片，将碎片的断口在灯烛上烤了烤，回头对朱允炆说：“陛下，事不宜迟，必须立刻换装。僧衣便于隐匿，度牒可过关卡，再晚就来不及了！”叶希贤和冯漙也不含糊，当场就开始脱官服。叶希贤动作快，三下五除二就把僧衣套在身上，腰间系上布带，倒真有几分僧人的模样。冯漙却犯了难，他平日里穿惯了宽袍大袖的官服，僧衣的袖子窄，领口紧，他套了半天，胳膊还卡在袖子里，急得满头大汗。程济看不过去，上前帮他拉了一把，低声提醒：“冯大人，别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胳膊伸直了！”冯漙委屈地辩解：“吴王府教授哪需走这么多路，我平时都坐轿！这僧衣也太不合身了……”话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士兵的喊叫：“搜！仔细搜！燕王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程济心里一紧，赶紧拿起瓷碗碎片，对朱允炆说：“陛下，得罪了！”朱允炆闭上眼睛，任由程济用碎片刮他的头发。碎瓷片不如剃刀锋利，刮得头皮有些疼，朱允炆却一声不吭，只是当碎发落在肩上时，他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那是他当了四年皇帝，第一次卸下冠冕，要以僧人的身份逃亡。就在这时，朱允炆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瓷碗碎片的断口，被划了一道小口子，血滴落在僧衣的下摆上，晕开一小团暗红色的痕迹。

程济赶紧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却还是留下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印记，他心里咯噔一下，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想着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洗掉。“好了！”程济收起碎片，把“应文”的度牒塞进朱允炆的僧衣口袋里，又把另外两张度牒分给叶希贤和冯漙，“叶大人，你是‘应能’；冯大人，你是‘应贤’。记住，从现在起，我们是师徒三人，云游化缘的僧人，不是什么皇帝和大臣！”三人刚收拾好，偏殿的门就被踹开了，两名燕军士兵举着刀冲进来，看到三个穿着僧衣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程济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装作镇定地说：“贫僧师徒三人，是附近报恩寺的僧人，听闻皇宫失火，特来救火，却被大火困在此处。”叶希贤和冯漙也赶紧跟着合十，冯漙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说错话。

士兵打量着他们，目光落在朱允炆的脸上——朱允炆左眉有一颗痣，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特征，之前燕王发布的“画影图形”上，特意标注了这一点。程济心里捏了把汗，赶紧挡在朱允炆面前，说：“两位官爷，火势越来越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们还要去前面救火，先行告辞了！”士兵刚要阻拦，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喊叫：“那边！那边有火光！快去看看！”两名士兵对视一眼，也顾不上再盘问，转身就往外跑。程济松了口气，赶紧带着朱允炆和冯漙，从偏殿的后门溜了出去。后门连着一条狭窄的宫道，地上散落着兵器和杂物，偶尔能看到倒在地上的宫女和太监，场面惨不忍睹。三人沿着宫道快步走，尽量避开巡逻的士兵，往聚宝门的方向去——那里是皇宫的侧门，平时供宫女太监出入，守卫相对松懈，而且此刻皇宫混乱，正是混出去的好时机。快到聚宝门时，他们看到门口挤满了逃难的宫女、太监和百姓，还有一些穿着僧衣的僧人，正趁着守卫换防的间隙往外走。程济眼睛一亮，对朱允炆和冯漙说：“跟紧我，混在人群里出去！”三人跟着人群往门口走，刚到城门下，就看到一队朱棣的前锋骑兵突至，为首的骑兵队长勒住马，大声喊道：“停下！都停下！燕王有令，严查出入人员，不许放走任何可疑之人！”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骑兵们开始逐个盘查。

程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骑兵手里拿着“画影图形”，画像上的朱允炆穿着龙袍，虽然与现在的僧衣模样有偏差，但上面清楚地标注着“左眉有痣”。

他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朱允炆，示意他低下头，尽量遮住眉毛。轮到他们时，骑兵队长打量着三人，问：“你们是哪个寺庙的？度牒呢？”程济赶紧把三人的度牒递过去，笑着说：“官爷，我们是报恩寺的，这是我们的度牒，您看。”骑兵队长接过度牒，翻来覆去地看，又抬头看了看朱允炆，目光在他的左眉处停留了一下。朱允炆的心跳得飞快，双手紧紧攥着僧衣的下摆，生怕被认出来。就在这时，骑兵队长突然指着朱允炆的僧衣，说：“你这僧衣下摆，怎么好像有龙纹？”程济心里一沉——朱允炆刚才换僧衣时，匆忙间没把里面的龙纹内衣完全脱掉，僧衣的下摆有些短，露出了一点龙纹内衣的边角。

他赶紧解释：“官爷，您看错了，这只是普通的布纹，可能是光线的问题。我们出家人，哪敢穿有龙纹的衣服啊！”骑兵队长显然不信，催马往前一步，就要伸手去掀朱允炆的僧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位老城门吏突然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扫帚，看起来是负责打扫城门的，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很清亮。老城门吏对着骑兵队长拱了拱手，笑着说：“官爷，这几位师父我认识，确实是报恩寺的，前几天还来城门这边化缘呢。

他们的僧衣就是这样，我看您是太累了，眼花了。”骑兵队长皱了皱眉，看着老城门吏：“你认识他们？”老城门吏点点头，又悄悄给骑兵队长使了个眼色，说：“官爷，现在城里乱得很，很多百姓都等着出城避难，要是耽误了时间，出了乱子，燕王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骑兵队长想了想，觉得老城门吏说得有道理，而且这三个僧人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异常，便把度牒还给程济，挥了挥手：“行了，走吧！

别在这耽误事！”程济赶紧接过度牒，拉着朱允炆和冯漙，快步走出了聚宝门。

直到走出城门很远，听不到骑兵的声音了，三人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气。

朱允炆靠在一棵老槐树上，脸色苍白，他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皇宫，声音沙哑地说：“我们……逃出来了？”程济点点头，从怀里拿出那个乌木匣子，打开看了看，发现匣子底部刻着一个微小的“云纹”印记，他心里一动，猜测这个印记可能与后续的藏身地有关，便把匣子收好，说：“陛下，我们只是暂时逃出来了。燕王肯定会派人四处搜捕我们，我们必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

”冯漙看着手里的度牒，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僧衣，苦笑着说：“没想到我冯漙，这辈子还能当一回僧人……就是这僧鞋太磨脚了，走不了几步路就疼。”程济刚要说话，突然瞥见不远处有一队士兵正在张贴告示，告示上贴着“画影图形”，正是朱允炆的画像。

他心里一紧，拉着朱允炆和冯漙，往旁边的小巷里躲了躲，低声说：“看来搜捕已经提前准备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南京城，往西南方向走，太祖爷的密信里说‘西南有寺’，或许那里有我们的生路。”三人不敢停留，沿着小巷快步往前走。夜色越来越浓，南京城的火光渐渐被甩在身后，可程济知道，这只是逃亡的开始。那个刻着云纹的乌木匣，朱允炆僧衣下摆的血迹，还有老城门吏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都像一个个谜团，等着他们去解开。而身后的追兵，正像饿狼一样，紧追不舍。第二章：夜宿破庙·追兵初现逃出南京城的当晚，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布，沉沉压在江南的田野上。程济带着朱允炆和冯漙，沿着田埂往西南走，脚下的泥土还带着白日的余温，却被夜色浸得发凉。

冯漙的僧鞋早就磨破了底，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时不时停下来揉一揉脚，嘴里嘟囔着：“早知道逃亡这么苦，当初就该多带两双鞋……”程济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冯大人，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南京城的追兵随时可能追来，我们得找个地方先躲一夜，明天再做打算。”朱允炆走在中间，僧衣下摆沾了不少泥点，那处被血滴过的痕迹在夜色里看不真切，却像一根刺，扎在程济心里——他总担心这处痕迹会成为暴露身份的祸根。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远处隐约露出一座破庙的轮廓，庙顶的瓦有些已经塌了，露出黑漆漆的椽子，像一头伏在田野里的瘦兽。程济眼睛一亮，对两人说：“前面有座庙，我们去那里暂避一晚。

”三人加快脚步，走到庙门口，才发现庙门早就烂了半边，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风一吹就“吱呀”作响。程济推开门，先探了探身子，确认庙里没人，才让朱允炆和冯漙进来。庙里的佛像倒在一旁，身上的金漆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泥胎，供桌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干柴，像是之前有过路人在这里歇脚。

程济捡起几根干柴，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篝火“噼啪”一声燃起来，照亮了不大的庙殿。他掏出怀里的行囊，倒出里面的东西——只有少量碎银，用布包着；半袋干粮，是冯漙从吴王府带出来的麦饼，已经有些发硬；还有一本冯漙偷偷塞进来的《金刚经》，书页泛黄，边角卷起。“就这些了？

”冯漙看着少得可怜的干粮，皱起眉头，“这点东西，撑不了几天啊。

”程济把麦饼分成三份，递给朱允炆和冯漙：“先凑活吃点，明天我们再想办法找吃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隐藏行踪，不能去人多的地方。”朱允炆接过麦饼，却没有吃，只是望着庙外的月色。月光透过破了的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疲惫和茫然。

他突然低声问：“济，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当初若不削藩，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程济拿着麦饼的手顿了顿，他知道朱允炆心里的愧疚——削藩是建文朝的国策，却也成了燕王朱棣起兵的借口。可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把篝火拨亮了些，火焰跳动着，映在朱允炆的眼睛里：“陛下，对错自有后人评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冯漙在一旁嚼着麦饼，含糊不清地说：“陛下，程大人说得对。您是太祖爷选定的继承人，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能……”他话没说完，就被程济用眼神制止了——在这荒郊野外，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能乱说。冯漙会意，赶紧闭上嘴，低头啃起了麦饼。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朝着破庙的方向而来。

程济心里一紧，赶紧吹灭篝火，对朱允炆和冯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走到庙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三个身影出现在月光下，都穿着锦衣卫的服饰，腰间佩着刀，手里拿着火把，正朝着破庙走来。为首的校尉腰间挂着一块令牌，火光下，程济隐约看到令牌上刻着一个“胡”字——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到了负责搜捕建文余孽的胡濙。难道胡濙的人已经追这么快了？“大人，前面有座破庙，我们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一个锦衣卫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耐烦。

为首的校尉点了点头：“走，进去搜！燕王有令，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

”程济赶紧退回来，对朱允炆和冯漙低声说：“是锦衣卫的人，可能是胡濙的追兵，你们跟我去后面的柴房躲一躲！”他说着，拉起朱允炆的手，就往庙后的柴房走。

冯漙慌了神，赶紧抓起那本《金刚经》，跟在后面——他突然想起，经书里还夹着建文旧臣的联络名册，那是他从吴王府带出来的，上面记着一些可能还忠于建文的旧臣姓名和地址，若是被锦衣卫搜到，后果不堪设想。

柴房不大，里面堆着不少干柴，角落里有一个暗格，是程济刚才进来时发现的，刚好能容下一个人。程济把朱允炆往暗格里推：“陛下，您躲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声！”朱允炆点了点头，钻进暗格，程济又用干柴把暗格口挡住，只留下一条小缝透气。冯漙站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把《金刚经》里的联络名册抽出来，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可柴房里除了干柴，什么都没有，他情急之下，把名册塞进柴堆里，却没注意到，柴堆里还留着一点火星——那是刚才从篝火里溅出来的，没完全熄灭。

火星碰到名册的纸角，瞬间燃了起来，冒出一缕青烟。“不好！”冯漙惊叫一声，赶紧伸手去抢名册，可已经晚了，名册的一角已经被烧黑，冒出的青烟顺着柴房的缝隙飘了出去。就在这时，破庙的门被“哐当”一声踹开，三个锦衣卫校尉持刀闯了进来，喊着：“搜！仔细搜！搜捕建文余孽！

”叶希贤——刚才他一直守在庙门口望风，见锦衣卫进来，立刻拔刀迎了上去，他的刀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锋利无比，迎着锦衣卫的刀就砍了过去：“想抓陛下，先过我这关！”程济在柴房里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心里着急，却不敢出去——他得守着朱允炆，不能让他出事。可那缕青烟越来越浓，很快就被外面的锦衣卫注意到了。“柴房里有烟！肯定有人在里面！”一个校尉大喊着，朝着柴房跑来。程济心里一横，突然有了主意。他抓起一把扫帚，把柴堆里的名册往里面塞了塞，然后冲出柴房，挥舞着扫帚，疯疯癫癫地大喊：“别过来！

这是我的地盘！你们这些恶人，别想抢我的柴火！”他故意装作“疯僧”的模样，脸上挤出夸张的表情，想把锦衣卫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那个校尉愣了一下，看着程济疯疯癫癫的样子，皱起眉头：“哪来的疯和尚？滚开！我们在搜捕要犯！

”程济不依不饶，拿着扫帚就往校尉身上打：“我不管什么要犯！这是我的庙，你们不能进来！”就在这时，柴房里的朱允炆趁机往暗格里缩了缩，把干柴又往暗格口挡了挡。可那个校尉已经不耐烦了，一把推开程济，就要往柴房里闯。

程济急了，扑上去抱住校尉的腿：“不能进去！里面有妖怪！会吃人的！”叶希贤那边，已经和另外两个校尉打了起来。他虽然武功不错，但架不住对方人多，渐渐有些吃力，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血渗了出来。冯漙在一旁看着，急得直跺脚，却帮不上忙——他平日里只会读书，连刀都没碰过。那个被程济抱住腿的校尉恼了，一脚把程济踹开，骂道：“疯和尚，找死！”他说着，就冲进了柴房，拿着火把四处照。

程济赶紧爬起来，也跟着冲进柴房，心里祈祷着暗格别被发现。校尉的火把照到柴堆时，程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火把的光刚扫过暗格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原来是叶希贤把其中一个校尉打倒在地，另一个校尉急了，喊着让他出去帮忙。这个校尉皱了皱眉，骂了一句“晦气”，又扫了一眼柴房，没发现异常，就转身出去了。程济松了口气，刚要把朱允炆从暗格里拉出来，却见那个校尉走到庙门口时，突然回头，一脚踢翻了门口的篝火。篝火里的火星溅了出来，有几颗落在了柴房门口的干柴上，瞬间燃了起来，火势顺着干柴往柴房里蔓延，很快就烧到了暗格口的干柴。“不好！”程济大喊一声，赶紧扑过去灭火。

朱允炆在暗格里也慌了，想出来，却被程济拦住：“陛下，您别出来！火一灭我们就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拍打着火苗，冯漙也跑过来帮忙，两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把火扑灭。锦衣卫的人已经走了，庙殿里一片狼藉，佛像倒在地上，供桌被踢翻，只有那堆没烧完的干柴还冒着青烟。程济把朱允炆从暗格里拉出来，朱允炆的僧衣上沾了不少灰，脸色苍白，显然是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

冯漙赶紧从柴堆里把那本联络名册找出来，名册的一角已经被烧黑，上面的几个名字变得模糊不清。他心疼地吹了吹名册上的灰，对程济说：“还好只是烧了一角，上面还有苏州普济寺住持玄玄和尚的名字，我们或许可以去投奔他。”程济接过名册，看了一眼“玄玄和尚”的名字，又想起刚才锦衣卫校尉腰间的“胡”字令牌，心里有些不安：“现在还不能确定玄玄和尚是否还忠于陛下，贸然前去，恐怕会有危险。

”他说着，目光落在倒在一旁的佛像上，突然注意到佛像底座上刻着“穹隆山”三个字，字迹很浅，像是用刀刻上去的。“穹隆山……”程济念着这三个字，心里一动——太祖爷生前曾提到过穹隆山，说那里有一位他的旧部，若是遇到难处，可以去那里投奔。难道这是太祖爷留下的暗示？他把这三个字记在心里，对两人说：“我们明天先往穹隆山方向走，路上再打探玄玄和尚的消息。

”冯漙想起刚才锦衣卫搜查时的情景，还有些后怕，他拍了拍胸口，对程济说：“刚才可吓死我了，我念经的时候，差点把‘阿弥陀佛’念成‘阿弥托福’，还好那校尉没听出来。”程济瞪了他一眼：“下次别再犯这种错了，要是被他们看出破绽，我们谁都活不了。”朱允炆看着两人，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很快就消失了——他知道，这只是逃亡路上的第一关，后面还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他们。夜色渐深，破庙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吱呀”声。程济靠在柴堆上，手里握着那本联络名册，心里满是疑虑：胡濙的追兵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玄玄和尚是否真的可以信任？

穹隆山的旧部又会是谁？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里，让他无法安心入睡。他知道，从逃出南京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踏上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迷途，而这条路上的每一步，都可能是生死考验。第三章：苏州迷雾·普济惊魂离开破庙后，程济带着朱允炆和冯漙一路往东南走，避开了官道，专挑田间小路和山林穿行。

江南的初夏已有些闷热，冯漙的僧衣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走几步就喘着粗气，时不时停下来抱怨：“早知道苏州这么远，当初就该找辆马车……”程济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冯大人，现在到处都是搜捕我们的人，马车目标太大，只能靠腿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那本联络名册，只剩苏州普济寺的玄玄和尚这条线索了，我们必须谨慎，不能出任何差错。

”冯漙摸了摸僧袖里的名册残页——那是他从烧坏的名册上撕下来的，上面只记着玄玄和尚的名字和普济寺的地址。他叹了口气：“希望玄玄和尚还是忠于陛下的，不然我们真的没地方去了。”朱允炆走在中间，一路很少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看看天，眼神里满是茫然。自从逃出南京城，他就像失去了方向的鸟儿，只能跟着程济和冯漙四处逃亡。他偶尔会想起皇宫里的日子，想起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心里就一阵发酸——若不是自己削藩操之过急，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走了约莫三天，终于看到了苏州城的轮廓。程济让两人在城外的树林里等着，自己乔装成卖柴的樵夫，进城打探消息。城里的气氛比他想象的还要紧张，街道上随处可见张贴的“画影图形”，上面画着朱允炆的模样，标注着“左眉有痣”，旁边还写着“悬赏黄金千两，擒获建文者赏”。程济绕到普济寺附近，发现寺庙外有不少锦衣卫在巡逻，看似随意地走动，实则在监视进出寺庙的人。他心里一紧，难道玄玄和尚已经出事了？还是说，这只是正常的盘查？他不敢多待，赶紧返回树林，把看到的情况告诉朱允炆和冯漙。

冯漙慌了神：“怎……怎么会有锦衣卫？难道玄玄和尚已经变节了？”程济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现在还不能确定。或许只是苏州城的例行盘查，我们先别急着进去，等到晚上再想办法混入寺庙。”等到天黑，三人乔装成香客，跟着一群进香的百姓往普济寺走。寺庙门口的锦衣卫果然盘查得很严，逐个查看度牒，询问来历。程济把三人的度牒递过去，笑着说：“官爷，我们是外地来的僧人，听闻普济寺香火旺盛，特来参拜。”锦衣卫拿着度牒翻来覆去地看，又打量了三人一番，目光在朱允炆的左眉处停留了一下——幸好朱允炆用墨汁轻轻涂了一下，遮住了痣的痕迹。

锦衣卫没发现异常，挥了挥手：“进去吧，别在里面逗留太久。”三人松了口气，跟着人群走进寺庙。普济寺果然名不虚传，殿宇恢弘，香火缭绕，不少僧人在殿内诵经。

程济四处张望，想找玄玄和尚，却看到一个小和尚朝他们走来，双手合十：“三位师父，可是从外地来的？我们住持玄玄大师说，今晚有远客到访，让我来接你们去后院禅房。

”程济心里一动，玄玄和尚怎么知道他们来了？难道是冯漙之前和他有过联络？

他不动声色地跟着小和尚往后院走，冯漙在一旁小声说：“我之前确实给玄玄和尚写过信，说可能会来投奔他，没想到他还记得。”后院的禅房很安静，远离前殿的喧嚣。

玄玄和尚早已在禅房外等候，看到三人，热情地迎上来：“三位师父一路辛苦，快请进。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僧袍，面容和善，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不停地转动着。进了禅房，玄玄和尚让人端来茶水和点心，笑着说：“三位师父一路奔波，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细说。”朱允炆接过茶水，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玄玄和尚还是忠于他的。晚上，三人住在禅房里。朱允炆连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很快就睡着了。程济却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白天看到的锦衣卫巡逻，还有玄玄和尚过于热情的态度，都让他觉得不对劲。深夜，程济突然听到禅房外有脚步声，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悄悄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只见玄玄和尚正和一个锦衣卫校尉站在院子里，低声交谈着什么。玄玄和尚手里拿着一张纸，借着月光，程济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冯漙名册残页上的那一页，上面写着玄玄和尚的名字！

程济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玄玄和尚果然变节了！他不仅投靠了朝廷，还把他们的行踪告诉了锦衣卫！他赶紧叫醒朱允炆和冯漙，压低声音：“不好了，玄玄和尚已经变节，外面有锦衣卫，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朱允炆和冯漙瞬间清醒，冯漙不敢相信：“怎……怎么会？玄玄和尚之前对我很恭敬，怎么会背叛陛下？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程济说着，走到禅房后墙，仔细查看——幸好后墙不高，墙根下还有一个狗洞，足够一个人钻出去。他对两人说：“我们从狗洞钻出去，动作快，别被发现了！”朱允炆先钻了出去，程济紧随其后。轮到冯漙时，他因为身形微胖，卡在了狗洞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得满头大汗。程济和朱允炆在外面拉他，程济一边拉一边吐槽：“冯大人，您在吴王府少吃点糕点，也不至于卡在这！

”冯漙喘着气：“我哪知道逃亡还要钻狗洞！”好不容易把冯漙拉出来，三人刚要往寺外小巷跑，就听到身后传来玄玄和尚的声音：“三位师父，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啊？”三人回头，只见玄玄和尚率着一群僧众追了上来，手里都拿着木棍，堵住了小巷的出口。玄玄和尚脸上的和善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贪婪和凶狠：“建文陛下，别躲了，胡大人有令，抓住你赏黄金千两，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吧！

”叶希贤之前一直守在禅房外望风，见情况不对，也跟着逃了出来立刻挡在朱允炆面前，拔出腰间的刀：“想抓陛下，先过我这关！”他说着，就朝玄玄和尚冲了过去。

玄玄和尚也不含糊，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迎了上去。两人打斗起来，叶希贤的刀锋利无比，玄玄和尚渐渐有些吃力。就在这时，叶希贤突然注意到玄玄和尚的腰间藏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永乐赏银”四个字——那是永乐朝给有功之臣的令牌，玄玄和尚果然早已变节！

程济见叶希贤一时无法制服玄玄和尚，而僧众也越来越近，心里着急。

他突然想起怀里还藏着一支“建文御笔”——那是朱允炆之前用过的毛笔，上面刻着细微的龙纹，虽然伪装成了普通毛笔，但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家之物。

他掏出御笔，朝着玄玄和尚扔了过去：“玄玄和尚，这是建文御笔，价值连城，你要是想要，就自己捡！”玄玄和尚本就贪婪，看到御笔，眼睛一亮，赶紧停下打斗，俯身去捡。

程济趁机大喊：“快走！”他拉着朱允炆，冯漙跟在后面，朝着小巷深处跑去。

叶希贤也趁机退了回来，跟在三人后面。玄玄和尚捡起御笔，发现确实是皇家之物，心里大喜，刚要下令继续追，却见程济等人已经跑远，消失在夜色里。他气得跺了跺脚，对着僧众大喊：“追！给我追！千万别让他们跑了！”三人一路狂奔，跑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停下来喘口气。小巷尽头是一条河，河面上停泊着一艘小船，一个船夫正坐在船头抽烟，看到三人，突然站起来：“三位可是从普济寺来的？”程济心里一紧，警惕地问：“你是谁？

怎么知道我们从普济寺来？”船夫笑了笑，递过来一张纸条：“我是受故人所托，来接三位的。这张纸条，三位看看就知道了。”程济接过纸条，借着月光一看，上面画着一个“云纹”印记——和朱元璋遗匣底部的“云纹”印记一模一样！他心里一动，难道这个船夫是太祖旧部？“你说的故人，是谁？”程济追问。

船夫却摇了摇头：“故人交代，不能透露姓名。三位要是信我，就上船，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要是不信，三位可以另寻出路。”程济看了看朱允炆，朱允炆点了点头——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三人上了船，船夫撑起船桨，小船悄无声息地往河中心划去。程济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苏州城，心里满是疑虑：玄玄和尚为什么会变节？胡濙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快找到普济寺？

这个船夫到底是谁？还有那个“云纹”印记，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回头看了看冯漙，冯漙正坐在船尾，揉着被狗洞卡疼的腰，嘴里还在嘟囔：“下次再也不钻狗洞了，太丢人了……”程济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不管处境多艰难，冯漙总能找到抱怨的理由。

小船在河面上行驶着，月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程济知道，这只是逃亡路上的又一个转折，后面还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他们。而那个神秘的船夫，和他手中的“云纹”纸条，或许就是解开太祖遗匣秘密的关键。

第四章：太湖夜航·身份疑云小船驶离苏州河岸时，夜色正浓。

太湖的水波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辉，风从湖面吹来，带着水汽的清凉，终于驱散了几人连日来的焦躁。船夫站在船头，背影佝偻，手里的船桨划开水面，只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像是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老丈贵姓？

不知是受哪位故人所托来接我们？”程济走到船夫身边，目光落在他握着船桨的手上——那双手布满老茧，指节粗大，不像是常年握桨的船夫，反倒像练过武的人。船夫回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透着几分和善：“老朽姓周，你叫我老周就行。至于故人，他只说让我接应三位，没说姓名。三位放心，我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他话说得含糊，却没再多解释，转而将船桨往水里又深划了一下，小船朝着太湖深处驶去。程济心里的疑虑没消，却也不再追问。他回到船舱，见朱允炆正靠在船壁上闭目养神，眉头却微微皱着，显然还在为白天普济寺的事烦心。冯漙则坐在一旁，揉着自己被狗洞卡疼的腰，嘴里还在小声抱怨：“这玄玄和尚真是个白眼狼，亏我之前还那么信任他，早知道就该……”“冯大人，慎言。”程济打断他，“现在还在太湖上，万一被人听到，又是麻烦。”冯漙撇了撇嘴，虽然不服气，却也乖乖闭上了嘴，转而从怀里摸出一块麦饼——这是他们仅剩的干粮，啃了起来。接下来的几天，小船一直沿着太湖南下。老周对沿途的关卡了如指掌，每次快到有官兵盘查的码头，他都会提前将船划入芦苇荡，等官兵走了再出来。有一次，冯漙忍不住问：“老周，你怎么知道哪里有关卡，哪里没有？难道你经常在这太湖上跑？”老周一边调整船的方向，一边笑着说：“老朽在太湖上撑了几十年船，哪里有关卡，哪里有浅滩，闭着眼睛都能摸得清。”这话听着合理，可程济却注意到，有一次路过一处偏僻的渡口时，老周竟准确说出了渡口守军换防的时间，甚至还知道守军头领的姓氏——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船夫能知道的事。更让程济起疑的是，有天晚上，他无意中听到老周在船头低声自语，提到了“皇宫西华门”的位置。

西华门是皇宫的偏门，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具体方位，老周一个太湖船夫，怎么会对皇宫路径如此熟悉？这天深夜，众人都已睡下，只有老周还在船头掌舵。

程济悄悄起身，走到船头，借着月光打量着老周。老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问：“程师父怎么还没睡？”程济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老丈可知‘应文’是谁？

”“应文”是朱允炆度牒上的法名，除了他们三人，只有太祖旧部或朝廷追捕者才可能知道。

老周听到这两个字，握着船桨的手明显顿了一下，水面的波纹也随之乱了几分。

但他很快恢复镇定，摇了摇头：“老朽听不懂程师父在说什么，‘应文’是谁？

是三位的朋友吗？”程济没有回答，目光却落在了老周腰间——那里挂着一块玉佩，玉佩是和田玉做的，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样式古朴。

程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曾在太子太傅身上见过同款玉佩！太子太傅是朱允炆的老师，当年因反对朱棣起兵，被朱棣下令处死，他的玉佩怎么会在老周身上？

“老丈的玉佩倒是别致，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程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

老周下意识地摸了摸玉佩，眼神有些闪烁：“这是老朽家传的物件，戴了几十年了。”说完，他便转过身，继续掌舵，不再说话，像是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程济回到船舱，心里翻江倒海。老周的身份越来越可疑——他有武人般的手，熟悉皇宫路径，还戴着太子太傅的玉佩，却偏偏伪装成普通船夫。他到底是谁？是太祖旧部，还是朝廷的卧底？第二天一早，朱允炆得知了程济的发现，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的意思是，老周可能是太子太傅的人？”他顿了顿，又说，“太子太傅当年对我忠心耿耿，若是他的旧部，或许真的是来帮我们的。”“陛下，现在还不能确定。”程济皱着眉，“老周隐瞒了太多事，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他。

”一旁的叶希贤却开口了：“程大人，我觉得陛下说得有道理。若是老周想害我们，早就可以引官兵来了，没必要一路护送我们。依我看，不如趁机问问他，能不能联络其他旧部，只要我们能聚集足够的力量，说不定能……”“不可！

”冯漙突然打断他，声音有些激动，“叶大人，你忘了普济寺的事了吗？玄玄和尚也是旧部，结果呢？他还不是背叛了陛下！现在到处都是胡濙的人，若是再联络旧部，万一走漏消息，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叶希贤脸色一沉：“冯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要一辈子像丧家之犬一样逃亡吗？陛下是太祖选定的继承人，我们理应帮陛下夺回皇位！”“夺回皇位？怎么夺？就凭我们几个人？”冯漙也来了火气，“现在朝廷兵力强盛，朱棣又深得军心，我们根本不是对手！我看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程济看着争执不下的两人，又看了看沉默的朱允炆，心里明白，这不仅是意见分歧，更是对未来的迷茫。他咳了一声，打断两人：“好了，别吵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至于联络旧部，等我们确认了老周的身份，再做打算。”朱允炆点了点头，认同程济的说法：“程大人说得对，我们先去湖州暂避，看看情况再说。

”叶希贤和冯漙虽有不甘，却也不再争执。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号角声雄浑，在湖面上传得很远。老周听到号角声，脸色骤变，手里的船桨差点掉在水里。

“怎么了？”程济赶紧问。老周望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声音有些发颤：“是……是官船的号角声！而且这号角声的节奏，是胡濙船队独有的！

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程济心里一紧，胡濙的船队竟然追来了！他赶紧走到船头，顺着老周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湖面上，出现了几艘官船的影子，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驶来，船帆上的“胡”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老周，快想办法避开他们！”程济急声道。老周定了定神，赶紧调整船桨的方向，将小船往旁边的芦苇荡划去：“胡濙最擅长根据水路痕迹追缉，当年他曾靠一片船桨碎片就找到过逃犯。我们的船桨上有之前刻的‘云纹’印记，必须赶紧刮掉，不然很容易被他们认出来！”程济恍然大悟，难怪老周对胡濙的行踪如此了解，原来他早就知道胡濙的办案手法。他赶紧召集众人，拿出小刀，小心翼翼地将船桨上的“云纹”印记刮掉。冯漙一边刮，一边抱怨：“这胡濙也太厉害了吧，连船桨碎片都能当线索，我们这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程济没理会他的抱怨，目光却落在了船舱的角落——他昨晚看到朱允炆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后就藏在了船底。

刚才情急之下，朱允炆没来得及收好，那张纸的一角露了出来。程济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将纸抽了出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的竟是“罪己诏”，字里行间满是朱允炆对削藩政策的悔恨，以及对百姓的愧疚。但最让程济心惊的是，“罪己诏”的最后，朱允炆竟写了“他日若能复位，必当重整朝纲”的句子。原来，朱允炆从未放弃过复国的念头，他之前的沉默，只是在隐藏自己的野心。

程济赶紧将纸放回原处，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朱允炆的复国之心，迟早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危险。可他作为臣子，又不能阻止朱允炆的想法。

小船很快划入芦苇荡，官船的身影渐渐远去。众人松了口气，冯漙瘫坐在船舱里，拿出老周之前给的酸梅，刚要放进嘴里，就被程济拦住：“先确认有没有毒！

”老周哭笑不得：“程师父，我要是想害你们，刚才直接引官船过来就行了，犯不着下毒！

这酸梅是太湖特产，止晕的，冯大人晕船，吃了正好。”冯漙瞪了程济一眼，把酸梅塞进嘴里：“就是，程大人，你也太小心了。老周要是坏人，我们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程济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官船，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老周的身份、朱允炆的复国之心、胡濙的紧追不舍，像三张网，将他们牢牢困在太湖之上，而前方的湖州，又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他们？第五章：湖州客栈·画影惊魂小船靠岸时，湖州城的晨雾还未散尽。老周将船停在一处偏僻的渡口，对几人说：“前面就是湖州城，城里有一家‘悦来客栈’，老板是我的老相识，你们可以去那里落脚，暂时安全。

”程济点头道谢，又问：“老周，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老周收拾着船桨，头也不抬地说：“我还得回太湖，看看能不能再帮你们打探些消息。你们在客栈等我，我会尽快回来。”说完，他便撑着小船，消失在晨雾中。三人沿着小路往湖州城走，冯漙一边走，一边抱怨：“这老周也真是，就不能送我们到客栈门口吗？

还要我们自己走这么远的路。”程济瞪了他一眼：“冯大人，现在是特殊时期，老周这么做也是为了安全。你要是不想走，可以留在这等着被官兵抓。”冯漙撇了撇嘴，不敢再抱怨。朱允炆则一直沉默着，目光落在前方的湖州城，不知在想些什么。很快，三人就到了“悦来客栈”。客栈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到三人，热情地迎上来：“三位是老周介绍来的吧？快请进，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房间。

”老板将三人带到二楼的房间，房间不大，但很干净。程济安顿好朱允炆和冯漙，对他们说：“你们在房间里待着，不要出门，我去街上打探一下消息，看看胡濙的人有没有追来。”朱允炆点头：“程大人，你自己小心。”程济走出客栈，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小贩们在路边叫卖，行人来来往往。他装作逛街的样子，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官兵的身影。突然，他看到前面的墙上贴着一张“画影图形”，上面画着朱允炆的模样，旁边还写着悬赏金额。他赶紧走过去，仔细一看，脸色骤变——这张“画影图形”和之前在苏州看到的不一样，除了标注“左眉有痣”，还新增了“僧衣下摆有血迹”的描述！程济心里一紧，胡濙的人怎么会知道朱允炆僧衣下摆有血迹？难道是在普济寺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还是说，有内鬼向他们通风报信？他不敢多想，赶紧转身往客栈跑。回到房间，他看到朱允炆正站在窗边看街景，冯漙则坐在桌子旁，拿着针线缝补着什么。“陛下，冯大人，不好了！”程济喘着气说。朱允炆和冯漙同时回头，朱允炆问：“程大人，出什么事了？

”程济指着朱允炆的僧衣下摆：“街上的‘画影图形’新增了‘僧衣下摆有血迹’的描述，胡濙的人已经知道这个特征了！”朱允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僧衣下摆，那里果然有一块淡褐色的印记——那是他之前剃发时不小心割破手指，滴在上面的血迹，虽然已经清洗过，但还是留下了痕迹。“这可怎么办？”冯漙放下针线，慌了神，“要是被官兵看到，我们就完了！”程济皱着眉，沉思片刻：“冯大人，你刚才在缝补什么？

能不能把这块血迹遮住？”冯漙拿起桌子上的僧衣，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看到这块血迹太明显，想缝一朵花把它遮住，可是……”他指了指僧衣上的“花”，那朵花歪歪扭扭的，看起来根本不像花，反而更显眼了。程济看着那朵“花”，哭笑不得：“冯大人，您这针线活，不去当绣娘可惜了，就是这‘梅花’长得像血疙瘩！”朱允炆看到那朵“花”，也忍不住笑了：“冯爱卿倒是有急智，只是这手艺还得再练练。

”冯漙脸一红：“我这不是第一次缝补嘛，能缝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程济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把这块血迹处理掉。冯大人，你再找块布，把这块血迹盖住，尽量缝得隐蔽一点。”冯漙点点头，赶紧找了块和僧衣颜色相近的布，开始缝补。朱允炆则走到程济身边，低声问：“程大人，你觉得胡濙的人为什么会知道我僧衣下摆有血迹？

”程济沉思片刻：“有可能是在普济寺的时候，玄玄和尚告诉他们的；也有可能是我们身边有内鬼，向他们通风报信。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得更加小心。”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客栈老板的声音：“官爷，您里面请，想吃点什么？”程济心里一紧，官兵来了！

他赶紧对朱允炆和冯漙说：“你们赶紧躲起来，我去应付。”朱允炆和冯漙赶紧躲到床底下，程济则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看到楼下有一名捕快，正坐在桌子旁吃饭。

捕快看到程济，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二楼的房间，似乎在寻找什么。

程济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下楼倒了杯水，准备上楼。“这位师父，请等一下。”捕快突然开口说。程济停下脚步，转身问：“官爷，有事吗？

”捕快上下打量着程济：“你是哪个寺庙的僧人？怎么看着面生？”程济笑着说：“官爷，我是外地来的僧人，路过湖州，想在这客栈住几天，歇歇脚。”捕快点了点头，又问：“你楼上还有其他人吗？”程济心里一紧，说：“还有两个师弟，他们身体不舒服，正在房间里休息。”捕快怀疑地看了看二楼的房间，站起身，说：“我上去看看。

”程济赶紧拦住他：“官爷，我师弟们正在休息，不方便打扰。再说，我们都是出家人，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您就放心吧。”捕快一把推开程济：“少废话，我奉命巡查，有没有问题，我看过就知道。”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王捕快，好久不见啊！

”程济回头一看，是老周！老周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笑着朝捕快走来。捕快看到老周，脸色缓和了一些：“原来是周老哥，你怎么在这？”老周走到捕快身边，递给他一袋银子：“我来这办事，正好遇到这位师父，他是我的朋友，您就别为难他了。

这点小意思，您拿着买点酒喝。”捕快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还是周老哥懂事。既然是你的朋友，那我就不上去看了。不过，最近湖州不太平，你们可得小心点，别惹什么麻烦。”老周点头：“放心吧，我们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捕快又看了程济一眼，转身离开了客栈。程济松了口气，对老周说：“老周，谢谢你。”老周叹了口气：“程师父，你们不能再待在这了。

胡濙的人已经查到湖州了，刚才那个捕快就是来打探消息的。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程济点了点头，赶紧上楼叫出朱允炆和冯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在他们下楼的时候，程济看到地上有一张纸条，应该是刚才那个捕快不小心掉落的。他赶紧捡起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穹隆山有埋伏”五个字。程济心里一动，穹隆山？

他想起之前在破庙佛像底座看到的“穹隆山”三字，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把纸条递给朱允炆，朱允炆看了之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太祖曾提过穹隆山有位旧部，或许是陷阱，或许是生机。”程济惊讶地看着朱允炆：“陛下，您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件事？”朱允炆叹了口气：“太祖当年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这位旧部是谁，在哪里。本来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没想到现在会遇到这种情况。”老周看着纸条，皱着眉说：“穹隆山离湖州不远，要是真有埋伏，我们去了就是自投罗网。可是，要是不去，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程济沉思片刻：“不管这是陷阱还是生机，我们都得去看看。毕竟，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朱允炆点头：“程大人说得对，我们就去穹隆山看看。

要是真有埋伏，我们再想办法应对。”冯漙一脸不情愿：“可是，万一真的是陷阱，我们不就完了吗？我觉得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比较好。”程济瞪了他一眼：“冯大人，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要是我们一直躲着，迟早会被胡濙的人找到。只有主动出击，才有一线生机。”冯漙不敢再说话，只能跟着三人一起离开客栈，往穹隆山的方向走去。

路上，程济一直拿着那张纸条，心里充满了疑惑：这张纸条是谁写的？

为什么会落在捕快手里？那个捕快到底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是来传递纸条的？

他看着身边的老周，突然觉得老周的身份更加可疑了。老周怎么会认识那个捕快？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捕快会来？程济决定，到了穹隆山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清楚这些事情，否则，他们永远都活在危险之中。第六章：穹隆探路·旧部变节离开湖州城时，天已近午。

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可这暖光却照不进几人心中的阴霾。

朱允炆走在最前，手里攥着那张写有“穹隆山有埋伏”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冯漙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身后突然冒出官兵；程济则与老周并肩而行，目光始终落在老周身上，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老周，你之前来过穹隆山吗？可知那位王秀才的底细？

”程济突然开口，打破了一路的沉默。老周脚步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笑着说：“我早年在这一带跑过船，听过王秀才的名声，说是前朝的秀才，因不满朱棣登基，便隐居在了穹隆山。至于具体底细，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太祖旧部的后人，应该信得过。”程济点点头，心里却越发怀疑。老周的回答太过圆滑，既没说自己认识王秀才，又暗示王秀才值得信任，仿佛早已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穹隆山的影子。山势不算陡峭，山上长满了松树，远远望去，一片苍翠。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炊烟袅袅，看起来宁静祥和。

“前面就是王秀才的住处了。”老周指着村庄最东边的一座宅院说。那座宅院不大，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王宅”二字。几人走到门口，老周上前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门就开了，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正是王秀才。“可是老周兄？

”王秀才看到老周，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快请进，我已经备好了茶水。”走进宅院，程济发现院子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种着几株菊花，正开得灿烂。王秀才将几人领进堂屋，倒上茶水，笑着说：“早就听老周兄说有几位朋友要来，没想到竟是几位师父。

不知几位师父远道而来，有何贵干？”程济刚想开口，朱允炆却抢先说道：“我们是云游僧人，路过此地，听闻王秀才是位有识之士，便想来拜访一番。”王秀才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恢复如常，笑着说：“师父客气了，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夫，哪是什么有识之士。既然几位师父来了，就在我这里多住几日，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说完，王秀才便吩咐下人准备饭菜。席间，王秀才频频向朱允炆敬酒，还不断打听朱允炆的饮食起居，比如“师父平时喜欢吃什么”“师父云游过哪些地方”，问得十分细致。程济看在眼里，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王秀才明明是太祖旧部的后人，见到朱允炆却毫无敬畏之心，反而像在打探什么消息。“王秀才，我听说你是太祖旧部的后人，不知你祖上是哪位大人？

”程济突然问道。王秀才手中的酒杯顿了一下，笑着说：“说来惭愧，我祖上只是个小官，没什么名气，就不向几位师父细说了。”程济点点头，不再追问，心里却已断定王秀才必有问题。他借口“如厕”，悄悄离开堂屋，想趁机搜查一下王秀才的书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书房就在堂屋的东边，门虚掩着。

程济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书架。

书桌上放着几本书和一张纸，纸上似乎写着什么。程济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张纸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那竟是一封未寄出的信，抬头写着“致胡大人”，内容是“建文已至穹隆山，可设伏擒之”！原来，王秀才早已投靠了胡濙，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的藏身之处，而是一个陷阱！程济赶紧将信放回原处，转身想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王秀才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狰狞。“程大人，别来无恙？”王秀才冷笑着说。

程济心里一紧，没想到王秀才竟然认识他。他强装镇定，说：“王秀才，你这是何意？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我们？”“加害你们？”王秀才冷笑一声，“程大人，你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你们的身份了，朱允炆就在外面吧？胡大人说了，只要抓住你们，就能升官发财，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说完，王秀才就拿着匕首朝程济扑来。

程济赶紧躲闪，两人在书房里打斗起来。程济虽然会一些武功，但毕竟不是王秀才的对手，没过多久，就被王秀才逼到了墙角。就在这危急关头，堂屋的门突然被踹开，叶希贤拿着长刀冲了进来，大喊：“程大人，我来帮你！”王秀才没想到叶希贤会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叶希贤趁机挥刀向王秀才砍去，王秀才赶紧躲闪，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程济见状，赶紧捡起匕首，朝王秀才刺去，划伤了王秀才的手臂。“你们等着，胡大人的人马上就到了！”王秀才捂着伤口，恶狠狠地说，然后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逃跑了。“程大人，你没事吧？”叶希贤赶紧问道。程济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快，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胡濙的人很快就会来了！”两人冲出书房，发现朱允炆和冯漙正站在堂屋门口，一脸惊慌。老周则护在朱允炆身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

“陛下，我们赶紧走！”程济喊道。几人不敢耽搁，赶紧朝山上跑去。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座破庙。庙门早已腐朽，院内杂草丛生，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