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蹲在茶几旁，看着花瓶里的洋桔梗，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上的水珠。

水珠滚落在玻璃花瓶壁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像谁偷偷抹过的眼泪。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冰箱制冷时发出的轻微嗡鸣，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雨声——雨好像小了些，从之前的淅淅沥沥，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滴答声，敲在空调外机上，节奏慢得像老式挂钟的摆。

她起身走到阳台，推开玻璃门。晚风带着雨后的湿气吹进来，凉丝丝的，拂过她刚洗过的头发，带着点洗发水的柠檬味。阳台的栏杆上摆着几盆多肉，是去年和陈默一起在花鸟市场挑的。当时陈默蹲在摊位前，拿着小喷壶给每盆多肉都喷了点水，抬头冲她笑：“你看这盆‘桃蛋’，圆滚滚的像不像你生气时的脸？”她当时还瞪了他一眼，却偷偷把那盆“桃蛋”放进了购物篮。可现在，那盆“桃蛋”的叶片已经皱成了一团，像被揉过的纸巾，旁边两盆“胧月”也褪成了灰绿色，只有最角落的“玉露”还透着点生机，是她上个月发现它们快枯萎时，连夜查了养护教程，每天定时浇水晒太阳救回来的。

阳台的灯坏了快两个月，她一直没找师傅修。以前陈默在的时候，这种事从不用她操心——灯泡坏了他会踩着凳子换，水管堵了他会拿着扳手修，就连窗帘轨道松了，他都能找来螺丝刀拧好。现在她每次站在阳台，只能借着客厅的暖光看着那些多肉的影子，偶尔会想起陈默踩着凳子换灯泡时的样子，他总爱故意晃两下，逗得她在下面喊“小心点”，其实她知道，他从来都很稳。

手机在客厅的沙发上震动了一下，林薇走过去拿起看。是苏晓发来的微信，朋友逛家具城的样子：在白色衣柜前比耶、坐在浅灰色沙发上试靠垫、蹲在地毯上看户型图，最后一张是两人的牵手照，男生的手握着苏晓的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细圈戒指。

“我们定了下周去拍婚纱照，地点选在你之前推荐的那个海边工作室！

”苏晓的消息跟着跳出来，后面还加了个兴奋的表情。林薇盯着那张牵手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她想起去年苏晓来出差时，她们在火锅店聊天，苏晓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对的人”，现在不过半年，苏晓已经要拍婚纱照、准备结婚了。时间好像在苏晓身上走得特别快，快得让她有点跟不上。

她点开输入框，删了又改，最后只发了一句“太好啦！婚纱照拍出来一定超美，到时候记得给我发原图！”，后面加了个微笑的表情。放下手机，她走到厨房。

橱柜上的水渍还没擦干净，是早上煮咖啡时洒的。她拿出抹布，蘸了点洗洁精，慢慢擦着台面。瓷砖缝里还留着一点褐色的咖啡渍，她用指甲抠了半天，才把那点污渍抠掉。

以前她从不做这些家务，都是陈默打扫。陈默有轻微的洁癖，家里永远收拾得整整齐齐，厨房的台面连一点水渍都没有，碗碟洗完会按照大小放进消毒柜，连调料瓶都会摆成一条直线。那时候她还总笑话他“活得太较真”，现在自己住了，才发现保持一个家的整洁，原来要花这么多时间。冰箱里没什么存货，只有几个鸡蛋、半盒牛奶，还有昨天买的生菜。她想煮点面吃，于是拿出鸡蛋，在碗边轻轻磕了一下。蛋壳裂开一道缝，她用手指掰开，蛋清和蛋黄滑进碗里，黄澄澄的蛋黄像个小太阳。她拿起筷子，顺时针搅拌着蛋液，看着蛋清和蛋黄慢慢融合，变成淡黄色的液体。锅里的水开了，冒着白色的热气。林薇把挂面下进去，用筷子轻轻搅了搅，防止面条粘在一起。面条在水里慢慢散开，像一缕缕白色的线，随着沸水上下浮动。她想起小时候，妈妈煮面的时候，总会在灶台上放一个小碟子，里面装着咸菜和辣椒油，等面条煮好，先给她盛一碗，再往碗里浇一勺辣椒油，说“吃点辣的，暖和”。那时候的面条是妈妈用擀面杖手擀的，面条粗粗的，带着面粉的清香，咬一口很有嚼劲，咸菜是外婆腌的萝卜干，咸香可口，能就着面条吃一大碗。现在她自己煮面，只会买现成的挂面，也没有妈妈做的辣椒油，只能往锅里加一勺盐和几滴香油。她把搅拌好的蛋液倒进锅里，看着蛋液在沸水里慢慢凝固，变成淡黄色的蛋花，像撒在水面上的小云朵。面条煮好后，她盛在一个白色的碗里，端到客厅的茶几上。刚吃了两口，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笃笃笃，节奏很轻，像是怕打扰到她。林薇愣了一下，这个时间会是谁？她放下筷子，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是住在隔壁的张奶奶，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碗，碗上印着蓝色的菊花图案，是小区超市里常见的款式。张奶奶今年七十多岁了，头发花白，总是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外套，儿子在上海工作，一年只回来一次，平时只有她一个人住。

以前林薇加班晚了，回来时总能看到张奶奶家的灯还亮着，有时候张奶奶会在门口放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她自己做的包子或馒头，附一张小纸条：“姑娘，热一下再吃。”她打开门，笑着说：“张奶奶，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张奶奶把碗递过来，碗里是深绿色的酱黄瓜，还冒着点热气，带着淡淡的酱香。“我刚在厨房收拾，闻到你家煮面的香味了，想着你一个小姑娘，可能没什么菜吃，就给你端了点酱黄瓜过来。”张奶奶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缓慢，“这是我上周腌的，放了点糖，不那么咸，你尝尝看。

”林薇接过碗，指尖碰到碗壁，暖暖的温度传到手上。“谢谢您，张奶奶，您快进来坐会儿吧，我给您倒杯热水。”张奶奶摆摆手，说：“不了不了，我还要回去看《新闻联播》重播呢，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她转身往自己家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林薇的头发说：“姑娘，头发还湿着，赶紧用吹风机吹吹，别感冒了，最近天气凉。”林薇看着张奶奶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关上门。她把酱黄瓜放在茶几上，夹了一根放在嘴里。脆生生的，带着点咸香，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嚼起来很爽口，和妈妈腌的酱黄瓜味道几乎一样。她想起去年冬天，她感冒了，咳嗽得很厉害，张奶奶知道后，给她端了一碗姜汤，里面放了红糖和生姜，辣得她直咧嘴，却又觉得心里暖暖的。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还有人会关心她的冷暖。她端起面条，就着酱黄瓜，慢慢吃了起来。面条有点凉了，口感不如刚煮好时好，可她却吃得很认真，一口面条，一口酱黄瓜，慢慢咀嚼着。吃到一半，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林薇深吸了一口气，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接起电话。屏幕里很快出现了妈妈的脸，背景是家里的客厅，墙上挂着她去年回家时拍的全家福，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手里拿着一副老花镜。

“薇薇，吃饭了吗？”妈妈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关切，“我看天气预报说你们那边下雨了，你有没有带伞？”“吃了，煮了点面条。”林薇笑了笑，把手机架在茶几上，让妈妈能看到她面前的碗，“我带伞了，就是回来的时候雨有点大，头发沾了点水。

”“怎么不吹干？”妈妈皱了皱眉，语气有点担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头发湿着容易头疼，你怎么总记不住？”林薇吐了吐舌头，说：“知道了妈，等会儿就吹，您别担心。”“对了，你爸昨天去菜市场，看到有卖新鲜的橘子，就买了一袋子，说等你回来吃。”妈妈说着，把镜头转向爸爸，“你看你爸，现在买水果都想着你。

”爸爸抬起头，对着镜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说：“薇薇，最近工作忙不忙？

别太累了，要是忙不过来，就跟领导说说，别硬撑。”“不忙，挺好的。

”林薇看着屏幕里的爸妈，鼻子有点酸。家里的客厅还是老样子，沙发还是她上高中时买的布艺沙发，颜色有点旧了，妈妈却一直舍不得换，说“坐着舒服”；茶几上放着她小时候玩过的布娃娃，是妈妈缝的，现在还摆在那里，像个老朋友；阳台的窗户上挂着妈妈绣的窗帘，上面绣着牡丹，是她退休后学的十字绣，绣了整整三个月。“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看看啊？”妈妈的声音有点哽咽，“你爸昨天还说，想带你去吃巷口那家的馄饨，那家店现在还开着，老板还记得你小时候总爱放两勺醋。

”林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顺着脸颊往下流，她赶紧用手擦了擦，笑着说：“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