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管在玻璃杯底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像打翻的颜料盘。

震耳欲聋的鼓点仿佛直接敲在心脏上，每一次重音都让吧台微微震颤。

空气里搅拌着酒精、廉价香水，还有一丝不管不顾的放纵气息。

“真心话大冒险”的硬纸牌被林小雨拍在台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又是我？

”林小雨哀嚎一声，抬手将颊边滑落的发丝胡乱撩到耳后，发丝却固执地再次垂落，“苏芮！

你这手气是不是把下辈子的霉运都透支了？”苏芮，她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闺蜜，正笑得花枝乱颤，细长的指甲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一点幽微的光。她倾身凑近，带着果味鸡尾酒的甜腻气息喷在林小雨耳廓：“这次可是‘深渊级别’的大冒险哦，我亲爱的小雨宝贝！规矩嘛，简单！”她竖起一根涂着蔻丹的食指，左右晃晃，“掏手机，打开短信，输入一个——你完全不知道是谁的、随机的十一位电话号码！

”林小雨心头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苏芮无视她骤然瞪圆的双眼和煞白的脸色，红唇开合，慢悠悠地吐出更可怕的指令：“然后，编辑发送内容——”她刻意停顿，欣赏着好友脸上濒临崩溃的表情，才心满意足地宣布，“就三个字：‘我想你。’”“苏！芮！”林小雨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会死人的！天知道那头是人是鬼？”“怕什么？”苏芮慵懒地晃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眼神狡黠得像只狐狸，“宇宙茫茫，人海浮沉，能收到你这份‘思念’的，绝对是缘分天注定！再说了，”她话锋一转，带着怂恿的意味，“想想你那个渣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前男友张明远？你就当是……给过去的自己出口恶气！

输入，发送，一秒钟的事，然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渣男”两个字像一根尖锐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林小雨摇摇欲坠的防线。张明远那张虚伪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带着背叛的冰冷粘腻。一股带着酒劲的叛逆猛地冲上大脑，烧得她指尖发烫。去他的顾虑！

她用力拍开苏芮伸过来试图“帮忙”的手，几乎是泄愤般，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胡乱戳了十一下数字，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随手按下的号码。

屏幕上冷白的光映着她泛红的脸颊。“我想你。”她在短信框里输入这三个字，可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终究还是觉得不够解气。或许是酒精作祟，或许是心底那份被压抑太久的委屈和不甘，她咬着下唇，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行字。

每一个字符敲下去都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没有你的晚安，星星都失眠了。点击。

发送。手机屏幕暗下去，像投入深海的石头，只留下一点微弱的涟漪。

林小雨的心脏在胸腔里失重般狠狠一坠，随即是铺天盖地、几乎让她窒息的羞耻感，比刚才的酒精上头更猛烈百倍。她猛地趴倒在冰凉的木质吧台上，额头抵着手臂，发出一声懊恼的呜咽：“苏芮！我恨你一辈子！”苏芮得意洋洋的笑声混合着酒吧的喧嚣，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完了。林小雨绝望地想，这世界就这么大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不留情地泼洒在“创科科技”总部明晃晃的大理石地面上，亮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高级消毒水和金钱堆砌出来的冰冷秩序感。

林小雨踩着那双为了气势而选、此刻却像刑具一样折磨着脚后跟的黑色细高跟，每走一步，脚踝都在无声地抗议。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胃里因紧张和睡眠不足而翻搅的酸涩感，再一次低头检查臂弯里夹着的采访文件夹。纸页边角被她的手指捏得微微发皱。“林记者，这边请。”前台小姐笑容标准得如同量角器精确校准过，声音甜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敲在林小雨紧绷的神经上。

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深灰色磨砂玻璃门无声地滑开。她走了进去。巨大的办公室，视野开阔得惊人。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将城市最繁华的天际线框成一幅流动的画卷。

极简风格的装潢，线条冷硬，除了必要的办公桌椅和一排嵌入墙壁的书架，几乎没有多余的物件。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类似雪松的冷冽香气。一个男人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身形颀长挺拔，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利落的肩线。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时间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窗外过于明亮的阳光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鼻梁挺直，下颌线绷紧，带着一种刀锋般的锐利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漆黑的眼瞳沉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本能地想要退避。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沉甸甸的压迫感已经弥漫开来，如同实质的壁垒，将整个空间都凝固了。

创科科技的掌舵人，科技新贵江屿。

林小雨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无数次出现在财经头条和无数创业者口中的名字。现实中的他，比照片和报道里更具侵略性。她定了定神，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扬起更标准的笑容，加快脚步走上前，伸出手：“江总您好，我是《前沿观察》的林小雨，非常荣幸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就在她伸出手的同时，江屿修长的手指正随意地将放在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拿起。

屏幕亮起的瞬间，那张被设置为屏保的图片毫无防备地、清晰地撞入了林小雨的视野——一张短信对话的截图。

发送至：未知号码林小雨：我想你。林小雨：没有你的晚安，星星都失眠了。

那两行字，赫然在目！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带着昨晚酒吧里那震耳欲聋的鼓点和苏芮狡黠的笑声。血液“轰”的一声全部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抽得干干净净。林小雨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

一股冰冷的、灭顶的羞耻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脸上的职业微笑彻底龟裂，碎得拼都拼不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只有那两行字的截图在她眼前疯狂放大、盘旋。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热度，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一路蔓延到耳根和脖子。高跟鞋里的脚趾死死地蜷缩起来，绝望地想在这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抠出点什么——三室一厅？不，最好是一座能立刻把她活埋的核爆避难所！时间仿佛凝固了。办公室里的冷气明明开得很足，林小雨后背的衬衫却瞬间被冷汗浸湿，黏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她猛地垂下眼帘，避开那令人窒息的屏幕，也避开了江屿探询般落下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完了。世界末日真的来了。就在创科科技顶楼的CEO办公室里。

江屿的目光在她瞬间失血般煞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将手机屏幕转向下，轻轻放在了桌面上。一个极其简单，却足以让林小雨头皮发麻的动作。“林记者？”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没看见那屏保，也没看见她此刻灵魂出窍的窘态，“请坐。

”“江总……”林小雨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强迫自己抬起头，重新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找回一点职业素养的碎片，“很抱歉刚才有点走神……关于这次的专访，我们杂志社非常重视您和创科科技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突破性进展，尤其是您主导的‘启明计划’……”她语速飞快，试图用一连串专业术语和精心准备的采访提纲来掩盖自己的狼狈，顺势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人。江屿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在她对面的黑色皮质转椅上落座。

他的姿态很放松，双手随意地交叠放在桌面上，指尖干净修长，腕骨处露出一截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他看着她，眼神专注，仿佛真的在认真倾听她关于机器人伦理框架和市场前景的阐述。然而，就在林小雨刚刚稍微找回一丝节奏，准备提出第一个正式问题时，江屿却动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臂越过桌面，拿起了他自己的那部私人手机。林小雨的呼吸猛地一滞，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眼睁睁看着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动作流畅自然。然后，他将手机屏幕翻转过来，正对着她。屏幕上赫然是她昨晚发出的那条短信！

在明亮顶灯的光线下，那两行字清晰得如同烙印。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她清晰地看到江屿的拇指轻轻落下——“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却清晰无比的截屏音效。

林小雨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清脆的“咔嚓”声在无限循环，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她的所有神经连接。江屿收回手机，姿态依旧从容，甚至还带着一丝近乎优雅的审视。他垂眸看着屏幕上新生成的截屏图片，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几秒钟后，他才重新抬眼，目光锁住面无人色的林小雨。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清晰地敲打着林小雨脆弱的耳膜：“证据链，”他慢条斯理地吐出三个字，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暖意的弧度，“很完整。”阳光被厚重的遮光窗帘隔绝在外，只留下一条细细的金线在地板上延伸。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皮革、旧书和高级香薰的独特气味。

林小雨局促地坐在一张宽大的深棕色皮质沙发边角，脊背挺得笔直，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那里。膝盖上摊着摊开的采访本和录音笔，可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对面。江屿正靠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深色的键盘上敲击着，发出节奏平稳的哒哒声。

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专注而疏离。

房间里只有他打字的声音和空调低沉的嗡鸣，空气仿佛凝滞的琥珀。

林小雨握着录音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昨晚那两条该死的短信，像鬼影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每一个准备好的问题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清了清干涩的喉咙，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江总，关于‘启明计划’的核心算法架构，您之前在接受《科技前沿》采访时提到涉及一些独特的神经网络设计理念，能否请您……”她的话没能说完。江屿桌上的座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瞬间撕裂了满室的寂静。林小雨被惊得肩膀一缩。

江屿的视线短暂地从屏幕上移开，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他脸上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悦，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他伸手拿起话筒，声音低沉平稳：“说。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江屿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沙发这边，在林小雨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让她在楼下等。”他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放下电话，他重新看向林小雨，仿佛刚才那个小插曲从未发生过。“你刚才的问题，”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涉及到一些尚未公开的商业机密部分。暂时不便透露。

”林小雨的心沉了一下，但职业本能让她立刻调整：“理解，理解。那么，关于计划落地后对社会就业结构可能产生的冲击，您……”“冲击是必然的。”江屿打断她，身体微微靠向椅背，目光审视着她，带着一种穿透力，“任何革新都伴随着阵痛。

关键在于引导和再塑造。就像……”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停顿了一下，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难以捉摸的弧度，“就像一条意外的短信，也可能开启一段……”他没有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未尽的话语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林小雨紧绷的神经。林小雨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立刻垂下眼，假装在采访本上飞速记录，笔尖在纸页上划下毫无意义的线条。

那两行该死的字又在脑海里翻滚起来。“笃笃笃。”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僵持。江屿微微抬了抬下巴：“进。”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一位穿着深灰色职业套裙、妆容一丝不苟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那是江屿的特别助理，周芸。她的目光飞快地在林小雨身上扫过，带着专业的评估意味，然后径直走到江屿桌前，将文件放下，声音不高却清晰：“江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深度追踪报道附加协议’。”她补充道，“法务部已经复核过条款了。

”深度追踪报道附加协议？林小雨心头一跳，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她记得自己的采访申请里，并没有包含这个内容。江屿没有立刻去看那份文件，而是将身体转向林小雨。周芸悄然退到一旁，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林记者，”江屿开口，语气沉稳，听不出波澜，“临时追加一个附加合作条款。创科近期有几个关键节点即将披露，需要更深入的、持续性的跟踪报道。我们需要一位具备专业素养的记者，在这段时间内进行‘贴身式’的信息采录和内容输出。”贴身式？林小雨愕然地睁大眼睛。

这个词让她联想到某些娱乐八卦跟拍明星的狗仔队。“这份协议，”江屿用指尖点了点桌上的文件，目光锐利地锁住她，“明确了双方在这段特殊合作期内的权利、义务以及信息保密范围。”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我需要你签署它，作为我们这次专访深化的基础保障。

”林小雨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份协议，白色的纸张在深色的桌面上刺眼无比。

这太突然了！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和采访计划！贴身？这算什么？变相的人身监控吗？

“江总，”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的采访申请是基于我们之前邮件沟通确定的框架，今天也主要是围绕‘启明计划’进行深度访谈。

至于这个‘贴身追踪’协议……我想我需要先了解一下具体条款，并且需要和我的主编沟通……”“沟通？”江屿挑了一下眉，那动作很细微，却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不容置疑。他没有提高音量，但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块落下来，“林记者，你似乎忘了，你手里并没有太多选择的空间。”他不再看她，而是身体向后，舒服地靠进宽大的椅背里，同时，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再次拿起了他的私人手机。

他白皙的指尖在屏幕上随意地滑动了几下，动作悠闲得像在把玩一件艺术品。

林小雨的心跳骤然失衡，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她死死盯着那只手机。果然，下一秒，他将手机屏幕转向她。屏幕上，依旧是昨晚那条短信的截图界面。只是这一次，在界面顶端，清晰地显示着发送时间、发送号码，以及……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一个熟悉的号码瞬间被放大、高亮显示出来——正是她林小雨的手机号！“或者，”江屿的声音如同浸了冰，平静地陈述着冰冷的现实，“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向你的主编，或者更广大的媒体同行们，解释一下这条深夜‘问候’的来龙去脉？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冷箭，牢牢钉在她瞬间褪尽血色的脸上，“我想，无论是《前沿观察》，还是林记者你个人的‘专业形象’，大概都不太需要这样的‘热度’。

”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空调的低鸣此刻听起来像是某种不祥的嗡吟。

那份“贴身追踪报道附加协议”静静地躺在深色桌面上，像一张无声的卖身契。

林小雨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膏像，只有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巨大的羞耻和一种被完全拿捏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窗外的阳光在地板上移动着那条细细的金线。

林小雨的目光艰难地从江屿冰冷的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回那份协议，然后，再看向江屿那双不容置喙的、深不见底的眼睛。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痛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绝不能让这件事曝光！绝不能！

想到张明远那个渣男可能会如何借题发挥，想到主编失望的眼神，想到同行们幸灾乐祸的议论……她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破釜沉舟的决然。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着胸腔里所有的力量，却依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站起身，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突兀的声响。她伸出手，一把抓过桌面上那份协议，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拿起旁边那支沉甸甸的黑色签字笔，拔开笔帽的动作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笔尖悬在乙方签名处，微微颤抖着，留下一个墨点。

然后，她用力地、决绝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小雨。三个字，带着笔锋的锐利，却也透着一丝强撑的虚浮。签完，她啪地一声合上笔帽，将笔重重地放回桌上，抬头直视着江屿，胸口因为剧烈的喘息而微微起伏，声音却异常干涩紧绷：“协议我签了。

现在，可以开始采访了吗，江总？”江屿的目光扫过她签下的名字，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从容：“当然。林记者，请坐。”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清晰，“从现在起，合作愉快。”“愉快”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讽刺意味，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林小雨紧绷的神经上。引擎低沉地运转着，顶级豪车特有的滤震性能让行驶变得近乎无声。车厢内空间宽敞而奢华，真皮座椅散发出淡淡的、沉稳的香气。林小雨却感觉自己像坐在针毡上。她紧紧贴着车门，身体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尽可能拉开与身边那个男人的距离。

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流光，霓虹灯牌在夜色中拉成模糊的彩色光带。

她不敢转头，不敢呼吸，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避免扫到江屿的方向。

“抽烟？”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江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询问天气。

林小雨浑身一激灵，像被抓到现行的逃课学生，猛地扭过头，下意识地摆手：“不，不用！

谢谢江总！”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异常响亮和生硬。江屿似乎没在意她的反应，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轻轻按下了车窗控制键。深色的车窗无声地降下一条缝，约莫两指宽。

外面城市喧嚣的声浪和微凉的夜风瞬间涌入，卷走了车厢里过于沉闷的空气。

他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夜色，侧脸的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越发深邃冷硬。林小雨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背稍微松懈了一点点，但旋即又因为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而懊恼。她默默转回头，继续盯着窗外，心里如同塞了一团乱麻。车子平稳地驶入城市近郊一处隐秘的高档别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