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衍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猛地一顿，冰凉的玻璃触感透过真皮手套传来，却抵不过心头骤然涌起的寒意。一条推送弹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视网膜 ——“华裔舞者苏晚惊绽米兰，一袭红绸舞尽东方韵”。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点开视频。聚光灯骤然亮起的瞬间，那抹身影如涅槃的凤凰般舒展羽翼。

烈焰红裙随着旋转掀起惊心动魄的弧度，每一粒施华洛世奇水钻都在捕捉光线，将五年前那个总穿着棉质家居服的女人衬得恍若隔世。苏晚的眼神亮得惊人。

不再是深夜等他回家时，总带着几分怯懦的温顺，取而代之的是破茧成蝶的锋芒。

她的足尖在舞台上划出精准的轨迹，每一次跳跃都像在挣脱无形的枷锁，腰间红绸甩出的弧度里，藏着他从未读懂过的倔强。

弹幕像潮水般滚动：“这就是把《洛神赋》跳活了的苏晚？”“东方美学杀疯了！

”“她的眼睛里有故事”…… 陆则衍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到失去血色，定制西装的袖口被捏出难看的褶皱。“苏晚……”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喉结在昂贵的丝质衬衫下滚动，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私人电梯从顶层会议室缓缓下降，镜面倒映出他失态的模样 —— 鬓角新冒的白发，眼底掩不住的红血丝，还有那双手，三天前刚签下价值数十亿的并购案，此刻却在微微发颤。

五年前那场轰动全城的婚礼，至今仍是上流圈子里的谈资。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晕里，苏晚穿着量身定制的蕾丝婚纱，站在他身边时，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亮片。没人知道，交换戒指的瞬间，他心里想的是林薇薇临走时说的 “等我回来”。

这场看似门当户对的联姻，不过是他应付家族的权宜之计。

陆家需要一位知书达理、背景干净的少奶奶，而苏晚，恰好符合所有条件。

她是书画世家的小女儿，眉眼温顺，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最重要的是，她看他的眼神里，有他熟悉的、可以随意拿捏的崇拜。直到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那天，林薇薇回国的消息像颗炸弹，在他死水般的生活里炸开了涟漪。那天苏晚做了满桌菜。

松鼠鳜鱼的糖醋汁裹着晶莹的芡粉，龙井虾仁泛着翡翠般的光泽，连他不爱吃的西兰花，都被雕成了小巧的绣球模样。客厅的水晶灯被调至最柔和的亮度，长桌上摆着她亲手烘焙的黑森林蛋糕，巧克力碎屑像繁星般点缀在奶油上，旁边两支蜡烛的烛芯已经焦黑 —— 显然是燃尽又被重新点燃过。看到陆则衍推门进来时，苏晚正在给最后一道菜装盘。她转过身，围裙上沾着点面粉，眼里最后一点光亮像被风吹灭的烛火，渐渐暗下去，只淡淡说了句 “回来了”。

“公司临时有会。” 他随口解释，将助理挑选的定制项链随意放在玄关柜上。

铂金链身坠着颗鸽血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冷艳的光，他甚至没看一眼款式，就像处理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苏晚的目光在项链上停留了两秒，随即移开，伸手去解围裙：“菜还热着，我去盛饭。” 她的指尖触到围裙绳结时，微微顿了一下 —— 那是他去年生日时送的真丝围裙，如今边角已经磨出了细毛。深夜，陆则衍辗转难眠。林薇薇回国时红着眼眶说 “我以为你会等我” 的模样，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她穿着米白色风衣站在机场出口，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发梢，和七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他起身躲进洗手间，冷水拍在脸上，却压不住翻涌的欲望。

镜子里的男人西装革履，眼神却暴露了心底的骚动。他无意识间低唤出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连自己都唾弃的急切：“薇薇……”洗手间的门虚掩着，留着一道不足两指宽的缝隙。门外的苏晚端着温好的牛奶，脚步像被钉在原地。

陶瓷杯壁传来的温度渐渐消失，就像她这五年里一点点冷却的心。结婚五年，他从未碰过她。

分房睡的第一晚，他说 “最近太累”；周年纪念日，他说 “明天有个重要合同要签”；她鼓足勇气穿着新买的真丝睡裙走进他房间时，他皱着眉说 “别闹，我在看文件”。她曾自我安慰，说他天性冷淡，说他忙于事业，直到此刻才明白，不是冷淡，只是那份温柔从不属于她。牛奶在掌心彻底失了温度，她悄无声息地退回卧室，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杯沿还留着她的唇印，像个卑微的印记。

那一夜，苏晚睁着眼看了整夜天花板。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她支离破碎的心。天快亮时，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雅思单词本，泛黄的扉页上写着的 “自由” 二字，被无声滑落的泪水晕开了墨痕。从那天起，苏晚像变了个人。陆则衍开始频繁晚归，理由永远围绕着林薇薇。

他会在早餐时轻描淡写地说：“薇薇刚回国没地方住，我帮她在铂悦府租了套公寓。

” 语气坦然得像在说天气。苏晚正在擦花瓶，闻言只是点点头，手里的麂皮布在水晶瓶身上划出轻柔的弧线：“知道了。” 那是他去年随手送的花瓶，据说价值六位数，她每天都擦得一尘不染。他动作一顿，刀叉碰撞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以前她总会追问细节，眼里藏不住委屈，甚至会红着眼眶问 “那我呢”。

可现在她的平静像层冰壳，冻得他心里发慌。没过几天，他又在晚餐时宣布：“下周是薇薇生日，我答应过带她去马尔代夫，总不能食言。

” 他刻意避开她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牛排，七分熟的肉质渗着血丝。苏晚切水果的手没停，果皮连成均匀的弧线，苹果核被精准地挖成心形：“好。” 她记得自己的生日，他总是说 “忘了”，或者干脆在国外出差。陆则衍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第一次觉得这个家空旷得可怕。挑高八米的客厅里，意大利壁炉燃着虚假的火焰，价值百万的音响放着舒缓的古典乐，却掩不住空气里的死寂。她不再管他几点回家，玄关的感应灯再也不会为晚归的人亮到天明；她不再为他准备醒酒汤，冰箱里的蜂蜜柚子茶换了牌子，是她自己喜欢的低糖款；她甚至很少出现在他视线里，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书房。书房的灯总是亮到深夜。他有次凌晨两点推门进去，看到她对着电脑屏幕练听力，耳机里传出他听不懂的意大利语。

桌上摊着的笔记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咖啡杯里的残渣结了层褐色的壳。“你在学这个？

” 他皱眉，指尖敲了敲屏幕，“有什么用。” 在他眼里，陆家少奶奶不需要懂这些，只需要在宴会上保持得体的微笑。苏晚摘下耳机，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学点东西总没错。” 她合上书，封面上《西方舞蹈史》几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直到那场重要的商业晚宴前，他拿着定制西装外套对她说：“这次晚宴需要女伴撑场面，薇薇刚在巴黎时装周看了秀，比你懂这些，我带她去。” 他刻意忽略了，苏晚大学辅修过时尚设计，只是结婚后，她的设计稿都被锁进了衣柜最深处。苏晚正在打包寄给慈善机构的旧衣，闻言抬头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像蒙着层薄冰：“嗯，去吧。” 她手里叠着的羊绒衫，是他前年生日她亲手织的，针脚细密，他却一次没穿过。他终于忍不住了，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皮肤很薄，能清晰地摸到腕骨，比刚结婚时瘦了太多。“苏晚，你就不生气？

”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她挣开他的手，指尖在 “捐赠清单” 上签下名字，字迹利落，再没有过去的怯懦：“生气能让你不去吗？

”他语塞，看着她写下 “苏晚” 二字，笔尖划破纸面的力度，像是在剜掉什么。

“与其浪费时间生气，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她将打包好的箱子推到门边，帆布包上印着米兰舞蹈学院的校徽，是她托人代购的纪念品，“陆总要是没别的事，我要去图书馆了。”看着她拎着帆布包出门的背影，陆则衍第一次感到恐慌。

他一直以为苏晚是菟丝花，离了他这棵树就活不了，却忘了菟丝花也能攀着墙，长出自己的天地。他开始下意识地减少和林薇薇的接触。有次林薇薇撒娇要他陪逛街，他看着她试穿的新款连衣裙，脑子里却莫名想起苏晚深夜亮着的书房灯。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 T 恤，头发随意挽成丸子头，脸上沾着点墨水，却比任何奢侈品都更让他心惊。可苏晚对他的转变毫无反应。她依旧早出晚归，家里关于她的痕迹越来越少。书架上的言情小说换成了外文原版的舞蹈理论书，衣帽间里的淑女装被练功服取代，连常用的香水味都变了，从他喜欢的木质香调，换成了清冽的柑橘香。直到那天，他在书房找一份旧合同，意外发现抽屉深处藏着一份摊开的文件。A4 纸的右上角印着意大利国徽，标题是《留学签证批准函》，申请人那一栏，苏晚的名字签得龙飞凤舞，旁边还压着一份离婚协议，签名处的墨迹已经干透。“你要离婚？” 他冲进卧室时，苏晚正在收拾行李箱。她动作有条不紊，将一本《芭蕾基训》放进防震袋，旁边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练功服，红色的那套格外显眼。“嗯。” 她头也没抬，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陆则衍只觉得荒谬，血液冲上头顶，让他眼前发黑：“苏晚，你别闹了。离开陆家，你能有什么？” 在他印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