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会议室里盯着投影仪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钢笔。

市场部经理正在汇报上个季度的销售情况，声音平稳得像是催眠曲。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苏苏。心头微微一颤，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几位下属投来好奇的目光，我若无其事地挥挥手，“继续。”会议结束后，我回到办公室才点开苏苏发来的消息。是一张她在塞纳河畔的照片，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笑得明媚动人。下面跟着一行字：“刚刚看到一对老夫妇在河边拥吻，突然好想你。

最近怎么样？”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足足半分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回复：“忙得晕头转向。你呢？巴黎天气如何？”“阴晴不定，就像我的心，总是因为你而忽明忽暗。”她秒回。我忍不住笑出声。这么多年了，苏苏还是那个苏苏，情话张口就来，甜得发腻却又让人受用。“油嘴滑舌。”我回道，加上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只对你这样。[亲吻表情] 对了，下周三我回国，航班号CA933，下午三点到。来接我吗？”我的手指顿住了。下周三？

那天正好是林薇的生日，我们已经约好去试那家新开的米其林三星。

林薇念叨那家餐厅已经一个月了，两周前才终于订到位子。“当然接。”我回复得毫不犹豫，“盼着你回来呢。”放下手机，我揉了揉太阳穴。得想个合适的理由说服林薇改期。

也许可以说有个重要客户突然来访？不行，她最讨厌我因为工作爽约。或者干脆装病？

但生日当天生病未免太巧合了些。正纠结着，助理敲门进来：“顾总，林小姐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我赶紧起身，林薇已经笑着走进来，手里提着精致的餐盒。

“猜你肯定又没吃午饭，特意给你带了日料。”她走过来，很自然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林薇今天穿了条淡蓝色连衣裙，衬得皮肤格外白皙。她总这样，体贴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我们结婚两年，她几乎完美得不像真人——家世好，教养好，长得漂亮，还是知名画廊的策展人。当初娶她，所有人都说我捡到宝了。包括我自己也这么认为，直到三个月前苏苏重新出现。“晚上想去看电影吗？新上映的那部科幻片，你说过想看的。

”林薇边说边打开餐盒，整齐地摆在我面前。“今晚恐怕不行，有个视频会议要和美国那边开，时差关系只能晚上。”谎言脱口而出，流畅得连我自己都惊讶，“明天吧，明天一定去。”林薇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笑起来：“没关系，工作重要。那明天再说。”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

我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但很快被对苏苏的期待压了下去。苏苏是我的初恋，大学时戏剧社的台柱子。那时候她总爱穿一袭红裙，在黑漆漆的剧场里像一团火，烧得所有男生心痒难耐。我也不例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她。

毕业后她执意要去法国学戏剧，而我则接手了家族企业。异国恋维持了不到一年，她发来分手邮件，说遇到了更能激发她艺术灵魂的人。

我记得那天我砸了办公室最贵的青花瓷瓶，然后喝了整整一瓶威士忌。

后来断断续续听说她在欧洲演艺圈辗转，演过几个小角色，结过婚又离了。直到三个月前，她突然加我微信，说忘不了我，说我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真爱。

起初我只是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感和她聊天——看啊，当年那个甩了我的女人如今回头找我了。但渐渐地，那些年少时的心动又死灰复燃。

她发的每一张照片都美得像是电影海报，每一句情话都恰到好处地搔到痒处。和苏苏聊天，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二十出头、为爱疯狂的毛头小子。而和林薇在一起，我总是那个稳重成熟的顾总。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苏苏最爱的那家甜品店，买了她曾经最喜欢的提拉米苏。然后我打电话给林薇，说临时要见客户，晚点回去。

坐在车里，我拍了一张提拉米苏的照片发给苏苏：“提前为你接风。”“你还记得！

”苏苏回复得很快，后面跟了一连串爱心表情，“最爱你了！等我回来，一定好好‘报答’你。[暧昧表情]”我看着那个表情，不由自主地想象苏苏回来后的情景。

这时林薇的电话打了进来，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喂，亲爱的？

”“你还在见客户吗？妈妈刚打电话来，说明天家庭聚餐，大哥从国外回来了。”“哦好，我知道了。”我松了口气，“我这边快结束了，一小时后就回家。”挂掉电话，我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提拉米苏，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回家路上，我绕道去了林薇最喜欢的那家花店，买了一束香槟玫瑰。进门时，她正在厨房忙碌。

我从背后抱住她，把花递到她面前。“哇，好漂亮！”她惊喜地转身，“怎么突然买花？

”“补偿今晚失约。”我吻了吻她的额头，“生日快乐，虽然提前了一天。

”林薇眼里闪着光，笑得特别甜：“谢谢！其实我也有惊喜给你。”她神秘地眨眨眼，“不过要等到你真正生日那天。”我心里“咯噔”一下。下周三也是我的生日。

苏苏特意选那天回来，恐怕不是巧合。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林薇在身边睡得很熟，呼吸平稳。

我盯着天花板，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你疯了吗？为了一段旧情，冒着失去这么好妻子的风险？另一个说：可那是苏苏啊，是你爱而不得这么多年的白月光。

最后我拿起手机，给秘书发了条消息：把我下周三所有的安排都取消，就说我临时有事。

周三一早，我就对林薇说有个重要客户突然从国外来访，得去接待一整天，晚上可能也回不来。“生日晚餐只能改期了，对不起。”我装出一副懊恼的样子。

林薇看起来失望极了，但还是强打精神：“没关系，工作重要。那明天补过好吗？”“当然。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匆匆出门。去机场的路上，我特意停了车，去买了一束红玫瑰——苏苏最喜欢的那种艳红色。想象着她扑进我怀里的场景，心情莫名激动。航班准时到达。我站在接机口，手心微微出汗。三年没见了，苏苏会变成什么样？旅客陆续走出来。终于，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苏苏穿着一件亮红色大衣，墨镜推在头顶，比照片上还要明艳动人。我们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拖着行李箱小跑过来。“顾晨！”她扑进我怀里，紧紧抱住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抱住她，闻到她发间熟悉的香水味。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回十年前。“我也想你。

”我轻声说，递上玫瑰花。苏苏接过花，眼睛亮晶晶的：“你还记得我喜欢红玫瑰。

”她拿出手机，“快来张自拍，我要发朋友圈炫耀一下。”我配合地对着镜头微笑，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万一林薇看到怎么办？“先去酒店放行李吧。”我接过她的行李箱，“然后带你去吃好的，为你接风。”去市区的路上，苏苏一直握着我的手，讲述着她在法国的见闻。她说得眉飞色舞，我听得心不在焉，时不时瞥一眼手机。

林薇发来一条消息：“客户接待顺利吗？记得吃点好的，别喝太多酒。

”guilt一阵阵涌上来。我简短地回复：“好的，你也是，生日快乐。”“谁呀？

”苏苏敏感地问。“秘书，问工作的事。”我面不改色地撒谎，“已经解决了。

”把苏苏送到酒店后，我说要回公司处理点急事，晚上再来接她。她噘嘴不高兴，但也没纠缠。离开酒店，我开车绕了一圈，然后去了本市最贵的一家珠宝店。

之前看中一条项链，原本打算今晚送给林薇做生日礼物的。现在只能先买下来，明天补偿她。

“顾先生您好，”售货员认出了我，“来取您预订的项链吗？”“是的，请帮我包得漂亮一点，生日礼物。”等待包装时，我无意间瞥见对面橱窗里的一对袖扣。

设计很特别，是戏剧面具的造型——笑面和哭面。苏苏一定会喜欢这个设计，她总是痴迷于这种戏剧性的东西。鬼使神差地，我让售货员把那双袖扣也包起来。回到家时，林薇正坐在客厅里插花。看到我，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不是说今晚有客户接待吗？

”“临时改了时间，”我把珠宝袋藏在身后，庆幸自己先回来了一趟，“还是想陪你过生日。

”林薇的笑容一下子亮起来：“真的吗？太好了！那我赶紧订餐厅——”“不必了，”我打断她，“我在家陪你。就我们两个，安静地过。”她看起来感动极了，走过来抱住我：“你真好。”那一刻，我真心觉得回家是对的。苏苏可以等，但妻子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晚上，我们点了蜡烛，开了红酒。林薇很喜欢那条项链，立刻戴上让我看。烛光下，她笑得特别美。我看着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瞒着她和苏苏见面。有这样一个妻子，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在气氛最好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苏苏发来的消息：“在干嘛？想你了。

[照片]”照片里她穿着性感睡衣，靠在酒店床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我赶紧按灭屏幕，心跳如鼓。“谁呀？”林薇问。“垃圾短信。”我说着，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来吧，吹蜡烛许愿。”把林薇哄睡后，我悄悄来到书房，给苏苏回电话解释。

我说客户突然有急事，拖到现在才结束，明天一定补偿她。苏苏听起来很不高兴，但还是勉强同意了。挂掉电话，我长长叹了口气。这才第一天，我已经感到精疲力尽。

接下来的日子，我仿佛在走钢丝。白天抽空陪苏苏，晚上准时回家陪林薇。

对苏苏说我工作忙，对林薇说我应酬多。手机24小时保持静音，随时准备删除聊天记录。

在城南吃饭要担心遇到城北的朋友，买礼物必须买双份以免穿帮。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在同一天里扮演两个完全不同角色：一个是稳重可靠的丈夫，一个是浪漫多情的前任。

最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入戏，有时候甚至会混淆对谁说过了什么谎。

苏苏似乎完全没察觉我的处境，每天都提出新的约会要求：去我们曾经约会过的游乐场，看她最喜欢的乐队的演唱会，周末去郊外度假......“记得大学时我们总去的那家小旅馆吗？

我听说现在装修得很有情调，周末我们去重温旧梦吧？”有一天吃午饭时，苏苏突然提议。

我差点被水呛到：“周末？我可能得加班......”“你总是在加班！”苏苏撅起嘴，“是不是不想陪我？”“当然不是，”我赶紧否认，“只是最近项目确实多......”她突然握住我的手，眼神变得忧郁：“晨，你是不是后悔来找我了？如果你觉得困扰，我可以理解的。

毕竟你现在......是已婚人士。”这是我第一次听她主动提及我的婚姻状况。

之前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话题。“不，没有困扰。”我反握住她的手，“能和你重逢，是我最近最开心的事。”这话有一半是真的。和苏苏在一起，让我感觉自己重新年轻起来。

但另一半是，这种双重生活越来越让我疲惫不堪。那天回到公司，我发现林薇来了，正和我助理说话。我心里一紧，赶紧走过去：“薇，你怎么来了？”林薇转身，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来请你共进午餐啊，大忙人。今天是我们认识三周年纪念日，忘了？

”我确实忘了。完全彻底地忘了。“当然没忘，”我强装镇定，“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公司找我。”“惊喜嘛。”她挽住我的手臂，“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听说很不错。”我只好陪她去吃饭，期间不断担心苏苏会不会突然发消息或打电话来。幸好手机一直安静。午餐进行到一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