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在医院。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子。妻子苏芮握着我的手，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声音却在我脑子里炸开：他怎么还不死？这声音，是苏芮的。

一模一样。我猛地睁大眼，看着她。她美丽的脸上满是焦急和爱意，眼泪像断线的珍珠。

“老公你醒了！谢天谢地，你吓死我了。”她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废物，命真大。

卡车都撞不死你。我浑身僵硬。像被扔进了冰窖。这不是幻觉。我能听见。

我能听见她心里的声音。病房门被推开，我十六岁的儿子林默冲了进来。“爸！你没事吧！

”他眼圈通红，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靠，没死。我的新手机不是又泡汤了？烦死了。轰。

我的世界，塌了。车祸前的记忆碎片涌进脑海。我开着车，一辆失控的卡车迎面撞来。

我最后的念头，是我的妻子和儿子。我爱他们，胜过生命。可现在，我从他们的心里，听到了最恶毒的诅咒。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头剧痛，眼前发黑。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对我进行各种检查。世界乱成一团。苏芮和林默被请到外面。

我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动弹不得。我闭上眼。这不是真的。一定是车祸的后遗症，我出现了幻听。对，一定是这样。我的家庭完美，妻子温柔，儿子孝顺。他们爱我。

他们不可能想我死。检查结束，医生告诉我，我命大，只是多处骨折和脑震荡，需要静养。

苏芮和林默又走了进来。苏芮端着一碗粥，用勺子轻轻吹着。“老公，来，吃点东西。

”她脸上是温柔的笑。快吃，多吃点。吃饱了好上路。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不饿。”我的声音沙哑干涩。“爸，你就吃点吧，妈妈照顾你一晚上了。

”林默在旁边劝。真墨迹，快点死啊，我同学都用上最新款了。我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脸上关切的表情。听着他们心里恶毒的呢喃。一种极致的寒意，从我的脊椎骨，一路蔓延到天灵盖。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家。是一个谎言。我最爱的两个人。是我最狠的敌人。

2苏芮见我不吃，也没勉强。她把粥放下，体贴地帮我掖好被角。手指冰凉，像蛇。

不吃算了。反正还有别的办法。我的心一沉。别的办法？什么办法？接下来几天，我都在装。装作一个身体虚弱、脑子还有点糊涂的病人。他们也每天都在演。

演一对为我担忧的、完美的妻儿。苏芮每天来送汤。骨头汤，鸡汤，鱼汤。她会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我。动作温柔，眼神缱绻。这药下的应该够量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不会发现了吧？不可能。这药无色无味。顾哥说，再等两天。

他就会慢慢器官衰竭。像睡着一样。顾哥。顾成？我的合伙人，我最好的兄弟？

我如遭雷击，差点从床上弹起来。这件事，还有他？我强迫自己冷静。汤，我一口没喝。

每次苏芮喂我，我都会含在嘴里。等她转身，再吐到床头的垃圾桶里。用纸巾盖好。

我看着她每天端来那碗“爱心汤”。那不是汤。那是毒药。是要我命的毒药。我的心，在滴血。我们是大学同学。我追了她四年，爱了她十六年。我把她捧在手心里，给了她我能给的一切。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了钱？我的公司去年上市，身家确实暴涨。

可那些钱，我早就说过，全是她的。我甚至准备好了股权转让协议，打算在她下个月生日时，给她一个惊喜。原来，她等不及了。她想要的不是我的钱。是我的命。以及，我死后，所有的遗产。我开始害怕。前所未有的恐惧。我被困在这张病床上，像砧板上的鱼。

而我的妻子，和我的兄弟，正拿着刀，商量着从哪里下口。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活下去。

我必须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一周后，医生说我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苏芮和顾成一起来接我。顾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看到我，立刻露出痛心的表情。“老林！

你可算没事了！兄弟担心死你了！”他上来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身体还挺结实。

看来药量得加大。我趴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心里，一片冰寒。

这就是我最好的兄弟。恨不得我立刻去死。我被他们用轮椅推着，回到了那个我曾经以为是天堂的家。现在，这里是地狱。一进门，家里的金毛犬“元宝”摇着尾巴扑了上来。它是我三年前领养的。它亲昵地蹭着我的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我摸着它毛茸茸的头，心里感到一丝慰藉。还好。这个家里，还有一个，是真心的。主人快死吧。主人死了，女主人就会给我买好多好吃的肉罐头了。快死快死快死。我摸着狗头的手，僵住了。

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3我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墙上挂着我们的全家福。照片上，我们笑得那么开心。一切都是假的。连一条狗，都在盼着我死。晚上，苏芮把我推到卧室。她帮我擦洗身体，换上睡衣，动作轻柔。

骨头都断了。真难看。顾哥的身材比他好多了。又强壮。待会找个借口出去，跟顾哥视频。我闭着眼，假装睡着。心，已经被割得千疮百孔。苏芮把我安顿好，关上灯，走了出去。我立刻睁开眼。耳朵，捕捉着客厅里的动静。她压低了声音，似乎在打电话。

“……还没睡沉……放心，他现在就是个废物……”“……药我明天继续加……”“……嗯，人家也想你了，顾哥……”声音又腻又软。我胃里翻涌，几乎要吐出来。我的妻子。

在我的家里。和我的兄弟。打情骂俏。商量着，怎么弄死我。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不能冲动。我现在冲出去，除了打草惊蛇，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会说我脑子撞坏了，胡言乱语。然后，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到那时候，我就真的，任人宰割了。我必须忍。忍到我能站起来。忍到我，能找到他们害我的证据。第二天，苏芮又端来了汤。黑乎乎的，一股浓重的中药味。“老公，这是我托人找的老中医开的方子，对骨头恢复好。”她把汤碗递到我嘴边。这个药效更猛。喝下去，不出三天，保证神仙难救。我看着她。看着她含情脉脉的眼。我忽然笑了。“芮芮，你真好。”我说。

然后，我张开嘴，把那勺毒药，喝了下去。当然，是含在嘴里。她看到我喝了，眼睛一亮。

喝了！他喝了！太好了！她又喂了我一勺。我继续“喝”了。一碗汤，很快见底。

“真乖。”她摸了摸我的头，像在安抚宠物。快点死吧。你死了，公司就是我和顾哥的了。

你这个窝囊废，根本配不上我。我躺在床上，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心里，却在冷静地盘算。公司。对了，公司。我和顾成各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剩下百分之二十是散股。如果我死了，我的股份，会由苏芮和林默继承。苏芮和顾成加起来，就有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整个公司，就彻底是他们的了。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我慢慢闭上眼。苏芮，顾成。你们想要我的公司？我偏不给。我不仅不给，我还要把你们，一起，送进地狱。44我开始有计划地“康复”。白天，我装作虚弱无力，汤药照喝不误。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我开始偷偷锻炼。从手指，到手臂，再到双腿。骨折的剧痛，每一次都让我冷汗直流。但我咬着牙，一声不吭。因为我知道，我每恢复一分力气，就离复仇，近了一步。这天下午，顾成又来了。他提着一堆补品，坐在我的床边。“老林，公司你别担心，一切有我。”他拍着胸脯，一脸的义薄云天。这个废物，恢复得还挺快。

得让苏芮抓紧点。下周有个董事会。必须在他开口说话前，让他彻底闭嘴。董事会？

我心里一凛。他们想干什么？“辛苦你了，兄弟。”我虚弱地说。“说这些就见外了。

”顾成给我削着苹果，“对了，下周三有个重要的董事会，关于海外市场拓展的，你好歹是董事长，要不……你也线上参加一下？”他看似在征求我的意见。让他参加。

到时候，让他当着所有董事的面，突发心梗。多完美的意外。谁都不会怀疑。好狠。

真是我的好兄弟。连我的死法，都设计得这么“体面”。

“我……我这个样子……怕是不行……”我假装犹豫。“没事，你就听着，关键时候点个头就行。”顾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就这么定了。

到时候我让秘书帮你连接。”他走了。我看着手里的苹果，没有一点胃口。周三。

他们打算在周三的董事会上，对我动手。今天是周五。我只剩下五天时间。

我必须在这五天里，找到破局的办法。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绝对信任的人。

我想到了一个人。我的弟弟，林远。他比我小八岁，从小叛逆。大学毕业，我让他来我公司，他不肯。非要去搞什么乐队，做什么独立音乐人。为此，我们大吵一架，已经两年没联系了。

在我出事后，他没来医院看过我。苏芮说，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忙，走不开。当时我听了，很心寒。现在想来，恐怕，苏芮根本就没通知他。我需要联系上他。但我没有手机。车祸后，我的手机就“坏了”。苏芮给我买了个新的，但里面，什么联系人都没有。她说，是为了让我安心养病。我怎么才能联系到林远？机会，很快就来了。晚上，林默来我房间。

“爸，我手机坏了，想换个新的。”他坐在我床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个月的零花钱都拿去买皮肤了。怎么办。要不，找他要？他现在脑子不好使，应该好骗。我看着他。我的儿子。为了一个手机，盼着我死。现在，又为了一个手机，来骗我。我心里一阵绞痛。但脸上，却露出了慈父的微笑。“是吗？那爸爸给你买。”我说。

林默眼睛一亮。太好了！成了！“爸，你真好！”“把你手机给我。

我看看坏成什么样了。”我说。林默没有怀疑，把手机递给了我。我拿过手机，假装检查。

手指，却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我打开他的微信，找到了那个被他屏蔽，备注为“穷鬼叔叔”的人。是林远。我迅速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哥出事了。速来。

别告诉任何人。”然后，我删掉了聊天记录。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还给林默。“确实坏了。

明天，让妈妈带你去买个最新款的。”“谢谢爸！”林默拿着手机，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林远。弟弟。你，会来吗？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5第二天，林远来了。他是在苏芮出门买菜的时候来的。穿着一身破洞牛仔裤，头发染成了夸张的银色，像个不良少年。他一进门，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我，愣住了。“哥？”他声音沙哑，眼圈瞬间就红了。怎么搞成这样了？苏芮那个女人不是说只是小伤吗？这帮混蛋！

我听着他的心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没有变。他还是我那个，嘴硬心软的弟弟。

“你怎么来了？”我故意问。“我……路过。”他撇开脸，不想让我看到他泛红的眼睛。

不能让他看出来我担心。他会觉得我烦。我没拆穿他。“坐。”他拉了张椅子，在我面前坐下。我们之间，一阵沉默。“你……还好吗？”他憋了半天，问出一句。

“死不了。”我说。他看着我，欲言又止。他肯定觉得我是来要钱的。算了，不管他怎么想。我得搞清楚怎么回事。“哥，我听朋友说，撞你的那辆卡车，司机跑了。

没那么简单。”他终于说出了来意。我看着他。这个世界上，全是谎言。只有他，说的是真话。“林远。”我叫他的名字。“干嘛。”“帮我个忙。”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帮我，查一下，苏芮和顾成。”林远愣住了。他脸上的惊讶，不像是装的。

查他们干什么？他们不是你最爱的人和最好的兄弟吗？哥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

我没有解释。我现在，没办法解释。“你别问为什么。帮我查。查他们最近的资金往来，通话记录。所有的一切。”我说。林拿看着我，眼神复杂。他犹豫了很久。“好。”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他是我哥。我不能不管他。就算他真的疯了，我也得帮他。我心里一暖。“小心点。别让他们发现。”我叮嘱道。“知道了。啰嗦。

”他站起身，准备走。“还有，”我叫住他，“帮我买个东西。”“什么？”“录音笔。

越小越好。还有，一个带摄像头的充电宝。”林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什么都没问，转身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松了口气。赌对了。我的复仇计划，终于，有了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棋子。66林远效率很高。第二天，他就趁苏芮不在，又来了一趟。

把我要的东西，悄悄塞给了我。那是一支看起来和普通钢笔一模一样的录音笔。还有一个，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充电宝。“谢了。”我说。“东西我放下了。走了。”他来去如风。

我把录音笔，藏在了床头柜和墙壁的夹缝里。那个位置，很隐蔽。充电宝，我则放在了正对着大床的电视柜上。像平常一样，给我的新手机“充电”。一切，准备就绪。

现在，我只需要，等待猎物，自己走进陷阱。苏芮，很快就让我“如愿”了。晚上，她把我安顿好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拿出了一份文件。“老公，这是公司的一个新项目，需要你签个字。”她把文件和笔，递到我面前。快签吧。

签了这份股权无偿转让协议，你就一无所有了。到时候，就算不死，也是个穷光蛋。

我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意。心里，已经没有了波澜。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我接过文件，假装费力地翻看着。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个正在“充电”的充电宝。镜头，正对着我们。很好。“我……手没力气……签不好……”我故意把笔，掉在了地上。

“我来帮你。”苏芮没有丝毫怀疑。她捡起笔，抓住我的手。手把手地，在文件末尾，签上了我的名字。“好了。”她满意地收起文件，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老公你真好。

早点休息。”蠢货。这么简单就搞定了。明天，就可以把这份协议，拿到董事会上去了。她拿着那份“催命符”，得意洋洋地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芮。你以为，你赢了？你错了。你签下的，不是我的股权转让协议。

而是你和顾成，通往地狱的，单程票。因为，那支笔。是我，从林远给我的那堆东西里，挑出来的。一支，带GPS定位和窃听功能的，录音笔。你们接下来的每一步。我都会，听得，一清二楚。7拿到“签名”的第二天，苏芮和顾成都表现得异常平静。他们以为，我已经是个待宰的羔羊。他们不知道，猎人和猎物的身份，早已对调。

我通过那支笔的窃听功能，清晰地掌握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在办公室里，商量着，如何在董事会上，用那份伪造的协议，逼宫元老。他们在酒店里，翻云覆雨，庆祝着，即将到来的“胜利”。我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心里，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有，越来越浓的，杀意。我需要更多证据。

能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机会，在周二晚上来了。

苏芮要去参加一个“太太们的聚会”。临走前，她特意把我推到客厅。“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