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鸟之翼(凌夙凌夙)热门完本小说_最新小说困鸟之翼凌夙凌夙
离开考场监考老师很生气于是问他:你是哪班的叫什么名字同桌把裤腿一掀 说道:你猜啊,你猜啊(一)六月的下午,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白炽灯管乏力的照明下,显得愈发慵懒粘稠。空气里弥漫着旧书本、汗水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感。
生物期末考试的卷子沙沙作响,偶尔有人发出轻微的叹息或吸气声,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最后的挣扎。电风扇在天花板上徒劳地旋转,切割着沉闷的空气,发出规律性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嗡嗡声。我盯着试卷上那道绘图题,感觉自己的脑浆也快被搅成同样粘稠的一团。几种鸟类的腿部线条图,冰冷而抽象地印在纸上,要求我们写出对应的鸟名。这题分值不低。
我努力回忆着课本上的插图,试图将那些干瘪的特征与记忆碎片对应起来。
“涉禽……趾间无蹼……爪锐利……” 默念着知识点,笔尖却迟迟落不下去。眼角余光里,我的同桌张扬,状态更糟。他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热,更像是一种从内里透出的虚脱。他的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却完全失了焦,空洞地盯着那道题,仿佛那不是一道试题,而是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知道他最近一直情绪不高,总是很疲惫,眼圈泛着青黑,我以为他只是熬夜看他那些宝贝的鸟类图鉴。但现在,他的样子让我隐隐不安,那是一种超出了考试紧张范畴的窒息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突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短促、干涩,没有任何愉悦的成分,反而让人脊背发凉。然后,他猛地抬手——“刺啦——!”清脆的撕裂声像一把剪刀,骤然划破了考场的寂静。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惊愕地抬起头。张扬竟将他那份卷子,从中间一撕两半!动作决绝,没有一丝犹豫。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他看也不看那被撕毁的试卷,转身就要往教室外走。
监考的陈老师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执教二十年,恐怕从未见过有学生敢在考场上公然撕卷弃考。她瞬间反应过来,脸色由惊转怒,厉声喝道:“站住!你干什么?!”张扬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
陈老师快步从讲台上走下来,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太不像话了!你是哪班的?
叫什么名字?!”这标准的、属于师长的、带着权威质询的问句,似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扬慢慢地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封般的疲惫和空洞。他的目光扫过陈老师,扫过全班愕然的脸,最后落回到陈老师身上。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动作。
他弯下腰,伸手卷起了自己左腿的裤腿,一直卷到膝盖上方,露出了瘦削的、略显苍白的小腿和半截灰色的运动袜。考场里死寂一片,连电风扇的嗡嗡声似乎都被吸走了。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他迎着陈老师震惊而铁青的脸,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开口说道:“你猜啊,” 他顿了顿,目光里闪过一丝近乎残酷的、扭曲的认真,“你猜啊。”时间凝固了。
空气沉重得能压垮人的肩膀。陈老师的脸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扶着眼镜的手明显在发抖。
她显然被这极致的侮辱和挑衅气得几乎晕厥。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放肆!简直……简直反了天了!跟我到办公室来!
”她一把抓起桌上那两半残破的试卷,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张扬的胳膊,几乎是拖拽着他,踉跄地冲出了教室。门“砰”地一声巨响关上,震得窗玻璃都在嗡鸣。
寂静维持了足足五六秒,随即,巨大的喧哗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开来。“我操!张扬疯了?
!” “他刚才说什么?让老师猜?猜什么?猜他腿毛?” “牛逼!这哥们儿真敢啊!
” “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感觉他最近就不太对劲……” “这下完了,陈灭绝肯定饶不了他,起码是个大过!”各种惊呼、议论、调侃声浪一样涌来。
我坐在座位上,心脏狂跳,手心里的冷汗几乎握不住笔。
刚才那一幕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那不是简单的捣乱或叛逆,那是一种……更深刻、更绝望的东西。我忽然想起大概一个月前,有一次课间,他看着窗外一群掠过的鸽子,忽然喃喃自语:“要是能像它们一样,想飞哪就飞哪,就好了。
” 我当时正埋头赶作业,随口回了句:“那也得先考上大学再说吧。” 他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和刚才考场上的那个一样,干涩而荒凉。剩下的考试时间彻底成了煎熬。
我机械地填完后面的答案,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张扬卷起裤腿时那双空洞的眼睛,以及陈老师暴怒的脸。交卷铃响的那一刻,教室再次沸腾,所有人都在迫不及待地讨论这桩奇闻。等我恍惚地走出考场,听到的已经是版本升级后的流言:有人说张扬当场脱了鞋把脚翘到了桌上,有人说他对着陈老师破口大骂精神失常。他迅速成为了全校的“名人”,一个被贴上“疯子”、“怪胎”标签的谈资和笑料。回到班级,班主任老李已经脸色铁青地站在讲台上了。消息传播的速度超乎想象。“今天生物考试上,有个别同学做出了极其恶劣、严重违反考场纪律的行为!”老李的声音低沉而严厉,目光扫过全班,试图压下那嗡嗡的议论声,“这件事学校会严肃处理!我希望大家引以为戒,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议论,更不要学样!”但禁令是苍白的。整个下午,无论走到哪里,“张扬让老师猜他腿”的轶事都在各个角落发酵、变形,成为沉闷备考期里一剂刺激的调味料。放学时,我被叫到了班主任办公室。推开门,陈老师也在,她坐在椅子上,脸色依旧难看,但愤怒似乎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困惑。桌上,放着那两份被透明胶带勉强粘合起来的试卷。
“林凡,你是张扬的同桌,也是现场目击者。”老李开门见山,“你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再说一遍。”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客观地复述了过程:张扬之前的焦躁不安,撕卷子,欲离开,陈老师的质问,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你猜啊”。
“……他说‘你猜啊’的时候,是什么表情?”陈老师忽然打断我,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回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清晰得刺眼:“他……没什么表情,很平静,但眼神很空,好像……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生气,就是……很累,非常累的样子。
”陈老师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试卷上那道鸟腿识别题。“李老师,”她忽然转向班主任,语气郑重起来,“我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不单单是违纪那么简单。
林凡,张扬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尤其是最近。”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零碎的、曾被忽略的细节此刻纷纷浮现。“他……很喜欢鸟,非常喜欢。书桌里总放着几本厚厚的鸟类图鉴,有时候上课也会偷偷画鸟。
但他好像很讨厌生物课的考试,说都是死记硬背,没意思。”我顿了顿,鼓起勇气补充,“他最近情绪好像一直很低落,没什么精神,有时候跟他说话他也像没听见。哦,对了……”我想起一个细节:“大概两周前,我看到他左手手腕内侧好像有几道……旧的划痕,挺细的,像是……像是用什么划的。
”我没敢说得太明白,但看到陈老师和老李的脸色几乎同时变了。
陈老师猛地站起身:“李老师,我必须去张扬家里一趟,现在就去。
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违纪处理。”她的眼神里,愤怒已经完全被一种强烈的担忧和职业敏感所取代。她意识到,她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坏学生,而是一个正在深渊边缘挣扎的孩子。
(二)陈老师和班主任老李赶到张扬家时,开门的是他母亲。
一位面容憔悴、眼带忧色的中年妇女。看到两位老师突然到访,她脸上掠过一丝惊慌,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张妈妈,不好意思冒昧来访,是关于今天下午学校考试时,张扬的一些情况……”老李尽量语气平和地说明来意。张扬母亲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侧身让老师们进来,声音哽咽:“我……我就知道……这孩子最近太不对了……他、他没事吧?
”“他目前在学校办公室,有老师陪着,人没事。”陈老师赶紧安抚,但心沉了下去。
家长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测。家里陈设简单,略显沉闷。张扬的母亲絮絮地说着,话语里充满了无助和焦虑:“小扬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小时候可活泼了,就喜欢追着鸟跑……可上了高中,越来越闷,什么都不说,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说他几句他就烦……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陈老师提出想看看张扬的房间。
他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堆积如山的教辅书,而是贴在墙上、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的各种鸟类图片。种类繁多,印刷精美,但很多图片的焦点都奇特地集中在鸟类的腿部特写上。书桌上、书架里,《中国鸟类野外手册》、《鸟类骨骼学》、《飞鸟的世界》甚至一些英文原版的鸟类学专著,很多书页边缘都磨毛了,显然被反复翻阅。课本和练习册被挤到了角落,落着薄灰。
最引人注目的是书桌上摊开的几本厚厚的笔记本。陈老师走过去,小心地翻开。
那不是简单的摘抄或笔记。里面是极其精细的鸟类素描,尤其是腿部和足部的结构,画得一丝不苟,旁边用细小而工整的字标注着解剖名称、功能推测、与环境适应性的关系。
笔触充满了热爱和专注。但穿插在这些严谨观察之间的,是一些零散的、截然不同的字句。
在一页画着鹤类修长腿部的水彩画旁边,写着:“它们站着睡觉,会不会累?
会不会也想倒下?”在一幅猛禽锐利爪子的素描下,是一行小字:“抓住,然后撕裂。
这就是生存的意义?”翻到另一页,画着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小鸟,笼门开着,但小鸟低着头,蜷缩在角落,没有任何要飞走的意思。画旁边只有两个字:“累了。”还有一页,密密麻麻写满了“飞”字,大大小小,重重叠叠,最后一个“飞”字被笔尖狠狠地戳破,墨水晕开一大团,像一块肮脏的污渍。陈老师的手指停住了。她在笔记本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对折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笔迹颤抖而用力:“我渴望像鸟一样自由,但我的翅膀是假的。”没有署名,没有日期。
陈老师的心猛地一揪,几乎喘不过气。她终于明白了考场上的那一幕。那不是在挑衅,那是一个溺水之人最后的、扭曲的呼救。掀开裤腿的动作,是一个绝望的隐喻:“你看,我的支撑快要断了,我的‘腿’受伤了,你们看不见吗?!你们不是只会看‘腿’猜鸟吗?
那你们猜猜我啊!猜猜我到底怎么了!”就在这时,张扬的母亲在收拾床头柜时,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小药瓶。药瓶滚到地上,标签朝上。陈老师眼尖,看到了那个她只在医学杂志和特殊病例里见过的药名——一种强效的抗抑郁药物。
房间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张扬的母亲慌忙捡起药瓶,“……医生开的……吃了能稍微好点……他不让我们说……说丢人……”老李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