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妈进ICU了我妈进ICU了。上午十点三十二分，手机屏幕亮起，是儿子发来的微信留言。方成浩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还搭在键盘上，看到这条消息时，整个人瞬间僵住。怎么回事？！他瞪大眼睛，昨天去医院时，春香还跟他说过两天就能出院，怎么突然就进了ICU？方成浩猛地站起身，椅子在身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匆忙关了电脑，抓起外套就往门外冲。医院离家隔两条马路，平时步行最快十分钟就到，可此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却又无比沉重。路上，方成浩急忙掏出手机给主治医生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医生的声音有些急促：“你老婆一大早七点多就昏迷了，上次我们已经沟通过，她这病就这样，我们科室处理不了，就送急救科了……”方成浩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心中问道：“为什么儿子这么晚才告诉我？

他大姨呢？”昨晚儿子回家都夜里两点了，说是在医院跟他妈聊呢，今天起了大早，招呼都没跟他打就出了家门。还有他大姨林美香，平时再怎么不待见自己，这个时候也该及时通知他呀。方成浩边想这些问题，边小跑着进了医院大门。

医院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白色的墙壁和灰色的地面让人心情愈发沉重。

他按照儿子说的，坐电梯直达六楼的急救科。ICU的灯牌悬挂在双开门顶部墙上，红色的灯光在白色的墙壁上显得格外醒目，门紧闭着。门前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摆放着几排蓝色的塑料椅子，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坐着，脸上满是焦虑和疲惫。

方成浩一眼就看到站在ICU室门口的儿子方果果和他大姨林美香。“果果，什么情况？

”方成浩急忙走上前去，手搭在儿子肩头，试图安抚下神色紧张的儿子。

他的手触碰到儿子的肩膀，能感觉到儿子身体微微颤抖。方果果没言语，只是抬起头看了方成浩一眼。他眼神中满是冷漠和嫌弃，一抬手将方成浩刚放上肩膀的手推了下去，那动作带着一股狠劲。方成浩被闪了下，身子差点摔倒，也没人扶他，他怔了怔，没计较。方成浩转而看向林美香，脸上挤出一丝讨好：“姐，春香怎么了？”林美香嘴角拧了下，那表情比儿子的嫌弃更嫌弃。

她穿着一身花哨的衣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眼神中满是不屑，没理方成浩，把头扭到一边。方成浩不死心，继续加大音量：“姐，春香怎么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你是聋子，别人不是聋子。”林美香猛一摆头，肩膀夸张地抽动一下，仿佛被人狠狠咬了一口，露出一副冷脸，语气坚硬得像块石头，“我没时间跟你说，待会儿医生会说的。”说完，她一手拉着果果，朝大厅前排的椅子走去，两人并排坐下，蓝色的塑料椅，表面已经有些磨损。刚才惊动有点大，大厅里的人都往方成浩方向看。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同情，也有不屑。

方成浩被晾在那儿，没人搭理他，也觉尴尬，只好往前迈了几步，找了个后排的椅子坐下。

椅子很硬，硌得他屁股生疼。他心里不是滋味，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大厅里人还不少，时不时ICU室的门打开，有工作人员召唤某人进去。那是允许探视病人的家属或陪护。

方成浩坐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着ICU的门，仿佛只要盯得够久，春香就能马上从里面走出来。“林春香的家属——”不知过了多久，方成浩看到ICU室旁边的小门打开，有人叫道。那声音在嘈杂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方成浩看到儿子和他大姨站起身，朝那门冲去。他也急忙跟了过去，脚步有些慌乱。

这是一间小房间，里面还有一个门，应该直通ICU重症室。

小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水味，墙壁上挂着几张人体解剖图。方成浩进了小屋后，林美香好像故意用身体堵了下方成浩，她的身体像一堵墙，横在方成浩面前。

儿子就抢先坐在医生桌前的那把椅子上，那椅子是黑色的皮革椅，看起来有些陈旧。

方成浩没言语，反正室内就一把椅子。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愣了一下，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一丝疲惫。他看着方成浩他们，说道：“情况是这样，病人的氨指数高达140，超出正常几倍，而且肾、胃等脏器功能退化，必须得借助机器维持功能或生命。我还想了解下，病人病史，病人确诊肝硬化失代偿期有几年了？？“6年多……”方成浩道，”还做过TPS手术。

““噢，抢救过吧？““抢救过六七次。“医生看了眼方成浩，顿了下，道：“所以有些情况，我们也无法预料，我们会用一些医疗手段尽力进行救治……”儿子和林美香看插不上嘴，便一直听着。

医生拿几张纸，让家属签字。白色的文件纸，上面的字密密麻麻。方成浩想过去看下，但被林美香抬手挡了下，林美香的手白嫩光滑，指甲上还涂着鲜艳的指甲油。

儿子此时毫不犹豫地在那几页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字写得很潦草，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方成浩欲言又止，已经这样了，再没说什么。出了小房间，果果被林美香拉着坐在最前排，其它座位都有人。方成浩只得在第三排找了个空位坐下，那椅子坐上去嘎吱嘎吱响。方成浩内心焦急，想找儿子问下情况，林美香在旁挡着，终究插不上半句话。从学校放假回来已经三天了，果果跟他连一句像样的话都没说过。

除了去医院看他妈就是找同学玩儿，一天到晚见不上几面，偶尔见一面也是在医院，他给老婆和林美香送水果和饭的时候，儿子对他这个爹更是爱搭不理，跟平时他在微信里给他打生活费简直判若两人。不计较了，自己的孩子嘛，方成浩在心里安慰自己。一早起床就坐在电脑前，连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方成浩感觉膀胱有些发胀。他站起身来，准备去趟洗手间。也许是巧合，林美香此时回头朝他望了一眼，依然是那种他所熟悉的嫌弃或鄙夷。她的眼神像一把刀，刺痛了方成浩的心。方成浩没言语，就离开座位走出了大厅，去了大厅外走廊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墙壁上贴着几张破旧的广告纸。方成浩走到一个隔间前，打开门走了进去。他按下抽水马桶，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回到座位上时，方成浩看到林美香头歪向果果一侧，好像说着什么。方成浩没想听，但林美香尖细的声音就不住地往自己耳朵眼里钻——“……果，你卡里有多少钱?”“不够三万吧。”“这么多呀，你先打到我卡里，这不我手头没钱了，医院刚才通知缴费呢……”“那大姨，你别急我转给你。”……方成浩心里有点震惊，这孩子手里竟有这么多钱。这是攒了多长时间啊。他想起自己，一贫如洗，还要靠别人施舍度日。他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袖口还有些磨损。

方成浩不愿也不敢再往下想了，他低下头，双手抱头，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

昨晚三点多才睡觉，方成浩有点困，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地迷糊了。他的头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一样。突然，方成浩醒了。他发现大厅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周围安静得可怕。

他下意识翻看手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先前医生交待过，探视病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他们去吃饭了。方成浩苦笑一下，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他也站起身，不管怎样自己也得吃点啊。他的腿坐得有些麻木，走路一瘸一拐的。方成浩回到家里，家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他洗了下手，那水冰凉刺骨。他将刚在路上买的饼拿厨房里切成两块，饼是路边摊买的，有些干硬。

然后洗了个西红柿，那西红柿红得鲜艳，但吃起来却有些酸涩。他就着饼吃了起来，每嚼一口都觉得难以下咽。同时，方成浩打开了桌上的电脑。电脑屏幕亮起，发出刺眼的光。

前一阵，刚开写了一本书，正在蕃茄小说网上连载，每天必须有四千字的更新量。

上午要不是去医院，小说的存稿也够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着，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也不知这本能不能突破……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可方成浩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第二章 你不能进去下午三点半，方成浩就匆匆赶到了医院急救科。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白色冰冷的墙壁，灯光惨白地照着一切，让人心里莫名发慌。他脚步急促，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来到ICU室大厅，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或站或坐，脸上都带着焦虑与担忧的神情。

探视时间还未到，一些人手里拿着蓝色的无菌隔离服，那隔离服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扎眼。方成浩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也买一套。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果果的声音：“爸，去一楼超市买套无菌隔离服。”这声音让方成浩心里一惊，他赶忙转过身，就看到果果和林美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后。果果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林美香则穿着一件花色的连衣裙，眼神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方成浩挤出一丝笑容，对儿子说道：“我这就去买。”说完，他便转身下了电梯。

电梯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空气味，墙壁上贴着医院的宣传海报和科室布局图，颜色已经有些黯淡。电梯门打开，方成浩径直朝一楼超市走去。刚到超市，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儿子发来的微信留言：再买几包纸垫，要那种大张的。等下进病室，我妈要用。方成浩看着手机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便在超市里开始寻找隔离服和纸垫。

超市里的灯光有些昏暗，让他看得有些眼花。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隔离服和纸垫，拿到收银台前付款。当看到付款后余额显示不到一百时，他的心不自觉地紧了一下，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仿佛那余额的数字是一把锋利的刀，刺痛着他的心。

方成浩提着所买的东西回到ICU室门口时，ICU室的门刚好打开，医生开始放人进去。

周围的人纷纷开始往身上穿无菌服，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方成浩也正准备像别人一样往身上穿无菌服，这时，身边的儿子却突然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无菌服，动作十分粗暴，方成浩的手被拽得生疼。

“你不能进去！”果果冷冰冰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仿佛方成浩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方成浩刚想说点什么，眼看着林美香却将果果手里的无菌服抽了过去，动作迅速而熟练。她利索地套在自己身上，那蓝色的无菌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臃肿。套好衣服后，她还故意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得意地看了方成浩一眼。方成浩咽下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道：“好，我等下再进去看你妈。”“不用了，一天只一次，一次只一人，以后你也别想进。

”林美香冷冷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似乎鼻子里还“哼”出一声来，那声音就像一把冰冷的箭，直直地刺进方成浩的心里。林美香趁方成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方成浩手里的纸垫包夺在手里，就匆匆进了ICU室，“砰”的一声，门在她身后关上了，那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仿佛是给方成浩判了死刑。“爸，我妈住院的医药费你得负担。” 这时，果果走到方成浩面前，伸出手说道。

果果显然是受到林美香指使。方成浩看着儿子，心里一阵悲凉。他知道，妻子生病几年来，动辄住院，抢救多次，家里早已被掏空了家底。这次住院时，妻子说她姐林美香有钱，所以是林美香给办的住院手续。可儿子方果果根本不知道家里这种情况，他来医院时只看到林美香在忙活其实她帮方成浩照顾春香没多长时间，再加上方成浩不善于表达，木讷，能说会道的林美香有意无意的挑拨，方果果不明真相，就觉得父亲一生无所事事，什么活不干，母亲的病就是父亲给气的。方成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岳父出现在大厅里。方成浩和果果赶忙迎了上去。

岳父穿着一件得体的中山装，脸色蜡黄，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摆摆的。“什么我都知道了，美香出来了再说吧。”岳父摆了下手，对方成浩也是一副鄙夷和冷漠的态度。

“果果你坐在我这儿来。”话闭，再没多看方成浩一眼。三十多分钟后，林美香从ICU病室出来，依旧对方成浩是冷漠之态，她直接跟岳父说：“春香嘴里插着管，身上也插了几个管，我进去没一点反应。我看这次悬……”岳父一听情况，略作迟疑，才转头冲方成浩说：“那就准备后事吧……”一听准备后事，林美香伸手拉起果果，二人避着方成浩，站在一角落里，嘀嘀咕咕起来……过了一会儿，果果冲方成浩走过来，说道：“爸，给我妈买一块墓地，要好点的。”此时此刻，方成浩要死的心都有。心里道，这孩子怎么就不想事呢？其实，方成浩知道妻子已抢救数次，医生也早给他提过，妻随时都有故去的可能。按方成浩的计划，如果妻子真的故去，他便先将妻骨灰寄存到火葬场，待将果果供到大学毕业，家里经济状况有了好转，再为妻置一块好点的墓地安葬。可是喜好玄学，经常装神弄鬼的林美香却说她妹子春香命格不凡，人死了，必须得入土为安，否则对逝者和家人都不好。果果在一旁闹得厉害，不停地拽着方成浩的胳膊，嘴里还嘟囔着：“爸，你就听我姨的，给我妈买个墓地吧。我妈一辈子跟你住在租的房子里，活着飘着，不能死了也飘着啊……”方成浩被儿子拽得有些站不稳，思忖片刻，心一横，便向林美香走去，无奈地低下身，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林美香说道：“美香，我知道你有钱，你就借我点给春香买墓地吧。”林美香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你不是不差钱吗，小姑和小叔给你钱你都不要，没钱的话把自己的身份证挂到网上去水滴筹呀。”方成浩的脸涨得通红，他急忙解释道：“当初亲戚们给钱，是因为我当时手头还有两个给春香治病，觉得没必要，现在钱都花完了……”跟美香借钱无果，方成浩又转而向岳父张口借钱。岳父皱着眉头，眼睛里透露出一种自私和冷漠，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钱还要看病，果果他舅还要用，你去同学那借去吧。”方成浩没想到跟妻最亲的两人竟是这般态度，他的心像是被放进了一个冰冷的冰窖里，寒透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有些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过了好一会儿，方成浩才回过神来。反正ICU病室也进不去，岳父和林美香也不想搭理他，果果也不知跑哪去了。在这里，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方成浩跟岳父和林美香打了声招呼，就下了电梯。站在医院广场上，他犹豫再三，然后向公交车站走去。雷声滚滚，要下雨了，方成浩加快步伐，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第三章 你外面有女人方成浩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两秒，盯着表姐的微信头像，一张带着夸张金耳环的自拍。他摁下语音，喉咙像被塞了团湿棉花："姐，能不能再借我些钱，我有急用……"话刚出口，眼眶就有些发烫，他慌忙低头，刘海垂下来遮住泛红的眼角。其实他没想哭，可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带着鼻音，像被砂纸磨过的木棍。表姐的视频弹出来时，方成浩正用袖口胡乱擦脸。镜头晃了晃，露出表姐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成浩啊，姐这会儿在美容院呢。"她背后是挂着水晶吊灯的美容床，粉色床单上散着几支玻尿酸安瓶，"你说借多少？""三万……"方成浩听见自己说。公交车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很大，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无数条透明的小蛇。表姐的眉毛挑得老高："三万？

你当姐是开银行的啊？"她突然凑近镜头，眼角的鱼尾纹里卡着亮晶晶的高光，"不过看在你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的份上，姐给你凑两万。过来吧。"此时，方成浩已经坐在美容院里表姐的面前。表姐转身从香奈儿包里抽出一沓现金，纸币边缘还印着银行柜台的红色印章，"现金，不用还。"方成浩盯着那沓钱，鼻腔里涌进表姐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美容院里刺鼻的精油气息。他想起上次在医院，春香躺在病床上，肚子鼓得像塞了个西瓜，腹水把皮肤撑得发亮。医生来抽腹水时，暗黄色的液体顺着导管流进透明塑料袋，春香咬着毛巾，额头上全是冷汗。"谢谢姐。

"方成浩接过钱时，指尖碰到表姐冰凉的美甲片，像碰到一块冻硬的塑料。

同学老陈的转账提示音在凌晨零点三十分响起。方成浩盯着手机屏幕上的"10000元"，内心无比感慨。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透过云层，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午夜，电脑屏幕泛着冷光，方成浩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发烫。小说更新的量必须达标，否则追书的读者就会流失，平台的推荐便是无根之木。烟灰缸里堆满烟头，尼古丁的味道混着茶水的苦涩在空气中打转。当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落下时，他猛地后仰，椅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摸出烟盒，发现只剩最后一支。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盯着袅袅上升的青烟，忽然想起去年那个闷热的夏夜……春香蜷缩在床上，肚子大得吓人。

她用手撑着腰，每动一下都发出痛苦的闷哼。"成浩……"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肚子好胀……"方成浩跪在床上，一边用艾灸给她小心地灸肚子，一边为她做足底的穴位辐射区按摩。他摸到春香后背全是冷汗，床单被洇湿了一大片。

"必须去医院。"方成浩当时说。可银行卡里的数字像根刺扎在他眼里。

营养品的账单堆在茶几上，奶粉罐空了五个，气血康的空盒子排成整齐的一列。

儿子的学费通知已发到手机里，手机中那红色印章刺得他眼睛生疼。

……林美香的电话是在第三天打来的。方成浩记得那天特别热，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流。

"成浩啊。"林美香的声音带着蜜糖般的黏腻，"听说你缺钱？""姐，春香的病……""哎呀我懂我懂。"林美香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姐最近手头也紧。

股市里套着二十万呢，现在取出来要亏三万多……"她突然笑起来，"要不这样，姐给你介绍个富婆？人家就喜欢你这样有担当的男人……实在不行，商量下呵，咱俩抱团取暖得了……"方成浩感觉血液直冲脑门。他听见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指甲盖因为用力而发白。"林美香！"他几乎是在吼，"春香是你亲妹妹！

她现在躺在床上等死！"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林美香夸张的笑声："哟，开不起玩笑啊？那算了呗。"此刻，方成浩站在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他鼻腔发酸。

春香刚做完第三次腹水抽取，脸色白得像张纸。他看着缴费单上的数字，突然转身冲出医院。

雨后的柏油路泛着油光，他踩到一滩积水，鞋尖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匪夷所思的是，在妹子住院期间，始终未露面的林美香，却在春香出院当晚，赶到妹子家中给春香来“施法招魂”……林美香穿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头发散下来披在肩上，手里还拿着个装满水的碗。"让姐给春香招招魂。

"林美香的声音轻飘飘的，"她这病啊，是让脏东西缠上了。

"方成浩看着她从包里掏出一把筷子，在碗里摆来摆去。筷子突然立住时，他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林美香闭着眼睛念念有词，突然睁开眼："方成浩！

你外面有女人！"春香在床上猛地抽搐了一下。方成浩看见妻子枯瘦的手指抓住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你胡说！"他冲过去要抢碗，却被林美香灵活地躲开。

"把黄纸钱烧了！"林美香厉声道，"让你那小情人赶紧走！

"方成浩盯着桌上那堆皱巴巴的黄纸，似乎闻到一股刺鼻的烧焦味。他手忙脚乱地点火，火苗窜起来的瞬间，他看见春香的眼睛里映出跳动的火光，那目光像把钝刀，在他心上一下下地割。"去你该去的地方！"林美香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

方成浩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纸钱的灰烬掉进碗里，看着青烟袅袅升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床头灯发出昏黄的光，照得林美香的脸阴晴不定。当方成浩端着碗走到楼下时，雨又下起来了。他站在花坛边，看着雨水把纸灰冲成黑色的泥浆。突然，他想起张倩——那个大学时总和他一起泡图书馆的女孩。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婚礼上，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把红包塞进他手里时，指尖凉得像块冰。"要幸福啊。"她当时说。

后来听说她去了美国，再后来就是同学会上的噩耗。方成浩摸出烟盒，发现已被雨水泡湿了。

他用力把烟盒揉成一团，扔进雨水里。回到家时，春香已经睡着了。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脸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方成浩轻轻握住她的手，发现妻子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样瘦小，像根干枯的树枝。他低头亲吻她的手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第四章 阻挠与阴谋医院的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白色的墙壁在日光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冰冷。方成浩脚步匆匆，每一步都带着焦急与不安，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紧紧盯着前方ICU室的方向。刚走到ICU室附近，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吵闹声……方成浩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

只见林美香正和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眉来眼去，两人脸上都挂着暧昧的笑容，那男人还不时伸手去触碰林美香的手臂，林美香则轻轻拍打着他，像是在打情骂俏。

方成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了起来。他刚要上前质问，林美香却眼尖地看到了他，脸色瞬间一变，像变脸似的从娇嗔转为冷漠。

她快步走到方成浩面前，双手叉腰，大声说道：“你来干什么？春香受了刺激，谁都不见！

”方成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美香，嘴唇微微颤抖着说：“我是她丈夫，我怎么不能见？”这时，儿子方果果从一旁跑过来，拉着方成浩的衣角，仰着头，一脸厌恶地说：“爸，你贪污了家里的钱，才害得妈妈掏不出医疗费，妈妈不想见你！

”方成浩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瞪大眼睛看着方果果，声音颤抖地说：“果果，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林美香在一旁冷笑一声，说道：“就是啊，那天晚上进ICU前，他们母子俩说什么，我也没怎么听，估计就是因为你做的那些事在生气呢。”方成浩的眼眶微微泛红，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林美香，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什么时候贪污家里的钱了？”林美香却不管不顾，继续大声说道：“哼，你还不承认？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在什么小说平台上写东西，还说什么进入关键期，更新步伐加快，我看你就是白日做梦，想靠这个发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周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方成浩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数根针扎着。他委屈极了，有口难辩，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方成浩心里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见到妻子春香，想办法救她的命。

他顾不上和林美香争吵，转身就往医院外走去。他知道，自己有个同学在医院附近工作，也许能帮上忙。一路上，方成浩的脚步急促而沉重。

街道两旁的树木在烈日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树叶被晒得卷曲起来。方成浩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想着快点找到同学。终于，他看到了同学熟悉的身影。方成浩急忙跑过去，喘着粗气说：“老同学，我……我妻子在ICU，急需输血，你能不能帮帮我？

”同学看着方成浩焦急的样子，有些为难地说：“成浩啊，不是我不帮你，我这几天身体也不太舒服，实在没办法输血啊。”方成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没有放弃，继续说道：“老同学，你再想想办法，求求你了，我妻子真的等不及了。

”同学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我再联系一下其他同事，看看有没有人能帮忙。

”方成浩感激地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同学，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同学当着方成浩的面，连续拔打了几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同学无奈地摇摇头说：“成浩，实在不好意思，大家都各有各的情况，实在抽不出人来输血。

”方成浩只觉得一阵绝望涌上心头，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差点没站稳。但他还是强撑着，对同学说：“没关系，老同学，我再想想办法，谢谢你。”离开同学后，方成浩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院。他坐在ICU室前大厅的塑料椅上，双手抱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这时，医生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轻声说：“方先生，你妻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她的各项指标都不好，主要脏器都在衰竭，这是不可逆的……病人本身也很痛苦……即使救过来，也跟以前不一样，甚至不如以前……一般家庭恐怕难以承受……”方成浩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医生，沉声说道：“……我不想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还是想救她！”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开了。方成浩刚要起身，林美香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双手抱在胸前，冷笑着说：“方成浩，你看看你，把春香害成这样，现在医生都建议放弃了，你还不死心？

”方成浩愤怒地看着林美香，说道：“林美香，你别在这里落井下石，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林美香却冷笑一声，说：“我安的什么心？我是为了春香好，你看看你，既没钱给她治病，还整天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还不如早点放弃，省得春香受罪。”方成浩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林美香说：“你……你背后使坏，不让我见春香，是不是怕我把你做的事告诉她？

”林美香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她大声说道：“我能做什么事？

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就在这时，林美香背后指使方果果走过来，方果果一脸冷漠地看着方成浩，说：“爸，你和我妈离婚吧，你这样下去，只会拖累我妈。

”方成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果果，声音颤抖地说：“果果，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方果果却别过头，不去看方成浩的眼睛，说：“我这是为了我妈好，你根本就照顾不好她。”方成浩看着方果果，心中满是悲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果果，你不懂，爸爸不会放弃你妈妈的，你也不能被她利用。”方果果却不听，转身跑开了。林美香看着方果果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她走到方成浩面前，说：“方成浩，你就等着被大家指责吧，看看是谁抛弃了春香。”方成浩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看着林美香，一字一顿地说：“林美香，你别得意太早，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一定会救春香，也会让果果知道真相。”方成浩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为了妻子春香，为了这个家，他不能放弃……“嘟嘟嘟……”手机响起。方成浩拿起一看，是同学来电。

方成浩接通手机：“真的吗……“……第五章 你动我的蛋糕了"叮——"电梯门打开，穿蓝色大褂的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方成浩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请问……"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血库那边……""方先生？

"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医生从办公室探出头，"您同学介绍的陈护士长刚调来两个单位血，正在输呢。"她翻开病历本时，金属钥匙串撞在桌面上叮当作响。

林美香的口红"啪"地合上。她踩着高跟鞋冲进医生办公室，镶钻的美甲在门框上划出细痕。

五分钟后她红着眼圈出来，指甲深深掐进方果果手臂："医生说了，要不是我天天送鸡汤，你妈早就没救了！"方果果揉着发红的手臂，突然抓起方成浩手边的保温桶砸向墙壁。

鸡汤在白色墙面上炸开金黄的油花，枸杞像血珠般滚落在地。"你根本不配当我爸！

"果果转身跑向楼梯间，运动鞋在台阶上踏出密集的鼓点。方成浩弯腰去捡散落的枸杞，指尖触到黏腻的鸡汤。他想起平时蹲在厨房熬粥的情景——砂锅里翻滚的米粒裹着当归片，蒸汽模糊了眼镜片，那时妻子总会用虚弱的声音叮嘱他："成浩，别放太多糖……""装什么可怜？"林美香突然踢开脚边的枸杞，水晶鞋跟碾碎一颗干瘪的红枣，"当年我爸给你介绍保健品讲师的工作，是你自己非要当什么作家！"她从香奈尔包里甩出几张退稿信，纸页在空调风里翻飞如丧家之犬。方成浩盯着其中一封退稿信上"题材老套"的朱红批注，喉结上下滚动。他想起上月在邮局寄稿时，工作人员把退回的包裹随手扔进雨里，牛皮纸信封吸饱了雨水，墨迹在掌心晕成蓝色的泪痕。

……深夜的ICU走廊只剩一盏应急灯。方成浩对着手机不停地敲打着键盘，手指都有些麻木了。走廊里的灯光昏黄而刺眼，周围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但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浑然不觉。此时，方果果跟林美香正从大厅处走过来……突然，方果果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