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丢猫的富婆和碎掉的酱油瓶老马蹲在便利店收银台后面数钢镚，阳光从玻璃门斜切进来，在地上投出个长方形的亮斑，里头飘着无数小灰尘。

他数到第三遍的时候，玻璃门“叮铃”一声被推开，带进股栀子花香——不用抬头也知道是3栋的李姐来了。李姐今天穿得跟平时不一样，没穿香奈儿套装，也没拎爱马仕包，就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头发乱糟糟的，眼泡肿得像刚哭过的金鱼。她往收银台前一杵，老马数钢镚的手顿了顿，把刚数好的一摞五毛硬币往抽屉里推了推。“马建国，”李姐的声音有点抖，“看见我家公主没？”老马挠了挠后脑勺，货架上的酱油瓶被他胳膊肘蹭得晃了晃。“公主？

您家那布偶猫啊？昨儿下午还蹲我门口看麻雀呢，我给了它半根火腿肠，它闻了闻，扭头走了，跟您似的，脾气大得很。”“它丢了！”李姐突然提高了嗓门，吓得老马手一抖，刚攥在手里的钢镚滚了一地，叮叮当当地钻到货架底下去了。“从昨晚到现在没回家，监控拍到它半夜往小区东门跑了，那地方修路呢，全是沟沟坎坎，万一掉下去……”老马弯腰去捡钢镚，手指刚碰到一枚一元的，听见这话停住了。

小区东门确实在修路，挖了条半人深的沟，前天他去买烟，亲眼看见张大爷的狗掉进去，扑腾了半天才被拉上来，毛湿得像落汤鸡。“您别急啊，”老马把钢镚塞进裤兜，起身时膝盖“咔”地响了一声，“猫这东西精着呢，说不定在哪栋楼的车棚里逮老鼠呢。

我帮您问问，这小区就巴掌大，丢不了。”“我给你钱！

”李姐突然从布包里掏出一沓红票子，往柜台上一拍，“五千块，你帮我找着公主，这钱全给你！”老马的眼睛亮了亮，又赶紧耷拉下来，假装去擦收银台。

“李姐您这就见外了，邻里邻居的……那啥，您家公主有啥记号没？比如少了颗牙，或者尾巴上有块疤？”“它左耳朵缺了个小口，去年跟楼下王奶奶家的橘猫打架被咬的，”李姐语速飞快，“还有它特爱喝光明牌的酸奶，别的牌子闻都不闻，昨天我刚给它买了一箱，还没开封呢。”老马点点头，从货架上扯了个塑料袋，往里头装了包辣条和一瓶冰镇可乐。“行，我这就帮您转悠转悠。您先回吧，有消息我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李姐走的时候，玻璃门又“叮铃”响了一声。

老马捏着那沓红票子往抽屉里塞，手指都在抖——五千块，够他交三个月房租了。

他刚把钱锁好，就看见对门卖水果的王二麻子探个脑袋进来。“马哥，刚才李寡妇跟你说啥呢？脸哭的跟个烂桃似的。”王二麻子手里拎着个烂苹果，一边啃一边说。“别瞎叫，”老马瞪了他一眼，拧开可乐喝了一大口，“人家猫丢了，让我帮忙找找。”王二麻子“嗤”了一声，把苹果核往门口的垃圾桶里一扔，没扔进去，滚到了马路牙子上。“找猫？她那猫金贵着呢，上个月掉了根毛，都要拿吸尘器吸三遍。

我看啊，八成是被谁偷了，听说那品种猫能卖好几万呢。”老马心里咯噔一下。

他刚才光想着五千块了，压根没往偷猫这茬上想。要是真被偷了，他这点能耐，还能跟小偷硬碰硬？“你看见谁鬼鬼祟祟的没？”老马往门口挪了挪，压低了声音。

王二麻子往货架上瞟了瞟，伸手抓了个橘子在手里掂量。“要说鬼祟，昨儿后半夜，我看见4栋的老周，背着个大编织袋从东门那边回来，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还动了几下。

”老马的眉头皱了起来。老周是个收废品的，平时说话都带着点畏畏缩缩，见了谁都点头哈腰，不像会偷猫的人。但王二麻子这话，又让他心里犯嘀咕。

“你确定看清楚了？”“那还有假？”王二麻子把橘子往秤上一放，“我起夜的时候看见的，他那编织袋上还破了个洞，露出来点白毛毛，跟李寡妇家那猫一个色。”老马掏出手机，想给李姐打个电话，手指头在拨号键上悬了半天，又放了下来。万一是误会呢？

老周一家就靠收废品过活，他儿子还在住院，要是平白无故被冤枉偷猫，这日子就更没法过了。“你别瞎传啊，”老马从抽屉里摸出五块钱，拍在柜台上，“橘子我买了。”王二麻子笑嘻嘻地把钱揣起来：“放心，我也就跟你说说。对了，刚才看见你家隔壁的张阿姨在楼下骂街，说她家酱油瓶被人打碎了，洒了一地，好像就在4栋楼下。”老马心里又是一动。4栋楼下，不就是老周家那栋吗？

他抓起刚才塞塑料袋里的辣条，往兜里一揣，对王二麻子说：“我去趟4栋，你帮我看会儿店。”“哎，马哥，找到猫分我点奖金啊！”王二麻子在后面喊。老马没回头，心里盘算着：先去看看打碎的酱油瓶，要是老周真偷了猫，总不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他走到4栋楼下，果然看见张阿姨叉着腰站在单元门口，地上一摊深褐色的酱油渍，旁边还躺着个碎玻璃碴子。“张阿姨，这咋了？”老马递过去一根辣条。张阿姨接过辣条，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把我刚买的酱油瓶给打碎了！

我昨儿晚上放门口，准备今儿早上炒菜用的，结果起来一看，就剩一地玻璃碴子了！

”“您放哪了？”老马蹲下来，假装系鞋带，眼睛往地上瞟。“就放那个石墩子上，”张阿姨指了指单元门口的石墩，“我估摸着，是哪个不长眼的晚上走路撞掉的，你说气人不气人！”老马的目光落在酱油渍旁边的几个小脚印上，像是猫爪印，沾着点褐色的酱油。他顺着脚印往旁边的草丛里看，隐约看见几根白色的猫毛，缠在草叶上。

“阿姨，您别气了，我再给您买一瓶去。”老马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那哪行，”张阿姨摆摆手，“跟你没关系。对了，你看见老周没？刚才听见他跟他媳妇在屋里吵架，好像说什么东西丢了。”老马心里有谱了。他跟张阿姨打了个招呼，转身往老周家走去。

走到三楼，就听见屋里传来吵架声，是老周媳妇的大嗓门：“你说你收那破袋子干啥！

现在好了，李姐家的猫丢了，人家到处找呢，要是被发现了……”老马站在门口，手刚要敲下去，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周低着头往外走，差点撞在他身上。

“马……马老板？”老周吓了一跳，脸色发白，手里还攥着个破布片，上面沾着点白色的毛。

老马指了指他手里的布片：“老周，这啥啊？”老周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手往身后藏了藏：“没……没啥，收废品收来的破布。”“李姐家的猫丢了，”老马盯着他的眼睛，“你看见没？”老周的眼神躲闪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阵猫叫，“喵呜——喵呜——”，声音细细的，像是受了委屈。

老马心里一紧，推开老周就往屋里走。老周媳妇正站在墙角，手里拿着个毛线球，看见老马进来，脸也白了。墙角的纸箱里，蜷缩着一只白色的布偶猫，左耳朵上果然缺了个小口，看见老马，“喵”地叫了一声，往纸箱深处缩了缩。

“这……这是咋回事？”老马指着纸箱。老周媳妇叹了口气，把毛线球往桌上一扔：“昨儿后半夜，我听见窗户外面有猫叫，打开一看，这猫卡在空调外机上了，腿还受了伤。老周就把它抱进来了，想今儿早上送宠物医院，结果李姐就开始找猫了……我们怕说不清，就没敢吱声。”老周蹲在地上，手搓着裤腿：“那酱油瓶……是我早上出门倒垃圾，不小心碰掉的，想着回来再收拾，结果一着急就忘了。”老马看着纸箱里的猫，又看了看老周两口子，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刚才还真以为老周偷猫了，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那啥，”老马挠了挠头，“猫找着就好，我给李姐打个电话，让她过来接。”李姐来的时候，眼眶又红了，抱着猫一个劲地给老周两口子鞠躬，还硬要塞给他们两千块钱，说是给猫看病的。

老周两口子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老马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该回便利店开门了。“马哥，奖金呢？”王二麻子看见老马回来，赶紧凑上来。老马从兜里掏出那包没开封的辣条，塞给他：“奖金没有，辣条管够。

”王二麻子撇撇嘴：“小气鬼。”老马没理他，蹲回收银台后面，继续数钢镚。

阳光还是那样斜切进来，灰尘还在亮斑里飘着，只是他数钢镚的手，好像稳了点。

他突然想起刚才在老周家看见的那只猫，腿上缠着纱布，却还在纸箱里用爪子拨弄着一个乒乓球。原来再金贵的猫，也喜欢玩不要钱的玩意儿。

“叮铃”，玻璃门又开了。老马抬起头，笑着说：“欢迎光临。

”第二章 消失的快递和广场舞的战争周三下午三点，太阳把柏油路晒得滋滋冒油。

老马趴在收银台上打盹，口水差点流到计算器上，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马建国！

你看见我快递没？”5栋的刘婶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是个快递单号，“我跟快递员说放你这儿，怎么没了？”老马揉揉眼睛，看见刘婶手里的塑料袋还滴着水，估计是刚从菜市场回来。“刘婶您别急，我这儿有监控，调出来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