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齐悠，一个平平无奇的姐姐。

我弟，齐航，一个平平无奇的“你姐有钱你怕啥”的坚定执行者。

我妈，一个“儿子是天儿子是地，女儿是给儿子换天地的水泥”的传统妇女。

我爸，一个“别吵了，都是一家人”的专业和稀泥选手。

他们以为亲情是无底线的自动提款机。

我以为亲情是明算账的有限责任公司。

当他们再一次以“亲情”为名，试图从我这里掏走给他买婚房的首付时，我没吵没闹。

我只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家庭内部借款及担保协议》，外加一份我弟从小到大花销的Excel明细表。

那一刻，世界安静了。

也从那一刻开始，这个家，变得好玩了起来。

这不是一个复仇的故事，也不是一个重生的故事。

这是一个清醒的成年人，如何用最温柔的表情，说最扎心的话，做最绝的事，顺便教会家人“什么叫尊重”的搞笑纪实录。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我妈今天特地烧了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油汪汪，亮晶晶，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

“悠悠，多吃点，看你最近上班累的，脸都小了一圈。”

我爸在旁边帮腔：“是啊是啊，多吃点。”

我弟齐航，埋头扒饭，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眼珠子却滴溜溜地在我脸上转。

我慢条斯理地啃着排骨，骨头吐在旁边的盘子里，堆成一座小山。

我知道这顿饭的戏肉，不是排骨，是我。

果然，三巡过后，我妈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

来了。

“悠悠啊，”她开口了，声音无比慈爱，“你弟，也老大不小了。”

我点点头：“嗯，二十四了，是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了。”

我妈的脸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妈的意思是，他跟晓晓也谈了两年了，人家姑娘是个好孩子，不能再拖着人家了。”

方晓晓，我弟的女朋友。一个没什么主见，但人还算老实的姑娘。

我继续点头：“那确实，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齐航，你得对人家负责。”

齐航嘴里叼着根排骨，含糊不清地说：“姐，我这不是想负责嘛……”

我妈立刻接上话：“就是啊！想负责，那不得有套房子吗？人家晓晓家里说了，别的都不要求，只要一套婚房，首付就行，贷款他们小两口自己还。”

她顿了顿，终于图穷匕见。

“我跟你爸，这辈子攒的钱，你也知道，就那么点。给你弟凑了凑，还差二十万。悠悠，你……”

我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看着我妈那张充满期待的脸，看着我爸那张“你就帮帮你弟吧”的脸，再看看我弟那张“姐，就靠你了”的理直气壮的脸。

我笑了。

“妈，你的意思是，让我出这二十万，给我弟买婚房，是吗？”

“哎！我就知道悠悠最懂事了！”我妈一拍大腿，喜笑颜开。

齐航也嘿嘿地笑，给我夹了最后一块排骨：“姐，这块最大的给你！”

我没动那块排骨。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可以。”

三张脸，瞬间笑开了花。

我妈激动地说：“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你弟的！”

齐航更是直接站起来了：“姐！你就是我亲姐！以后我跟晓晓结婚了，绝对好好孝敬你！”

我爸也松了口气，端起酒杯：“来来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他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个文件夹。

一个蓝色，一个黄色。

我把蓝色的文件夹推到饭桌中央。

“这是我草拟的《家庭内部借款协议》，齐航。二十万，我可以借给你。按照银行同期贷款利率，我们算五年还清，这是详细的还款计划。这里，需要你签字。”

我又指了指协议的另一处。

“这里，是担保人签字的地方。爸，妈，你们谁来签？”

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得人心慌。

齐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一家人，谈什么钱？还利息？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我妈也反应过来了，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齐悠！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跟自己亲弟弟算计这个？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女儿！”

我没理会她的咆哮。

我打开了另一个黄色的文件夹，推到他们面前。

“爸，妈，齐航。这第二个文件夹里，是我请会计师朋友帮忙整理的，从齐航上大学开始，我为他支付的所有费用明细。”

我抽出第一张纸，念给他们听。

“大一学费八千，住宿费一千二。我付的。生活费，每个月我给他转一千五，四年，总计七万二。他买第一台苹果手机，五千八，我给的。他谈恋爱，请女朋友看电影吃饭买礼物，钱不够了，找我要，零零总总，这是一张账单，总计一万三千七。他毕业旅行，说要去西藏净化心灵，花了两万，也是我出的……”

我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念一份天气预报。

但每念出一个数字，齐航的脸就白一分，我妈的嘴唇就哆嗦一下。

“……所以，不算这二十万，齐航已经花了我十三万八千九百块。我没找他还过一分钱，因为我觉得，作为姐姐，我帮衬弟弟，是情分。”

我抬起眼，目光扫过他们三个。

“但是，情分，不是无限透支的信用卡。这十三万，我可以当是送你了，不用还。但从今天起，我们姐弟之间，任何超过一千块的经济往来，必须走正规合同。”

我把那份蓝色的借款协议，又往前推了推。

“签字吧。签了字，我立刻转账。不签，这二十万，一分也没有。”

我说完，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喝了一口。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你……”我妈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齐航是你亲弟弟！”

“正因为是亲弟弟，我才要教他，成年人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是心安理得地趴在姐姐身上吸血。”我看着齐航，语气依然温和，“齐航，你是男人，马上就要结婚成家了。你未来的妻子，是希望嫁给一个有担当的丈夫，还是一个离了姐姐就活不了的巨婴？”

齐航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

“啪！”

我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上面的碗碟都跳了起来。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齐悠，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拿出这二十万，你就不是我女儿！我没你这个女儿！”

我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站起身，把两个文件夹收回包里。

“妈，女儿不是身份，是关系。关系是需要双方共同维护的。你如果觉得，只有无条件满足你儿子的要求，才能维持我们的母女关系，那这个关系，不要也罢。”

我走到门口，换好鞋。

“饭我吃完了。谢谢款待。关于借钱的事，我的条件不变，你们考虑清楚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我拉开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哦，对了。这顿排骨，味道不错。按照市价，大概五十块钱一斤，我吃了差不多半斤。加上米饭和水电，算三十块吧。”

我从钱包里抽出三十块钱，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饭钱，我付了。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我关上门，把一屋子的惊愕、愤怒和不知所措，都关在了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