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内壁结着滑腻的青苔，陆寒蜷缩在拐角处，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他把半截钢筋插进电缆箱的裸露接口，电流顺着金属窜上手臂，肌肉不受控地抽搐。

这招不新鲜，贫民窟的孩子早学会用高压电刺激神经，短暂麻痹伤处——前提是别把自己电死。

他咬着后槽牙撑过三秒，拔出钢筋，甩掉上面的锈渣。

指尖发麻，但丹田那股空荡荡的撕扯感被压下去了一瞬。

够了，只要能走就行。

巷口摩托的轰鸣越来越近，青龙帮不会只派一队废物来探路。

他翻过身，从打手尸体上摸出三枚通讯器，芯片全毁，倒是腰间鼓鼓囊囊。

掏出来一看，是两管劣质止血膏，一把折叠刀，还有一枚金属牌。

牌面刻着铁笼，笼中锁着一头扭曲的狼首，底下蚀着两个字：血笼。

陆寒用拇指蹭了蹭边缘，齿痕明显——这是黑拳赛的入场信物，江城地下圈子里流通的硬通货。

赢一场，换五百块；连胜三场，奖聚灵丹一枚。

聚灵丹？

他冷笑。

三品以下武者用的低阶丹药，对正常人是补药，对他这种经脉残缺的“废脉者”，是吊命的毒药。

吸得快，崩得更快。

可现在，他连这种毒药都碰不到。

他把令牌塞进夹克内袋，贴着青铜残片的位置。

残片微微发烫，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接头点在旧城区的废品回收站后巷，凌晨一点。

穿雨衣的男人靠在墙边，手里转着一把弹簧刀，刀刃开合，发出金属摩擦的轻响。

“陆寒？”

那人嗓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铁皮。

陆寒点头，没靠近，站在三米外的路灯阴影里。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衣领。

“听说你干翻了青龙帮三个探子？”

男人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挺能打啊。

可惜，废脉的身子，打再多也没用。”

陆寒垂眼，肩膀微微塌下，“我就想赚点钱，离开江城。

你们这赛，真给聚灵丹？”

“当然。”

男人递出一份纸质合同，边角卷曲，墨迹有些晕染，“签了字，明晚八点，地下拳场见。

三连胜，丹药到手。

死了，算你倒霉。”

陆寒接过合同，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手腕。

就在接触的瞬间，胸口的残片猛地一烫，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低头看纸，仿佛在读条款，实则心神绷紧——那男人手腕内侧，有一道极淡的青色纹路，若隐若现，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的印记。

残片的反应不会错，这人经脉里压着一股被禁锢的力量，和青龙帮高层有关。

他装作不懂，皱眉问：“对手呢？

什么等级？”

“杂牌军，跟你差不多。”

男人笑得敷衍，“废脉打废脉，不正好？”

陆寒低头签字，笔迹潦草。

签完，把合同递回去，顺手把一枚锈迹斑斑的硬币丢进对方口袋，“雨太大，没带伞。

借个火？”

男人一愣，掏出打火机。

陆寒凑近点烟，实则借着火光，看清了对方袖口内侧绣着的暗纹——龙尾缠刀，青龙帮执法队的标记。

他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雾，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冷笑：“小子，别想着逃。

签了字，就得上场。

不然，你知道后果。”

陆寒没回头，只把手插进兜里，捏紧了那枚硬币。

他没点烟，也没火。

但他拿到了信息。

拳场在废弃地铁站的深层隧道，入口藏在垃圾压缩站底下。

陆寒绕了七条排水管，从通风井滑下去时，裤管被铁刺划开一道口子。

他落地无声，贴着墙根挪到角落。

场内灯光昏红，空气混着汗臭、血腥和劣质消毒水的味道。

擂台是钢板焊的，边缘焊着铁链，像口棺材。

西周坐满人，赌徒、打手、药贩子，吆喝声混成一片。

他没靠近，蹲在通风口阴影里，闭眼感知。

残片贴着胸口，像块温热的石头。

他集中精神，让意识顺着那股热流延伸——残缺武脉虽不能引气入体，却对灵气波动异常敏感。

刚才那场战斗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震荡，像水波一圈圈扩散。

他捕捉到其中一道残余劲力。

拳风炸开时的震荡波，不是一重，而是两重。

第一重是肉身力量，第二重是气劲在体外爆开的“气爆劲”。

只有三品武者才能掌握的技巧。

他睁开眼，瞳孔收缩。

青龙帮根本没打算让他参赛。

他们是想让他上台，被三品武者一拳轰杀。

废脉者死在擂台上，没人会追查。

还能震慑其他不听话的底层觉醒者。

他低头看袖口，那截钢筋被他折成两段，一段藏在右袖，一段卡在腰带后侧。

签生死状时，他故意用左手按印，右手始终垂着。

没人发现他袖中藏铁。

回到地面时，天刚蒙蒙亮。

他靠在废弃电话亭边，掏出那枚血笼令牌。

正面是狼首铁笼，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胜者生，败者葬。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笑得极轻，像刀刃刮过玻璃。

父亲说过，活着，才有资格说对错。

可现在，他连活都快活不下去了。

聚灵丹是他唯一能稳定经脉的希望，哪怕只是暂时的。

残片发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牵引——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催他前进，在说：去，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他把令牌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最后塞进内袋，压在残片上。

然后他从地上捡起半块碎砖，走到电话亭的金属支架前，用力一划。

“滋啦”一声，铁皮上留下三道深痕。

这是标记。

他来过。

他没逃。

他转身走向巷口，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拳场办公室在地下二层，水泥墙，铁门，门口站着两个持震荡枪的守卫。

陆寒推门进去时，接头人正坐在桌后抽烟。

“来了？”

男人抬眼，“改变主意了？”

陆寒不说话，从怀里掏出合同，拍在桌上。

“我打。”

男人挑眉，“不怕死？”

“怕。”

陆寒声音低，“可更怕没钱买药。

我这身子，再不补，撑不过半个月。”

男人笑出声，“老实人。

我喜欢老实人。”

他拿出印章，盖在合同骑缝处，“明晚八点，第三场，对手叫‘铁脊’，三品初阶，擅长近身绞杀。

你要是能撑过三分钟，就算赢。”

陆寒点头，伸手要拿合同副本。

男人却没松手，盯着他问：“最后问一次，真要签？

死了不赔命。”

陆寒首视他，“我这种人，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签吧。”

合同交到手里时，他指尖再次擦过对方手腕。

那道青色封印纹路一闪而没，残片又是一烫。

他把合同折好，塞进夹克，转身要走。

“对了。”

男人在背后喊住他，“别带家伙。

安检会查。”

陆寒回头，笑了笑，“我这种废脉，能靠什么？

不就靠命硬么。”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办公室内，男人掐灭烟头，按下桌底按钮。

墙角摄像头红光一闪。

他拿起通讯器：“通知‘铁脊’，对手确认到场。

让他往死里打，别留活口。”

陆寒走在空巷里，左手缓缓收紧。

袖中的钢筋段，边缘己被他用砖石磨出锋利的斜角。

他没打算空手上台。

聚灵丹必须拿到。

残片的牵引不会错，那东西就在拳场深处，或许就在擂台之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枚丹药，不只是药。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天。

云层裂开一道缝，漏下一缕灰白光。

他低声说：“既然要我死……那就看看，谁先死。”

袖中铁器滑落半寸，抵住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