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六点，杨子灿骑着吱呀响的二手自行车往建材市场赶。

车筐里放着两个肉包，是早餐摊老板多送的；车把上挂着磨破边角的工具包，里面装着卷尺和铅笔——他白天在装修公司打零工，量尺寸、画简稿，晚上回出租屋改支教课件，攒下的钱一半寄给山里的学校，一半留作房租。

刚拐过街角，就看见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林婧萱探出头，头发随意挽成丸子头，碎发贴在脸颊，穿件洗得软的白T恤，和晚宴上的精致判若两人。

“杨老师，上车。”

她拍了拍副驾，副驾座上放着个鼓鼓的登山包，“我妈给我装的，有驱蚊水、创可贴，还有两盒巧克力——你说山里孩子爱吃甜的。”

杨子灿愣了愣，捏着自行车把的手紧了紧：“不用，我骑车去工地就行，你去山里……工地顺路，我送你。”

林婧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指了指他车筐里的肉包，“凉了吧？

我包里有热牛奶，你先垫垫。”

车开起来，林婧萱没提家里的事，只问山里的孩子：“上次你说的那个小宇，是不是总爱偷藏铅笔头？”

杨子灿嗯了声，从工具包里掏出张照片：“他爸妈在外地打工，每次画画都把铅笔削得尖尖的，说要省着用，给妹妹留半根。”

照片里的小男孩蹲在土坡上，手里攥着半截铅笔，正往画本上涂太阳，和笔记本里的画一模一样。

林婧萱盯着照片，忽然说：“下次我带点自动铅笔，不用削，省得他总把手指头磨破。”

杨子灿转头看她，晨光落在她侧脸，睫毛投下浅淡的影，不像高高在上的林家千金，倒像隔壁邻居家的姑娘。

到了建材市场门口，杨子灿刚要下车，林婧萱忽然叫住他：“等等。”

她从登山包里掏出个帆布包，上面印着卡通小熊，“里面是我整理的绘本，还有几套画笔，你先带去学校，等周六我们再一起送别的。”

帆布包沉甸甸的，杨子灿捏着包带，指腹能摸到布料的柔软——这是他从来没给孩子们买过的好东西。

“多少钱？

我转给你。”

他掏出手机，屏幕裂着道缝，是上次摔在山里磕的。

林婧萱笑着把他的手机按回去：“不用，就当我给孩子们的。”

她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个橘子，剥了皮递给他，“路上小心，别总骑那么快。”

杨子灿接过橘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猛地缩回手。

他把帆布包挂在自行车把上，跨上车时差点晃倒，林婧萱在车里笑出声：“杨老师，你慢点！”

自行车叮当地响着，杨子灿回头看了眼，黑色轿车还停在路边，林婧萱正朝他挥手，阳光落在她扬起的脸上，亮得像清晨的太阳。

他咬了口橘子，甜得发慌，连车把上磨破的工具包，好像都轻了许多。

而车里的林婧萱，看着那个骑着旧自行车的背影，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在扉页那行字下面，又添了句：“他吃橘子的时候，耳尖红了——林婧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