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慈善晚宴，梧桐叶被晚风卷着贴在酒店落地窗上，与室内鎏金吊灯的光叠成模糊的影。

林婧萱捏着香槟杯的指节泛着冷白，听父亲身边的地产商吹嘘新楼盘，目光却越过穿定制西装的人群，落在角落那道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男人穿件洗得发蓝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上沾着点浅褐色的泥——不是晚宴地毯的灰，倒像山里田埂的土。

他正蹲在落地花瓶旁，指尖捏着根牙签，小心翼翼挑开马蹄莲花瓣褶皱里的碎纸屑，连花茎上歪掉的缎带都捋得整整齐齐。

起身时没注意身后的侍者，后腰撞得托盘晃了晃，他伸手扶住的瞬间，林婧萱看清了他的眼睛：不算亮，却像雨后的山涧，清得能映出头顶水晶灯的碎光。

“婧萱，发什么呆？”

父亲的声音拉回她，“过来认识下，杨子灿，帮山区小学跑捐赠的志愿者。”

杨子灿刚站首，衬衫后摆还沾着片枯花瓣，他局促地把碎发往后拢，露出额角道浅淡的疤——后来林婧萱才知道，是上次暴雨送孩子回家，摔在山路上磕的。

“林小姐您好，”他声音比样子稳，没有刻意的谦卑，只带着点生涩的礼貌，“这是孩子们画的本子，想请您看看……要是林氏方便，能不能捐批画纸？

他们现在还在用水彩笔涂作业纸。”

帆布包被他攥得发皱，掏出的笔记本封面磨掉了皮，里面的画却扎得人眼热：歪歪扭扭的太阳涂成橘红色，带翅膀的教学楼窗户里画着小笑脸，最后一页是个举画笔的小人，旁边用铅笔描了三遍“谢谢杨老师”。

林婧萱指尖划过墨迹，抬头时眼里带了光：“画得好，画纸我捐，再加二十套水彩。

但我有个条件。”

杨子灿抬头，睫毛颤了颤：“您说。”

“下次去山里，带我一起。”

林婧萱把没沾过唇的香槟递给侍者，伸手时腕间的玉镯轻轻撞在帆布包上，“别叫我林小姐，我叫林婧萱。”

杨子灿盯着她伸出的手，迟疑了两秒才轻轻握住——她的手暖，涂着浅粉色的指甲油；他的手糙，指腹和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画笔、搬教具磨的。

一触即分，他把笔记本往她手里塞：“您要是真去，提前三天找我，山里路不好走，得穿防滑鞋。”

晚宴后半程，林婧萱没再应付任何人，就坐在角落翻那本笔记本。

杨子灿被校长拉着谈捐赠细节，偶尔回头，总能看见那个穿高定礼服的姑娘，正对着一张画傻笑，阳光落在她发梢，和笔记本里孩子们画的太阳，亮得晃眼。

散场时他在门口等车，林婧萱的车忽然停在面前，她摇下车窗，把笔记本递回来，扉页上多了行娟秀的字：“周六上午九点，我在你说的建材市场门口等——林婧萱。”

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杨子灿捏着笔记本，指腹反复蹭过那行字，连衬衫后摆的枯花瓣，都觉得沾了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