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

万莫言像一只受惊的鹌鹑，死死面对着冰凉的石壁，恨不得能用眼神在上面烧出个洞来，好让自己钻进去。

身后那浩瀚如海的注视感，并没有因为她的躲避而减少分毫。

反而像是变成了实质的重量，压得她脊背发麻，呼吸不畅。

升仙大会的流程似乎恢复了。

她能听到远处传来测试弟子报出的名字、灵根属性和品级，偶尔伴随着一阵小小的羡慕的惊呼或惋惜的叹息。

每一个声音都让她心脏紧缩一下。

她拼命祈祷。

祈祷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

祈祷这场可怕的公开处刑快点结束。

祈祷一睁眼就能回到她那虽然也充满社交挑战但至少熟悉无比的出租屋。

宿主持续处于高浓度社交压力环境，社恐能量缓慢积攒中…当前修为：练气期二层（稳固）。

脑海里那个冰冷的系统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万莫言几乎要哀嚎出声。

别再提醒我了！

这种修为提升方式一点也不值得高兴！

这根本就是社恐值的血泪计量表！

不知道面壁了多久。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身后的喧嚣似乎渐渐趋于平静。

测试接近尾声了？

她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一个脚步声，清晰而稳定地，朝着她所在的角落走来。

咚。

咚。

咚。

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上。

让她刚刚稍微放松一点的神经再次瞬间绷紧！

不要过来！

求你了！

她在内心疯狂呐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壁，可惜青玄宗的石壁异常坚固，她连点石粉都没抠下来。

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住了。

是那个威严的声音。

玄嶶真人。

“你。”

仅仅一个字，就让万莫言浑身一僵。

“转过身来。”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万莫言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更紧地贴向了墙壁，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无声地抗拒。

“……”玄嶶真人沉默了一下。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尚未离场的少年少女，以及青玄宗的弟子们，都屏息看着这一幕。

竟然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玄嶶真人？

这女孩要么是疯了，要么…“你既入我青玄宗升仙大会之地，便需按规矩测灵根。”

玄嶶真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压力丝毫未减。

“此乃入门必需之步骤，无人可免。”

测灵根？

还要去碰那个看起来就很奇怪的水晶？

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

万莫言感觉一阵眩晕。

警告！

检测到新的高强度社恐情境预告：‘当众进行身体接触性测试’！

宿主心率飙升！

系统尽职尽责地报警。

我知道！

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

她在心里对着系统咆哮。

“莫非…”玄嶶真人见她依旧不动，沉吟片刻，忽然自以为领悟了什么。

“你早己自知灵根属性品级，不屑于再测？”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探究。

万莫言：“…”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消失。

她的沉默，再次被当成了默认和某种高深莫测。

玄嶶真人心中念头急转。

此女来历神秘，出现方式奇特，还能引动灵气自动来朝…若真身负绝世天赋，不屑于这寻常测试，倒也说得通。

但…宗门规矩不可废。

更何况，他也想亲眼确认一下。

“纵是如此，规矩不可废。”

玄嶶真人语气放缓，却依旧坚定。

“上前，将手置于测灵晶石之上即可。”

他顿了顿，补充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吓人。

“无需紧张，顷刻便好。”

不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

万莫言绝望地意识到，这一关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如果再不照做，这位看起来就很凶的“长老”恐怕会亲自过来把她拎过去。

那场面…光是想象一下，就让她头皮发麻，脚趾抠地。

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宁愿去碰那个水晶，也不想被陌生人触碰！

最终，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万莫言极其缓慢地、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一点点地…转过了身。

但她依旧死死低着头，视线只敢落在自己裙摆和前方的一小块地面上。

“随我来。”

玄嶶真人见她终于配合，转身走向广场中央那枚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菱形晶石。

万莫言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向断头台。

距离那晶石越近，她感觉呼吸越困难。

周围好安静。

只剩下她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和无数道好奇、探究、期待的目光。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背上，脸上。

火辣辣的。

终于，她挪到了测灵晶石下方。

晶石散发的光芒柔和，并不刺眼，但她却觉得比太阳还耀眼。

“伸手。”

玄嶶真人言简意赅地命令。

万莫言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指尖冰凉，甚至在微微发抖。

她看着那枚光滑剔透的晶石，心里充满了抗拒。

碰到它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很烫？

很冰？

或者有电？

会不会又引起什么可怕的异象？

未知的恐惧和当众被围观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崩溃。

社恐指数：99%…持续上升…系统冷冰冰地汇报着进度。

她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仿佛那不是测灵晶石，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快些。”

玄嶶真人催促道，他有些不理解这女孩的磨蹭。

明明身负异象，测个灵根为何如此艰难？

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他的催促像是一把锤子，敲碎了万莫言最后一点犹豫。

她猛地一咬牙，一闭眼，像是赴死一样，将自己的手掌快速地、轻轻地按在了晶石表面！

碰到了！

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

晶石表面温润微凉，触感很奇怪，不像石头，更像某种…有生命的玉石？

就在她手掌接触晶石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测灵晶石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整个晶体骤然爆发出难以形容的璀璨光芒！

不再是柔和的白色，而是七彩流转，仿佛将天地间所有的颜色都吸纳其中，然后又毫无保留地绽放出来！

光芒之盛，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甚至盖过了天空的太阳！

“啊！”

“我的眼睛！”

“怎么回事？！”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许多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得闭上了眼睛，或用手遮挡。

万莫言也被这光芒吓到了，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但她发现，自己的手掌仿佛被粘在了晶石上，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那种熟悉的、因为极度紧张而引发的灵气躁动，再次出现！

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像是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奔涌而出，疯狂地灌入那枚测灵晶石！

警告！

宿主社恐能量过载！

外部灵力接收装置（测灵晶石）过载！

系统提示音变得有些急促。

晶石的光芒越来越亮，色彩疯狂旋转，发出越来越尖锐的嗡鸣声！

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密的、类似闪电的璀璨纹路！

“这…这是？！”

玄嶶真人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他死死盯着那光芒万丈、几乎要爆炸的测灵晶石，又看向那个紧闭双眼、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似乎快要哭出来的女孩。

“七彩混沌之光！

灵力奔涌如潮！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他话音未落。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枚坚固无比、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测灵晶石…竟然…承受不住那疯狂涌入的、带着万莫言极致社恐情绪的灵力…首接从内部…爆炸了！

无数的晶莹碎片向着西周迸射，但在飞溅的过程中，又被那浓郁的、未曾散去的七彩光芒瞬间气化，化作漫天璀璨的光点，纷纷扬扬地落下。

如同下了一场梦幻的光雨。

光芒渐渐散去。

广场中央，只剩下一点点悬浮的白色光屑，标志着测灵晶石曾经的存在。

万莫言的手还僵在半空，保持着按下的姿势。

她整个人都傻了。

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大脑彻底宕机。

碎…碎了？

我…我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

要赔多少钱？

我…我没钱啊…巨大的恐慌和懊悔席卷了她。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不仅要被围观，还要因为损坏公物被逮捕了！

修仙界有没有警察？

会不会坐牢？

她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极致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景象惊呆了。

测灵晶石…被测爆了？！

这得是多么恐怖、多么逆天的天赋和灵力，才能造成这种效果？！

玄嶶真人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也极不平静。

他看着漫天飘散的光点，又看看那个吓傻了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女孩。

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无比清晰地宣布道：“七彩曜世，灵潮碎晶！”

“此乃…旷古绝今之‘混沌道体’！

万年不遇之旷世奇才！”

“天佑我青玄宗！！”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入了万莫言的耳中。

万…万年奇才？

混沌道体？

是在说我？

万莫言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完全不明白这些词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好像…不用赔钱了？

而且…周围那些目光，变得更加火热、更加崇拜、更加…让她无所适从了！

她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唯一的念头是：能不能…再让我面一会儿壁？

或者…首接消失也行啊！

叮！

成功完成‘当众进行高强度身体接触测试’并‘造成震撼性破坏’，社恐能量极大满足！

奖励发放：修为提升至练气期三层！

获得被动状态‘灵威自显’（极度紧张时自动散发微弱灵压，震慑宵小？

）！

万莫言：“…”不、要、再、奖、励、了、啊！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永永远远地躲起来！

测灵根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