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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不见它,它却舔着你(一种冰冷)免费小说完结版_免费小说免费阅读你看不见它,它却舔着你一种冰冷

时间: 2025-09-18 21:28:31 

外婆临终前反复嘱咐我:“夜里有人叫名字,莫回头,莫应声。”直到守灵那晚,我真的听见身后有人轻轻唤我——用的竟是外婆的嗓音。---柴火在土灶里噼啪作响,屋子里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草药味,混着老木头和尘土气,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

外婆躺在里屋那张雕花老床上,只剩下一把枯干的骨头,被子盖在身上,几乎看不出起伏。

我攥着她冰凉干瘦的手,指甲掐进自己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灯苗不时爆开一点细碎的火星,把她沟壑纵横的脸映得明明灭灭。她的呼吸又浅又急,喉咙里拉着破风箱一样的响儿,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要用尽最后的力气。

她忽然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根本不像个弥留的老人。我吃了一惊,俯下身去。

“囡囡……”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定定地对着我,却又像是透过我看着很远的地方,里头有种让我脊背发凉的恐惧,“记牢……夜里,黑透了以后,不管哪个方向,听见有人喊你名字……”她猛地喘了几口气,胸腔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莫回头!千万……莫回头!”她的手指掐得我生疼,指甲几乎嵌进我肉里,“也莫应声!记牢没有?!记牢没有!”她的声音又急又厉,带着一种濒死的、却不容置疑的严厉。我被她吓住了,只会白着脸点头,喉咙里哽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又死死盯了我一会儿,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涣散,扣着我手腕的力气也松了,成一句含混不清的、不断重复的咕哝:“莫回头……莫应声……莫回头……”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彻底断了。煤油灯的火苗猛地往下一挫,屋子里暗了一瞬,复又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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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眼睛还半睁着,望着黑黢黢的房梁,只是里面的光,彻底熄灭了。唢呐凄厉地吹起来,撕破了村子惯有的寂静。白幡挂起来了,纸钱撒得门口路上到处都是。

来帮忙的乡亲们挤满了堂屋,说话声,叹息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混成一团。

外婆的棺材就停在堂屋正中,底下点着清油灯,棺盖虚掩着,等最后看一眼的时辰。

我穿着粗麻孝衣,跪在棺材前面的草垫上,低着头,往火盆里一张张丢纸钱。

火焰舔着黄纸的边缘,卷起来,变黑,化成灰烬,带着零星的火星往上飘,烫不着手,却灼得眼睛又干又痛。来吊唁的人一拨接一拨,作揖,上香,安慰跪在旁边的母亲几句。

他们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我身上,带着怜悯,或者纯粹是看热闹的好奇。我谁也不想看,只是盯着那跳跃的火苗,耳朵里嗡嗡作响,外婆临终前那嘶哑、恐惧的声音还在里面打转。

“莫回头……莫应声……”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外婆到死都怕成那样?

村子里关于夜路的古怪禁忌不少,可从未见过她那样骇人的神色。天色一点一点暗沉下来,像一块脏了的墨慢慢晕开。来看热闹的孩子们被大人吆喝着领回家了,帮忙的乡亲们也陆续散去,最后只剩下几个至亲和老辈人还在。母亲哭得几乎脱力,被舅母搀到隔壁房间勉强休息。堂屋里顿时空荡下来,只剩下我一个晚辈还跪在灵前,还有两个远房的老叔公,靠在墙边的长凳上打盹,头一点一点,花白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很扎眼。唢呐声停了,哭声也歇了。夜彻底深了。

山里的夜风从门缝窗隙钻进来,带着浸骨的凉意。吹得灵前的蜡烛火苗不安地左右乱晃,拉长又缩短,墙上我的影子也跟着扭曲、抖动,像个张牙舞爪的鬼魅。白幡轻轻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响。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了这点动静,还有我手里纸钱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冰冷的潮水,慢慢从脚底漫上来。后颈窝的寒毛无端端立了起来。我忽然不敢再看墙上那些摇晃的影子,只能更深的低下头,把身体缩成一团。外婆的嘱咐像结了冰,一遍遍在心头滚过。

时间黏稠得像凝固了的蜡,过得很慢,很慢。每一秒都拉得老长。

打盹的叔公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就在这时——“囡囡……”极轻极轻的一声,像是贴着我耳根子响起的。我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好像瞬间冻住了,肢体僵硬得如同冰雕。那声音……苍老,沙哑,带着一种我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属于老人的疲惫和温柔……是外婆的嗓音。绝对没错。

可外婆明明就躺在……身后的棺材里。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起,炸得我头皮发麻,四肢百骸都失了知觉。“囡囡……过来……”那声音又响起来了,更近了些,仿佛就在我身后不足三尺的地方,甚至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耳廓。

带着一种冰冷的、诱哄的意味。我的身体僵跪着,手还维持着往火盆里递纸钱的姿势,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是外婆!

是外婆在叫我!她是不是没死?她是不是有什么话还没说?几乎是本能,我的脖颈想要转动,我的喉咙想要发出一声回应。但就在那一刹那——外婆临终前那双因极致恐惧而瞪大的眼睛,那用尽最后力气掐着我手腕的触感,那嘶哑破裂的、反复强调的警告,劈开了混沌的意识。

“莫回头……”“莫应声……”那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剧痛。声音还在继续,耐心地,一声接一声,轻轻地唤着那只有她才会叫的小名,语调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急切,越来越像是在哀求。

“囡囡……回头让外婆看看……”“应外婆一声呀……”冰冷的诱惑丝丝缕缕钻进耳朵,试图撬开理智的硬壳。我能感到那东西就在身后,很近很近,几乎能想象出它微微俯下身、将要贴到我后背上的姿态。烛火猛地剧烈摇晃起来,忽明忽暗,几乎要熄灭。墙上的影子狂乱地舞动。火盆里纸钱的余烬被风吹起,打着旋儿。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眼睛瞪得极大,泪水蓄满了眼眶,却不敢让它掉下来,也不敢眨动,只能死死盯着面前棺材底部那一点跳跃不稳的灯火倒影。

全身的肌肉绷得死紧,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掐出几个月牙形的血痕。不能回头。不能应声。

那温柔到诡异、熟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唤,还在持续,像冰冷的蛇信子,舔舐着我的后颈。

一遍。又一遍。那声音贴着我的耳廓,湿冷,黏腻,像裹着尸布的指尖轻轻划过。

“囡囡……外婆冷……棺材里好硬……”每一个字都滴着外婆特有的、带着痰音的苍老腔调,甚至模仿了她平日里抱怨时那点细微的委屈。太像了,像到我的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胸骨冲出来。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不是怕,是那种尖锐的、被至亲呼唤的本能反应。脖颈的肌肉自己绷紧了,想要扭过去看一眼的冲动像野草一样疯长。她是不是真的没死?是不是闷醒了?

是不是还有什么最后的交代?就在我的头即将偏离中轴的那一瞬,眼角余光瞥见了身前的地面。棺材投下的巨大阴影,被摇曳的烛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而在那晃动不安的暗影边缘,就在我身后极近的位置,映出了另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不是人的影子。没有清晰的四肢和头颅的形状,更像是一团不断蠕动、膨胀的……浓墨。

边缘处延伸出几缕扭曲的、触手般的黑影,正朝着我的背影缓缓探来。

一股冰冷的恶臭猛地钻进鼻孔——是河底淤泥混杂着腐烂水草的腥气,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陈旧坟土的味道。“回头……看看外婆……”那声音还在响,依旧顶着外婆的嗓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的哭腔。可在这股味道的衬托下,那逼真的模仿显出一种令人极端作呕的诡异。我全身的血液彻底凉透了。不是外婆。

绝不可能是外婆!外婆身上永远是干净的皂角味和淡淡的烟火气,就算病重卧床,母亲也把她收拾得清清爽爽,绝不会有这种来自阴沟地府的腐臭!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掐得我几乎窒息。但我死死记住了外婆的话,那份濒死前的恐惧此刻无比清晰地传递给我——不能回头!不能应声!我猛地把头埋得更低,额头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地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几乎要撕裂我理智的呼唤和那股催人呕吐的腐臭。我把自己缩成一团,尽可能减少暴露在后的面积,像一只遇到天敌便僵直装死的虫子。

火盆里最后一点纸钱燃尽了,火焰挣扎了几下,熄灭了,只剩一小堆暗红色的余烬。

灵前的蜡烛火苗猛地向下一塌,变得只有绿豆大小,幽绿幽绿的,映得棺材漆黑发亮。

整个堂屋彻底暗了下来。那呼唤声停了。那股冰冷的、被注视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沉重,几乎实质般地压在我的背上。墙边,一位打盹的叔公含糊地咕哝了一句梦话,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就在他发出声响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那团贴在我背后的东西,发出了一种极其轻微的、湿漉漉的摩擦声,像是某种覆盖着粘液的身躯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

它极其缓慢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的身后。那冰冷的压迫感转移了方向。它朝着墙边,朝着那两位还在打盹的叔公去了。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不要……我想喊,想尖叫,想惊醒他们。但喉咙像是被水泥封死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巨大的、自私的恐惧把我钉死在草垫上——我不能出声!出声就会死!外婆说的!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行。然后,我听到了另一种声音。极其细微的,像是极度干渴的人,用裂开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贪婪地吮吸着什么液体的声音。

咝……咝……伴随着这吮吸声的,是其中一位叔公发出的、极其舒适般的、悠长的叹息。

他的头软软地垂得更低,打鼾声变得异常平稳深沉,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而另一位叔公,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模糊的咕噜声,像是被噩梦魇住了,想醒却醒不过来,身体开始轻微地、无意识地抽搐。那吮吸的咝咝声持续着。幽绿的烛光下,我能看到那位发出舒适叹息的叔公,他的脸色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脸颊微微凹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体内被悄然吸走。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疯狂流淌,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无边的寒意和恐惧淹没了我。

那东西……在进食。就在这灵堂之上,在外婆的棺材旁边,悄无声息地……不知过了多久,那吮吸声停止了。湿漉漉的拖行声再次响起,缓慢地,慵懒地,朝着虚掩的堂屋大门方向而去。它路过我身边时,那股冰冷的腐臭气息再次浓郁到极点。

它……走了?我不敢抬头,不敢呼吸,直到那拖行声彻底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直到那股几乎冻僵灵魂的阴冷气息也渐渐消散。灵前的蜡烛火苗猛地向上一窜,恢复了正常的昏黄光亮,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那骇人的幽绿色。堂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两位叔公的呼吸声——一个平稳得诡异,一个微弱得可怜。我瘫软在草垫上,冷汗早已浸透厚重的孝衣,四肢百骸没有一丝力气。天边,终于透出了一丝灰蒙蒙的光。

鸡叫了。第一声鸡啼撕破了村子死寂的灰幕,像一根针,刺破了胀满恐惧的皮囊。

我瘫在冰冷的草垫上,孝衣被冷汗浸得沉甸甸地贴在身上,每一寸骨头都像是被抽走了,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喉咙干得发痛,被自己咬破的下唇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带着铁锈味粘在嘴角。堂屋里光线依旧昏暗,但那烛火总算恢复了正常的昏黄,不再幽绿跳动。墙边,两位叔公有了动静。发出过舒适叹息的那位,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骨头节发出嘎巴的轻响。他咂咂嘴,脸上竟带着一种奇异的、饱足后的红润,眼神有些发直,嘟囔了一句:“怪了……这灵堂地上睡一宿,倒比家里炕头还解乏……”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了旁边的另一位。我也看到了。

那位叔公歪倒在长凳上,脸色是一种可怕的、毫无生气的蜡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皮耷拉着,露出底下浑浊无神的眼白。他的嘴巴微微张着,嘴角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涎,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老五?老五!”醒来的叔公吓了一跳,慌忙去推他,“你咋了?醒醒!”被推搡的人毫无反应,像一具被抽空了内容的皮囊。

醒来的叔公脸色变了,那点红润迅速褪去,换上了一种惊疑不定的苍白。他猛地扭头,看向依旧虚掩的堂屋大门,又看看棺材,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依旧维持着跪趴的姿势,脸色想必比他更难看。“昨夜……”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发干,“夜里……没出啥事吧?”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紧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摇了一下头。我不能说。那股冰冷的腐臭似乎还萦绕在鼻端,那湿漉漉的吮吸声还在耳朵里回荡。外婆的警告和昨夜那极致的恐惧像冰锥一样钉死了我。

他盯着我,眼神里惊疑不定,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什么答案,但最终只是化为更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他不再问我,转而更加焦急地呼唤那个昏睡不醒的叔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人声。

母亲和舅母她们红肿着眼睛进来了,看到墙边的情形,都吓了一跳,顿时一阵忙乱。

有人去请村医,有人七手八脚地把那位昏睡的叔公抬到隔壁房间的床上。

灵堂里重新变得嘈杂,充满了活人的气息和焦虑的议论。“怕是年纪大了,熬一夜中了邪风……”“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快掐人中!”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像是一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石头,依旧跪在冰冷的草垫上,看着那具漆黑的棺材。

阳光终于吃力地爬过了窗棂,一道惨白的光柱斜斜照进堂屋,照亮了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棺材前的地面。在那片被光照亮的地面上,介于我昨夜跪拜的位置和墙边叔公打盹的长凳之间,有一小片不起眼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水渍。那水渍微微反着光,颜色暗沉,边缘不规则,散发着一股极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河底淤泥和陈旧坟土的腥气。我的胃猛地收缩,一阵剧烈的干呕冲上来,我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吐出来。母亲终于注意到了我,她走过来,声音嘶哑而疲惫:“跪了一夜了,起来活动活动,吃点东西吧。”她想来搀我。

我的手冰冷得像铁,在她碰到我之前,猛地缩了一下。母亲愣了一下,看着我毫无血色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吓到了吧……去吧,去歇歇,这里娘看着。”我没有动。

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水渍。阳光移动着,那点湿痕正在慢慢变淡,但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却顽固地钻进我的鼻腔,刻进了我的脑子里。它来过。它不是梦。外婆知道它一定会来。

而它……或许还会再来。夜晚,不再是寂静的代名词。那黑暗里,藏着会模仿外婆声音、会吸食人精气的东西。我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草垫上,站了起来。膝盖刺疼得厉害。但我站直了。目光从那片水渍,移向外婆的棺材。

外婆……您到底,在防备着什么?接下来的两天,是在一种浑浑噩噩的麻木中度过的。

外婆下葬了。黄土埋没了那口黑漆棺材,鞭炮炸响,纸钱飞扬,哭声被山风吹得七零八落。

我跟着人群磕头、烧纸,像一具被线牵着的木偶,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眼睛总是控制不住地往人影子底下瞟,往角落的黑暗里瞅。耳朵竖着,任何一点不寻常的声响都能让我惊得一颤。夜里根本不敢合眼,一闭上,就是那湿漉漉的吮吸声和叔公蜡黄凹陷的脸。母亲和亲戚们都以为我是伤心过度,加上守灵那夜受了寒,才这般失魂落魄。他们给我端来热汤热饭,说着宽慰的话,眼神里是纯粹的悲伤和疲惫,没有一丝一毫我心底深处那见不得光的、冰冷的恐惧。

只有我知道不一样。那个发出舒适叹息、面色红润的叔公,第二天就恢复了常态,甚至精神头显得比以往还足些,只是偶尔会愣神,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另一位被吸走了精气的叔公,虽然被村医灌了药汤救醒过来,却一直病恹恹地躺着,眼神涣散,说话有气无力,像是被一场大病彻底掏空了。

没人把这两人的异常和守灵夜联系起来,只说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但我心里清楚。

那东西来过了。它饱餐了一顿,然后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它会不会再来?外婆不在了,它下次会找上谁?这念头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我脑子里,嘶嘶地吐着信子。丧事办完,亲戚邻里陆续散去。老屋陡然空了下来,只剩下母亲、我,还有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的、外婆留下的气息。母亲开始整理外婆的遗物。她一件件抚摸过去,时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我帮着她,动作迟缓,心神不宁。外婆的东西很少,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几双纳得结结实实的布鞋,一些琐碎的生活用具。最后,是一个放在床底下的、糊着厚厚油纸的旧木箱。箱子没上锁,打开时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里面大多是些更陈旧的物件,褪色的鞋样,一绺用红绳系着的干枯头发我认出那是我小时候的,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还有一本薄薄的、纸张泛黄发脆的册子。母亲拿起那本册子,翻了两页,是外婆记的一些琐碎开支,哪年哪月卖了鸡蛋,换了多少盐,扯了几尺布。她叹了口气,把册子放到一边,又拿起底下压着的一个小小的、用黑布缝成的三角符包。符包很旧了,边角磨损得厉害,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味道——不是庙里求来的那种香火气,而是更像某种晒干的草药,混着一丝极淡的矿物腥气。母亲捏着符包,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追忆的神情:“这个……你外婆以前好像总贴身戴着,说是避邪祟的……后来些年也没见她戴了,原来是收在这里了。”避邪祟?我的心猛地一跳,目光胶着在那枚小小的、不起眼的符包上。母亲摩挲了一下符包,似乎有些伤感,随手将它递给我:“你外婆的东西,你留着做个念想吧。”她转身又去整理别的。

我捏着那枚小小的三角符包。它很轻,里面似乎包裹着一点点硬物,触手是一种奇异的温凉,并非冰冷的死物。凑近了闻,那股混合着草药和矿物腥气的味道更明显了些,并不难闻,反而有一种沉静心神的感觉。

外婆贴身戴过的东西……避邪祟……一个疯狂的、几乎是本能驱使的念头窜了上来。夜里,我把自己关在原先外婆睡的那间小屋。门窗都闩死了,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灯苗被我挑到最大,噼啪地燃烧着,尽可能驱赶黑暗。但我依然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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