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吉普车的轮胎在沙丘上划出最后一道浅痕，引擎发出垂死的呜咽声后彻底熄火。

我推开车门，滚烫的沙粒瞬间透过鞋底传来灼痛感，抬头望去，无垠的黄沙在烈日下泛着刺眼的白光，远处的地平线扭曲成模糊的线条，连一丝风都没有，空气像被点燃的棉絮，裹得人喘不过气。“李默！怎么回事？！

” 张副局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扒着车门下来，昂贵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圆滚滚的肚皮上，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乱了几缕，沾在脑门上，倒少了几分平时在办公室的威严。我应了一声，绕到车头打开前引擎盖，电瓶指示灯亮着刺眼的红光，亏电的提示再明显不过。“张局，电瓶亏电了，走不了了。

” 我直起身，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 —— 心里却清楚，这场麻烦从出发时就注定了。

果然，张副局长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手指重重戳着引擎盖，声音陡然拔高：“电瓶亏电成这样子，怎么能开这辆车？出发前你是怎么检查的？！

” 他的唾沫星子溅在滚烫的金属壳上，瞬间蒸发，浑然忘了昨天下午在单位车库，是他拍着这辆北京吉普的方向盘，非要把原定的国产大商务换成这台老掉牙的车。“张局，这车年头久了，电瓶本来就有问题，我昨天就跟您说过，跑长途不稳妥……” 我试图解释，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用你教我做事？” 张副局长眼睛一瞪，退伍军人的那股子倔劲上来了，“我当年在部队，开着这北京吉普跑过戈壁滩！

比这沙漠难走十倍的路都没事！现在出问题，不是你检查不到位，还能是车的错？

”周围的领导们也纷纷围了过来，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

分管基建的王主任掏出手帕擦着脸，语气里带着几分附和：“就是啊李默，出门在外安全第一，车辆检查怎么能这么马虎？” 他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连手帕都是烫过的真丝材质，此刻却也掩不住眼底的焦虑 —— 他包里还装着要跟当地对接的基建合同，要是误了时间，责任可不小。负责财务的刘科长更是夸张，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公文包，仿佛里面的账本比命还重要，尖着嗓子说：“我就说别开这破车！昨天我就跟张局提过，商务车又宽敞又安全，偏不听！现在好了，困在这鬼地方，要是耽误了市里的检查，谁担得起责任？” 他这话看似在抱怨车，眼神却瞟着张副局长，明摆着是想把责任推给别人。“刘科长，话可不能这么说。

” 刚提拔不久的赵副科长年轻气盛，忍不住开口反驳，“昨天张局定车的时候，你也没明确反对啊，现在出问题了才说这话，不太合适吧？” 他刚从基层上来，还带着点愣头青的耿直，没看清这时候谁都不想得罪领导的微妙氛围。刘科长被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我那是给张局面子！谁知道这破车真这么不经开？赵副科长，你年纪轻不懂事，别在这瞎掺和！” “我怎么瞎掺和了？” 赵副科长也来了劲，往前迈了一步，“现在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李默都说了车是电瓶亏电，咱们先想想怎么弄电，或者找水源，总比在这吵强！”“你懂什么叫解决问题？

” 刘科长冷笑一声，“没水没电，在沙漠里能怎么办？当初要是听我的，开商务车，说不定现在已经到目的地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张副局长脸色越来越难看，却没出声制止 —— 他心里清楚，刘科长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要是真因为选车误了事，他这个副局长难辞其咎。这时候，从市里来视察的周主任终于开口了，他一直没说话，只是靠在车门上观察着，此刻语气沉稳：“行了，别吵了。现在吵能解决问题吗？张局，李默，先说说现在的情况：除了电瓶亏电，还有什么问题？水和食物够不够？卫星电话有信号吗？

” 他是市里派来的，资历最深，一开口，刘科长和赵副科长都闭了嘴，目光齐刷刷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波澜，开始汇报：“水的话，车上的水只剩不到半瓶，不够七个人喝一天；食物还有两箱压缩饼干，能撑三天左右。卫星电话刚才试了，这里信号屏蔽强，打不出去。”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故意放慢语速，“不过，我之前跟着勘探队来这一带过，在距离咱们大概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处隐蔽的水源，是个被沙丘围着的小水洼，就是水量少，每天只能渗出一杯大概500ml左右的量。

”这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几位领导的眼睛。张副局长立刻追问：“真的？

你确定位置没错？” “确定，我记着坐标，还画过简易地图。” 我点头，看着他们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又补了一句，“但问题是，咱们有七个人，一瓶水不够分。

”刚缓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王主任皱着眉：“那怎么办？总不能渴死吧？

” 刘科长又开始抱怨：“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多带点水！都怪张，那个李默。

非要开这破车，后备箱那么小，想多带水都装不下！”得！又开始怼我。“刘科长！

” 张副局长直接爆发了，一拍车门，“你没完了是吧？选车是我定的，但带多少水是你负责的！你说后备箱小，那你昨天怎么不多提一句，咱们挤一挤也能多带几桶？现在出问题了，就知道往别人身上推！”刘科长被怼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抱着公文包的手更紧了。赵副科长看不过去，又想开口，却被周主任用眼神制止了。周主任看向我，语气严肃：“李默，你是唯一来过这里的人，也是咱们这里最懂野外生存的，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五杯水，怎么分才能让大家都撑到救援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刚才还互相指责的领导们，此刻都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

我看着他们各异的表情：张副局长强装镇定，眼底却藏着焦虑；周主任沉稳依旧，却也难掩担忧；刘科长眼神闪烁，还在盘算着怎么撇清责任；王主任整理着衬衫袖口，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赵副科长则一脸急切，等着我的办法。我清了清嗓子，故意停顿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办法不是没有，就是…… 有点难接受。” 我顿了顿，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看到他们都屏住了呼吸，才继续说，“那一瓶水，我每天得喝—— 只有我能找到水源，也只有我能安全往返取水，我必须保持体力，不然没人能保证每天都有‘水’喝。剩下的……”我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他们的眼神从期待变成疑惑，才说出早已盘算好的计划：“剩下的‘水源’，我每天会从你们当中选一个表现最好的人，喝我的尿。至于其他人，就喝他的尿。

”这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固了。刘科长第一个跳起来，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李默！

你疯了？！让我们喝尿？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领导！你敢这么对我们？！

”王主任也皱紧了眉头，脸色发白：“这太不像话了，简直是侮辱人！李默，你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少喝点水，大家匀一匀？”“匀不了。” 我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瓶水，七个人匀，每个人每天只能喝几口，根本撑不住。在沙漠里，脱水的速度比你们想的快得多，没几天就会出现幻觉，到时候更麻烦。要么按我说的做，喝尿活下去，要么等着渴死 —— 你们选。

”张副局长脸色铁青，盯着我看了半天，似乎想发火，却又忍住了 —— 他知道，现在发火没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周主任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李默，你说的‘表现最好’，怎么评判？必须公平，不能有私心。”“公平。

” 我加重了这两个字，心里却冷笑 —— 在生存面前，所谓的公平，